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难以窥见天光的喜欢
自从知道谢时安要出国，沈知喃这段时间都提不起精神去学习，课也上得迷迷糊糊的，接连几次被提问都答非所问，把任课老师气得吹胡子瞪眼。
“沈知喃同学，你在维持这样差的学习状态，我可要叫你的家长来学校了。”
沈知喃神游在外的魂立马惊醒，“别别别，老师，我会好好听课的！”
要是让陈红知道，她这段时间如此不务正业，还被老师点名批评，她可就死定了。
身后的男生踹了一下她的椅子，给她指了一下答案，沈知喃向他投了一个感恩的表情，偷偷地瞄了一眼他的笔记本，字正腔圆的说出考点：“当先行词是人，后面有较长的修饰语时，只能用who而不用that……”
多亏身后男生的帮忙，她才能如此轻松逃过被叫家长的噩梦。
“谢谢你呀，要不是你，我今天估计会很惨。”沈知喃从书包里掏出她今早买的草莓糖，临草莓糖把递出去，她忽然又伸了回来手，顿了一下之后，她问：“你喜欢吃糖不？”
好像男生都不怎么喜欢吃太甜的的东西，在她接触过男生里，就只有谢时安喜欢吃糖，并且会随身带着糖。
但是他好像不怎么愿意搭理，淡淡地看了一眼她之后，又继续看起自己的练习本，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这位新转学来的新同学，貌似有些太过冷酷了，虽然他有着一张很好看的脸，但是这样不搭理人，会让人对他的印象很减分的。
沈知喃想了想，还是把粉色糖纸包装的草莓糖递到了他的课桌上。
林京敛看到那与课桌格格不入的粉色，眼角抽搐了一下。眼前的女孩子，见他没退回去，嘴角上扬，开始很自来熟地跟他开始搭话。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呀？”
“同学，你刚来我们学校，肯定对很多环境都不熟悉，需要我跟你介绍介绍周围坏境不？”
“或者，你有想问我的，也可以跟我说，我都可以为你解答。”
……
伴随她络绎不绝的问题，对方只用了一句“不需要”便让她止住了话头。
沈知喃眨了眨眼睛，两秒之后，意识到对方可能嫌自己啰嗦了，顿时紧闭小嘴，停止了单方面的输出，自觉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沈知喃复习到英语语法，在语态部分的时候，忽然感到一股急意涌了上来，放学时间差不多快到了，沈知喃估量了一下，径直出了教室的门，去了厕所。
女厕里，有女孩子交谈的声音。
“莫夏夏，明明知道别人有女朋友，还要往人跟前凑，真是不要脸。”
“哼，明目张胆地在人家女朋友眼皮子底下关心别人的男朋友，人家墨书柏都不带搭理她的，呵呵。”
“笑死了，就她那丑不拉几的长相，谁会看得上她。”
“我听说她跟隔壁班那谁还有一腿呢。”
“咦惹，真恶心。”
“诶，要不我们教训一下她。”
……
两名女生站在镜子前整理仪容，交谈的语气里，满是嘲讽与不屑，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嘴里却说着尖酸刻薄的话，还恶意诋毁另外一个女孩子，攻击别人的长相。
太过分了。
关掉水源，沈知喃皱了皱眉，用余光瞄了一眼那两个女生，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那两名女生好像并不在意她的存在，还在谩骂着她们口中的那个女生，并且商量着怎么抓弄她。
忽然，沈知喃灵机一动，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手，缓缓走进厕所里，关上厕所门，她狡黠地朝着那两个背影轻轻地笑了一下。
她把右手放在右耳，装出一副打电话的姿势。
“啊，你说什么？隔壁校的晓燕因为在背后说人坏话，诋毁别人，被人家哥哥堵在路上打了一顿？！”沈知喃憋着笑，捏着嗓子慢慢地放大音量，确保能让外面的人听到。
果然，外面的人噤了声。
她忍了忍嗓子里要漫出来的笑意，重新换了个姿势，假装叹了一口气之后，她发出惊讶的声音，道：“啊，被打进医院了，还差点毁容？这也太惨了吧……”
“嘭。”一道关门声截断了她的声音。
沈知喃探出半个脑袋，发现镜子前已空无一人后，才从里面出来，她揪了几根发尾转了几个圈，轻咳了两声，往旁边紧闭的厕所看了一眼，“出来吧。”
里边的人按动了门把，伴随着轻轻的抽泣声从里边走出来，哭泣声慢慢地被安静的空间渐渐放大，莫夏夏有些狼狈地看了一眼绑着高马尾，有一双水灵灵的双眸的女孩子。
在她含着安慰的眼神里，她哽咽道：“谢谢你。”
放学后，校园的广播里播放着一首英文歌曲，歌曲的声调有些低沉，空寂的乐符伴随着傍晚的风飘到学校的每个角落。
明智楼的四楼阳台，两个女孩子一站一坐地看着远处的山顶，薄薄的云层，在高高的山顶四处地漂浮着，它将那半山腰以上的景象遮掩着，时而又会被一阵风吹开，露出山那边的景象。
微凉的风吹过两人的额头，使得额前乌黑的碎发向后飘去。
沈知喃坐在阳台凸起的一块地方，闭眼感受着冷风吹在脸上的触感，冰冰凉凉的，谈不上舒服，却莫名地让人觉得放松。
随风飘来的还有一道充满疑惑的发问，“你为什么没有相信她们的话，同那些人一样厌恶我，唾弃我呢？”莫夏夏自嘲一笑，眼里的泪花还在往外蹦。
沈知喃睁开眼睛，直直地对上她转过来的目光，她摇了摇头，把手肘撑在膝盖上支着下巴，看向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峰。
沉默良久，她说：“嗯……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我就是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
一个能细心照顾受伤的小动物，帮扶年岁大的老奶奶过马路的女孩子，她的心能坏到哪里去呢？
“莫夏夏，你是那样的人么？”
沈知喃的声音里盛着澄澈的信任，并没有像那些人一样只有满含愤怒和不屑的质问，这样的反问，反而让她最内心深处的那个声音愈加强烈，呼之欲出，“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呜呜呜……”
莫夏夏忽然失去力气跪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得到了宣泄口，她现在几乎没有了顾忌，“我是喜欢墨书白，可我的喜欢是建立在他没有女朋友的基础上的，当我知道了他们已经成为男女朋友之后，我就再也没找过墨书柏了，一次也没有了……”
天色伴随着灯光的一盏盏亮起而暗下去，却又因为灯光的点缀而又重新亮起。
“吃颗草莓糖吧。”沈知喃撕开糖纸的包装的一角，递给眼睛已经完全哭肿，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莫夏夏，“喏，拿着。”
一股甜甜的草莓香味灌入鼻子里，含着这样甜而不腻的糖果，莫夏夏忽然觉得心里没那么难过了。
见她含着糖果后，脸色恢复了一点点，沈知喃呼了一口气。
她其实有点不太会安慰人的，当时看到莫夏夏哭得那么难过，一下子就变得手足无措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只能默默地轻拍她的肩膀安慰。
等她情绪恢复了一点点，她就学着谢时安在平日里安慰她的模样，揉揉她的脑袋，然后给她吃糖。
想起谢时安，沈知喃脸上不自觉染上了笑意，乐呵呵地回忆以前的事情。
“你很喜欢吃糖？”莫夏夏问。
沈知喃晃了晃糖果包装盒，坐在莫夏夏旁边，“对呀，很喜欢。因为我有个邻居哥哥说，难过的时候吃糖果，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莫夏夏见沈知喃也撕开糖纸往嘴里丢入一块糖果，笑眯眯的看着她：“所以，以后你要是难过的话，也可以试着吃糖果。”
“好。”
闹市里，莫夏夏被沈知喃塞了好几串烧烤，有玉米、青椒、五花肉……
“吃呀，别跟我客气。”
莫夏夏：“……”
“唉，可惜了，阿瑶今天去补习了，不然我肯定带她来吃这家新开的麻辣香锅。”
两人吃饱喝足，找了一处公园坐下。
沈知喃打了个饱嗝，打开书包拿出诺基亚，找到备注“妈妈”的号码拨出去，现在回去肯定很晚了，怕家里人担心，她还是打个电话回去报备。
莫夏夏则是在旁边等着沈知喃打完电话。
沈知喃对着对话里头的人，讨好地撒了许久的娇，她这人撒起娇来可谓是得心应手，电话里的人犟不过她，连说几声“好好好”央了她，许她晚些回家，还叮咛了好几句要注意安全。
说起来，莫夏夏第一次碰见沈知喃，还是在前几个月的一场篮球比赛，那时候她为了墨书白，尽管不喜欢篮球赛，还是特意跟着去了现场。
墨书柏这人是个急性子，眼见对方的比分愈加追的猛，他也开始进行了猛烈进攻，随临近赛点，由于跟队友配合得好，他们始终领先对方。
本以为能拿下比赛，可谁知道，墨书白却因为一道声音失了神，丢掉了关键的一个球，最后输掉了比赛。
而那飞走的球，重重地砸在了一个女孩子的额头上，那个女孩就是沈知喃。当时她被砸到后，闷哼一声，被撞倒在地上，她跟着墨书白跑过去，快速将她扶了起来，连连到了好几声道歉。
然后，等她扶稳了人，一道猛风，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跑到了面前，连问了几声砸到了哪里，有没有事。
那人长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高挺的鼻，俊逸的眉峰，除了墨书柏以外，那个人，是她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
当时沈知喃喊的好像是：时安哥哥。
“你怎么了？”沈知喃这时已经打完电话了，走回来见她在发呆，就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回过神后，莫夏夏笑了一下，“啊，没事，走了一会儿神。”
公园里的路灯忽明忽暗，时不时闪烁一下，这样昏暗的灯光，反而让他们看见了点点星光，有着星星的相伴，莫夏夏莫名放松了心情，对着沈知喃讲了许多事情。
“我跟墨书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比他小一岁，他仗着比我大一岁，总是欺负我，忽悠我，讨人厌得很。初三那年，我因为跟我妈吵架，跑出去的时候遇到了一群小混混，是墨书白救了我……”
讲到这儿的时候，沈知喃感受到莫夏夏难以克制地抖了一下，她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又接着往下讲，“为了救我，他被小混混打伤了腿。在医院疗养的那段时间，我因为内疚总会忍不住哭，跟他道歉，他反而过来安慰我，从那以后我就莫名对他多了一丝情感。”
“所以，你是从这儿开始对这个人动了心的？”沈知喃问。
莫夏夏摇了摇头，“我爸妈早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妈因为我爸的背叛，会经常在我身上撒气，殴打我。”
沈知喃呼出一口冷气，搓了搓手掌按在她的手背上，莫夏夏会心一笑，“那个时候，我的日子过得非常昏暗，墨书柏，他是唯一一个在我妈打我时挺身而出的人，所以那个时候，他就一直是我的光，是我唯一动心的太阳。”
因为是太阳，所以她就只能跟在他身后默默追随着，把自己的那份喜欢深深地隐藏了起来，让它难以窥见天光。她害怕自己戳破了这层关系，他们连朋友都做不了，最后光只能消散掉。
“你把他当做你的光，一直追随着不会累么？”
“累啊，我明知道他喜欢的不是我这种类型，可我还是幻想着他能喜欢我，所以，我每天都会因为他对我的举动，而产生幻想，总是骗自己，他是喜欢我的。”
莫夏夏眼底泪光汹涌，她拒绝了沈知喃递来的纸巾，想着，或许这样就能把眼泪流干了，“你知道吗？我时常期待我的喜欢被他知道，但又害怕被他知道……我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直到那次他救了我，我才下定决心，让自己鼓足勇气慢慢地让他知道我对他喜欢，可是最后……我还是没能让我的喜欢重见天光。在他们在一起后，我难过了好久好久，可我还是决定要远离他，因为我不想成为我妈那样的人……”
眼前的女孩，眼泪越来越汹涌，沈知喃跟着她动容地落下了泪光，手指掐尖掌心里，忽地，她一把抱住了莫夏夏，上上下下地抚着她的背。
莫夏夏哽咽地厉害，声音哭得一抽一抽的，“沈知喃，暗恋……太苦了……我不要……喜欢他了。”
沈知喃梗了一下，“那你别喜欢他了，莫夏夏，你会有追随你的太阳的。”
而不是你去追随太阳，那样太累了。
和莫夏夏分别之后，沈知喃独自走了很久的路，回去的路上铺满了风吹落的枯叶，每踩过一地枯叶，都会发出一声撕裂的声音，她听得难受，之后都挑着没有落叶的地方走。
走着走着，她的思绪也跟着飘远了，飘到了两年前的夏天……
“时安哥哥，猜猜我是谁呀？”
那时候她初三，下楼买零食时，见他在楼下的便利店坐着发呆，就想着过去打个招呼，谁知，她叫了一声哥哥，他没反应。这样反而让她萌生了想去抓弄他的想法，她故意脱掉手套，一把捂住了他的眼睛。
他长长的的睫毛在她掌心如羽毛一般，轻轻地扫了一下。
一声轻笑从嘴角溢出，那时候他故意不回她话，她以为是没听到，又问了一遍，第二遍依旧没有，直到第三遍……
那时候他怎么回答的来着？
问了第三遍的时候，他说：“哦，是我调皮的妹妹呀。”
妹妹……
那时候他的回答听着没什么感觉，现在回想起来，反而有些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