第28章 自我认同是大卡车

一想到人类会用怎样低劣的技术改造这部臻至完美的卡车，她就从内心深处感到绝望。

刚才被猛杀十次的痛苦，都比不上初见这句话的杀伤力大。

卡车魔女剧烈颤抖，无奈剧痛万分，说不出话，只能从心底发出极致悲愤。

“改装的成本有点高，依我看，我们要把这辆黑色雷诺卡车……”李林思考，“……先报废，然后拆掉，没错。”

拆掉？？

卡车魔女只觉百倍扭曲的痛苦流过四肢百骸。

这么好看、这么漂亮、这么伟大的大卡车，难道要被他们扔进回收站，用金属粉碎机拆掉吗？

“噢咿，又爆出负向能量结晶了，一个两个三个……”初见在旁边捡。

“……”卡车魔女痛苦万分。

误入黑域，偶遇变态组合，拼尽全力无法战胜。

“拆了会出现很多金属部件吧，咋利用起来嘞？”初见问。

“我想到，卡车经常碾其他东西，把别的东西压坏。如果要复仇的话，就要让它体验被碾压的机会。”李林有了个想法。

“什么东西被车压啊？井盖吗？”初见的思绪跨越式发展。

“好，就把它做成井盖，送到钢铁厂，能做几百个。”李林觉得不错。

“草，站起来了。”初见忽然看到地上的卡车魔女。

明明已不似人形，卡车魔女却还爬起来！

求生意志，令李林也印象深刻。

“你……你们不能……你们不能这样……”她断断续续地说。

“不能怎样？”李林从黑塔上跳下来，直面卡车魔女。

“你们……坏透了。欺负人。”卡车魔女喃喃道。

“2063年9月，我跟苏冉吃完蛋糕出门，刚刚道别，就被你撞死。你说谁欺负谁？”李林压着怒火。

“撞人是大卡车的天职……这是规矩。”卡车魔女痛苦地说。

“胡说，卡车是运货的。”初见说，“这可是连小学生都知道的道理。”

“我母亲说……”卡车魔女迟疑。

“你怕的只是你的母亲，那个大卡车魔女！她控制你的生活，你遵从这种乱七八糟的规则，只是因为你害怕，什么都不敢改变，盲从。”李林咬牙。

“……”卡车魔女沉默了。

“你说我们坏透了，说我们要对你的卡车做些坏事。那是我们该做的事情！起码我们有能力，也有意愿去改变不合理的事情，会用自己的意志去改造别的东西。而你呢？你只是盯着我撞，三年了，说到底，你才是破坏别人美好生活的那个。现在让你清醒一点。”

李林抓住她的脚后跟，把她提起来。小败的打扮很普通，穿着一件长袖衫，戴一个项圈，白发，眼睛红红的，身上全是血，穿的是黑色便鞋和白袜子，现在才有点俘虏的样。

卡车魔女给李林的话逼得哑口无言。

她浑身是伤，眼泪也扑簌地掉下来，又被抓住了脚，无法挣扎，又羞又恼又恨。

“‘悲伤’跟‘悔恨’！”初见分辨出来。

“有这两种情绪，说明她开始反思了。死到临头，其言也善。”李林将卡车魔女上下晃一晃，“……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在成功狩猎穿越者之前，卡车没有名字。我一直没法把你送到其他世界，所以我的狩猎一直失败，我是失败者……”卡车魔女不断掉泪，混着身上的血一起滴在地上，两手倒垂。

“行，既然你是失败者，就叫你小败了。”李林道。

小败！

卡车魔女听到这个名字，不知道是该气哭了还是气笑了。

但说实话，这的确是她出生以来得到的第一个名字。

“虽然你在卡车的领域那边永远输，但是在这里，你说不定可以做点别的事情，做卡车该做的事！”李林道。

“小败……我的名字是小败……”卡车魔女哭着说，接受了这个名字。

“为了避免你逃跑，你的车我们就扣押了。”李林提着小败，把她带到现实世界中去。

阳光，微风，干燥的土地。

高速公路就在几百米外，李林指着上面飞奔的各种各样的卡车。

“卡车是用来运货的！”李林把小败放下去。

她趴在地上，凝视车流，大卡车们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它们飞驰起来，叫她好想加入其中，能够无忧无虑的在限速180公里的高速路上奔跑，那得多快乐。

她的表情呆滞，身体前倾，看着黄色指示牌，还有指示高速路出口的蓝色标语，多漂亮，多新鲜。

活下去很重要，活着的话，可以在这个新鲜的世界奔跑成百上千年！

这些念头让她暂时淡忘了身上的疼痛。

“你看到了吗？你还想撞人吗？这些大卡车是你们的原型，运货才是你的天职。”李林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小败欲哭无泪。

“噢咿。”初见跑过来拍了一下小败，“很简单，做我的儿子吧。”

“投降……的意思吗？”小败低头。

“没事，点了吧。但凡离家出走的魔女，总是对母亲充满了反叛的念头。”初见抬起手，“你坚持三年日复一日地撞死李林，如果要让善恶、阴阳、光影相抵的话，至少要为他服务三百年呐，比我还长三倍。”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那么久……”小败记得魔女的寿命大约是二百年。

“变强就可以了，很现实的是，你在卡车领域内只能被你的母亲当成耗材，看看那些活活累死的卡车吧，堆成了小山……但是在我们这，你可以修炼、变得更强。到时候你就不是小败，而是小赢、中赢、大赢了。”初见说。

“或者。”李林说，“我们继续把你囚禁在黑塔深渊里，不重样的体验我的所有死法。我还有火山、深海以及外太空等多种死法，你可以试试。”

想到高塔里那些恐怖的惨死刑罚，小败就感到一阵无力。

“我是一辆卡车……”小败默念着，“……失败的卡车，我是俘虏……”

她在失魂落魄的阶段。

李林感觉她陷入了相当的混乱，于是带她去吃东西。

在加油站，李林打开0号柴油机，拿下一个管子。

“先生！你得拿个桶来。”工作人员招手。

“没事，我们把车的本体拉来了。”李林道。

“啥？”工作人员懵了，显然没看到附近有任何需要柴油的设备。

小败闻到好吃好喝的，赶紧扑过去将油枪叼住，李林在加油机上操作。

哐当一声响，新鲜的柴油咕嘟咕嘟地涌入小败嘴里，她闭上眼睛，拼命地喝，胃成了无底洞。

荧幕上的价码和油料计数不断飙升，直奔500升而去。

“？？？”工作人员看得目瞪口呆，“她喝柴油？不是？哥们？”

“没事，你可以说其他人在胡言乱语，但只有她。”李林说，“真的自我认同是大卡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