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心事

夜晚的宠物医院安静了许多，只剩下住院部偶尔传来的猫叫声。虞欣坐在值班室里，手中的笔在病历本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欣姐，你今天怎么还不走？”丁杰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该不会是为了明天的拍摄做准备吧？”

虞欣接过咖啡，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她知道自己只是在逃避，逃避那些即将重新浮出水面的往事。

“丁杰，你先回去吧，我再整理一下资料。”她低头翻看着手中的文件，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明天的拍摄，需要准备些什么吗？——赵慎言」

虞欣盯着那个名字看了许久，指尖在屏幕上悬停。十年前的那个夏天，她也是这样看着他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然后删掉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不用特别准备，来了再说。」她最终回复道，语气刻意保持着公事公办的疏离。

手机再次震动：「还记得高中时的摄影社吗？你总是抱怨我偷拍。」

虞欣的手指微微颤抖。怎么可能不记得？那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之一。每个周末，她都会跟着赵慎言在校园里拍照，看着他认真调整镜头的样子，听他讲述光圈、快门和构图的关系。

但那些都过去了。

她没有回复这条信息，而是打开手机相册，翻到最深处的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只有一张照片：阳光下的少女正在逗弄一只小狗，笑容灿烂得仿佛能融化冬日的寒意。那是赵慎言给她拍的第一张照片。

“欣姐？“丁杰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你还好吗？“

虞欣快速锁上手机屏幕：“我没事，你真的可以回去了。“

等丁杰离开后，虞欣走到住院部，开始查房。走到小七的笼子前时，她停下脚步。那只三花猫已经睡着了，蜷缩成一个小小的团子。

“你说，我是不是太懦弱了？“虞欣轻声问道，“明明过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不敢面对？“

小七在睡梦中动了动耳朵，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突然，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虞欣警觉地转身，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

“我以为只有我会这么晚还在工作。“赵慎言走进来，手里拿着相机，“刚才在医院外面拍了些夜景，想提前熟悉一下环境。“

月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影子。虞欣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就像十年前在学校天台偶遇他时一样。

“你还是没变，“赵慎言轻声说，“遇到困难的小动物，总是想尽办法去帮助。“

“人总是会变的。“虞欣转过身，不去看他的眼睛，“我已经不是那个冲动的高中生了。“

“是吗？“赵慎言走近一步，“那为什么你的眼神，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虞欣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她多希望自己真的变得冷静理智，可是为什么，只要看到他，心里那些被深埋的情绪就会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慎言，我们都长大了。“她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现在是工作关系，希望你能明白。”

赵慎言沉默了片刻，然后举起相机。在虞欣反应过来之前，快门声已经响起。

“抱歉，又忍不住按下快门了。”他看着相机屏幕，嘴角扬起一抹熟悉的笑意，“你知道吗？这十年里，我拍过很多人，但没有一张照片，能比得上当年那些偷拍的瞬间。”

虞欣猛地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那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代，回到了那个被夕阳染红的操场，回到了他第一次向她表白的天台。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虞欣快步走向门口，像是在逃离什么，“明天见。”

“虞欣。”赵慎言在她身后叫住她，“那年毕业后，为什么突然断了所有联系？”

虞欣的脚步顿住了。她没有回头，因为害怕自己一转身，就会在那双眼睛里溺亡。

“有些事情，还是让它过去吧。”她轻声说完，推开门走了出去。

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带着初秋的凉意。虞欣靠在医院外墙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多想告诉他，这十年里，她也常常翻看那些旧照片，想起那些美好的回忆。可是有些选择一旦做出，就再也无法回头。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赵慎言发来的照片，刚才在病房拍下的那一张。照片里的她侧对着月光，眼神温柔地注视着笼子里的小猫，长发披散在肩头，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中。

照片下面配了一行字：「十年了，你依然是我镜头里最美的风景。」

虞欣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把手机收进口袋。她知道，从明天开始，躲藏了十年的真相，终将浮出水面。

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痛苦、思念、不舍，都将在镜头的注视下，重新鲜活起来。

医院的灯光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就像她此刻摇摆不定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