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防不胜防
赵默云从丰阳馆回到家时，见母亲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出神，便上前问候道：“妈！您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听到赵默云的声音，林玉秀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着他，也不说话，好像是要把他看透一样。
赵默云知道，母亲对自己和日本人见面的行为很失望，他其实也想过，等抗战胜利后，父母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一定会很骄傲，但是现在肯定不能告诉他们。而且最近他还一直计划着，找个理由劝父母出国，万一自己暴露了，也不会连累他们。
见母亲一直看着他不说话，赵默云只能岔开话题道：“妈！都这个时候了，爸怎么还没回来。”
林玉秀这才叹了口气说道：“你爸早就回来了，知道你被日本人接走后非常生气，一直在书房等你，我们过去吧。”
赵默云知道今天这关怕是不好过，本想着先找个借口糊弄过去，但他突然想起了要和山田次郎合伙开公司的计划，他现在可是兜比脸干净，全指望家里支援了。
虽然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但是以父亲的脾气，要是知道是和日本人合作，肯定不会借钱给他，赵默云一边跟着母亲往书房走，一边大脑飞速运转着想办法。
书房内，赵振业正一脸严肃的坐在沙发上，见他们母子二人进来后，便直接开口问道：“赵默云，你下午干什么去了?”
“爸，在日本留学时，我的大学老师山田次郎非常欣赏我，还将我正式收入门下，去年他的哥哥山田太郎中将要来中国，需要一名随行翻译，老师便推荐我，之后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
前些日子老师听说了我苏醒的事，便特意来中国探望我，刚才我就是去见老师了。”赵默云觉得山田次郎的情况并不算机密，所以就想用师徒关系为借口，希望能蒙混过关。
“糊涂，虽说你的老师对你有传道受业之情，但是在民族大义面前，这些都不值一提，日本人欺我中华、占我国土、杀我同胞，你怎么能替它们做事。
当初我让你去日本留学是希望你能‘师夷长技以制夷’，回国后能为这个国家和民族做点事，可你倒好，反而替日本人做事，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今后不许和日本人有任何来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我们赵家人绝对不做汉奸”赵振业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父母迟早会知道自己为日本人办事，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爸！我不想骗您，今天老师给我推荐了一份工作，我已经答应了。我知道您很生气，但我真的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那你就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你好好的中国人不做，非得去做日本人的走狗。”赵振业愤怒地说道。
他虽然只是一个商人，但赵家在租界经营了几十年，朋友遍布全国，消息还是非常灵通的。
当初赵默云偷偷到浙省警官学校上学后，他就特意托人打听过，本来确实是一所培养高级警政人才的学校，但后来慢慢就发生了变化，居然开始培养特务。所以赵默云受伤后，赵振业便立即找关系替其办理了退学。
他始终不愿意相信儿子是汉奸，不禁开始怀疑起来，当初在学校是不是就加入特务组织，但当时才入学几个月，而且之后又去了日本留学，按理说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想听听儿子真正的理由。
赵默云知道今天怕是糊弄不过去了，但又不能说出实情，只能做好被教训的准备，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赵振业见儿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的青筋暴起，显然已经生气到了极点，正要动手教训这个逆子，突然看到心如死灰的妻子，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叹了口气说道：“默云！不是我要逼你承认，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当年你身受重伤，我每天晚上都守在你身边，一开始你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有时候会说梦话，我知道你们有纪律，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母亲，但现在我实在不忍心再瞒着她了。”
“我说什么了？”
赵默云不可置信的看着父亲问道，他在后世的记忆里也见过这种案例，一位潜伏人员，就因为一句梦话，导致整个情报小组全部被抓，想不到自己也有这么离谱的习惯。
赵振业心里一喜，脑海里飞快的想着抗日口号，然后面色严肃的说道：“抗战必胜！”
赵默云一阵后怕，这么明显的意思，还好只有父亲听见了，要是被外人听见，尤其是日本人，自己可就惨了。
“爸！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就不瞒你们了，我确实是军统的人，但我的身份是绝密，你们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否则别说日本人，就算是军统的家规也不会放过我。”为了引起父母的重视，他不得不郑重的交代。
“你放心，我们知道轻重，肯定不会泄露出去。”
听到儿子亲口承认，赵振业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虽然特务的名声不好听，但也是真刀真枪的在抗日，但和汉奸比起来，那可是天壤之别。
林玉秀同样激动不已，但一想到特务工作的危险，又不禁担心起来，自从上海沦陷后，这座远东第一大都会便成了特务的战场，每天的报纸不是报道刺杀汉奸，就是抓捕抗日份子的新闻，隔着报纸仿佛都能看到一片腥风血雨。
“默云，特务实在是太危险了，要不你别干了。”
赵默云能理解母亲的担忧，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只能说道：“妈！国家已到存亡之际，为了抵抗侵略者，无数的中华儿女前赴后继，英勇牺牲，他们谁又不是母亲的儿女，我知道您是担心我，但我生在这个时代，以身报国是我的使命。”
赵振业不满的瞪了儿子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看到妻子被吓得不轻，赶紧扶她到沙发坐下，嘀嘀咕咕的安慰了好一会，才算平复下来。
见赵默云犹犹豫豫，好像有什么话要说，赵振业便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事？”
赵默云不好意思的说道：“爸！有件事想请您帮忙，我准备和山田老师合作开一家贸易公司，资金方面有点紧张，想找您借一点钱。”
赵振业听到儿子的话，冷笑一声。
“你们师徒二人还真是臭味相投，都想着空手套白狼。”
赵默云惊讶的说道“爸！我没钱您肯定知道，但我老师不出钱您是怎么猜到的。”
“这还用猜，日本人什么德性谁不知道，你老师要是能出钱我跟你姓！行了，到底要借多少。”赵振业不耐烦的说道，要不是猜测儿子和山田开公司另有所图，自己就是把钱扔了，也不会借给日本人开公司。
赵默云其实早就考虑过，想要和山田家族绑在一起，必须要有足够的利润作为支撑，否则自己一旦有麻烦，随时都有可能被抛弃，所以小打小闹是不行的，斟酌了一下说道：“爸！先借100万法币吧”。
赵振业听到儿子张口就是100万法币，有些生气的说道：“赵默云！你不要...”
林玉秀捏了一下丈夫的手，打断他的话说道：“振业，我觉得默云和日本人开公司是好事，你一定会支持他吧。”
赵振业看着妻子期待的眼神，心里一软，其实他也不是舍不得，就是担心儿子步子迈的太大，容易栽跟头。既然妻子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同意。对着赵默云交代到：“你是第一次做生意，什么都不懂，到时候我会派些可靠的人手来帮你，至于这100万法币，你需要的时候就来取。”
赵默云一听父亲连人员都想着帮他解决，立刻打蛇顺杆上道：“爸，您说的对，我什么都不懂，要不您给我介绍一个可靠的总经理，帮我筹备公司的事，反正我以后也不会负责具体的经营，到时候被人骗了可就坏大事了。”
赵振业看着儿子一副甩手掌柜的做派，要是没有可靠人手，估计八成会坏事，考虑了一下说道：“李管家的大儿子李根生，为人忠厚，已经在赵家的恒丰公司工作十年了，这两年我也一直在培养他，业务方面已经能独当一面了，让他帮你看着公司我也放心。”
得到父亲的承诺，赵默云的心总算放下了，一说到钱，倒是让他想起后世关于法币疯狂贬值的信息，便善意的提醒父母，尽快将家里的现金都换成黄金和美元保值。
没想到父母听完后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表示除了流动资金，其它的早就处理了，不过还是夸奖了一下他的眼光。这让赵默云第一次有了挫败感，也明白哪怕有了后世的记忆，在这个时代也不能小瞧任何人。
然后他又以战乱的理由，建议父亲去美国投资，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毕竟有一战的例子在那摆着，那里今后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
赵振业听到儿子的建议，不置可否的说道：“没什么事你就先出去吧，我和你母亲还有话要说。”
赵默云闻言也没多想，便离开了书房。
“玉秀，默云不是汉奸，这下你放心了吧”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林玉秀自信的说道。
赵振业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当初知道儿子做汉奸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在家哭的死去活来，那时候可没见你这么自信，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
“默云的身份特殊，这件事除了我们两，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就危险了。”赵振业郑重的告诫妻子。
林玉秀紧紧握住丈夫的手说道：“你放心，将来就算是曼云回来了，我也不会跟她透露一个字。”
“你觉得默云让我去美国投资是什么意思?”
“还不是怕连累我们，这孩子也真傻，我们怎么可能丢下他去美国，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商量一下今后怎么配合他。”
夫妻二人为了赵默云也是操碎了心，就连今后在外人面前怎么应对都商量好了，其实他们心里也清楚特务工作的危险，说不定哪天就会接到儿子被捕的消息，但是作为父母，也只能无条件地支持。
“商量的差不多了，下去吃晚饭吧”赵振业看了下时间说道。
林玉秀正准备起身，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丈夫问道：“赵振业，儿子是军统的事，你都能瞒我这么长时间，你老实交代，还有多少事没告诉我。”
“玉秀，我可从来没对你隐瞒什么，你想想，当年你日夜陪在儿子身边，都没听见他说梦话，我怎么可能听得到。”
“你连自己的儿子都骗”
“我那是善意的谎言，要不是看你伤心欲绝的样子，担心你身体撑不住，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你刚才说谎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一看就是惯犯，你老实交代，骗了我多少次。”
“............”
“............”
此时赵默云正在小花园里漫无目的闲逛，对自己被父亲诈出身份的事毫不知情，他明天就要到梅机关报到了，可戴征兰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和他联系。摇了摇头，他没想到后世大名鼎鼎的军统，办事效率竟还比不过山田次郎这个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