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接触
勤勤恳恳，一门心思地割完稻谷，这帮学生终于释放了一直吊着的那口气，终于心安理得地休息了。
高耸的绿竹立在两岸，竹林深处阴凉宜人，河流清澈见底，细沙之上靠近岸边的水下，躺着两块光滑的大石块。
经过一上午的烈阳暴晒，大家都是汗流浃背，学生们往小溪里一踩，清凉的流水沿着脚踝直上，顿时神清气爽，又喜笑颜开了，开始互相泼水玩了起来，嘻嘻哈哈。
两个穿着蓝色马甲的男生玩得太起劲，一浪接着一浪的袭来，其中一个就要躲，他连连闪避，闪着闪着就脚底一滑，作势就要向后倒去。
而此时岸边的杂草上，林知碰巧蹲着在洗手。
“后面有人啊！”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然而太晚了，那个男生也没办法控制自己，“扑哧”一声，他就一屁股坐到了水里，溅起的水花直接扑向林知，不仅给林知洗了把脸，还顺带弄湿了林知的衣服。
徐年正在走来的路上，远远地亲眼目睹了全程。
那个男生连忙起身跳开，站在水里看着林知，脸上浮现歉意。
就是没有一句话。
林知呢，在原地愣了愣，揉了两下眼睛，也什么都没说，起身就走。
甚至面色如常。
转身看见徐年的时候，她又一愣，然而始终冷着脸，无言，径直朝徐年走来。
徐年没什么反应，脚步不停地继续走着，两人都目视前方，除却第一眼，没再给过彼此眼神。
距离逼近，徐年侧身给林知让路，视角才跟着身体转向左侧，余光就瞥见林知向前倾来，他忙又回身，并伸出双手，一左一右抓住林知的肩膀，将林知牢牢撑住。
仅仅抓了一下，林知就脱身而去，向后退了两步，垂下眉说道：“对不起，没站稳……”
她其实也想给徐年让路，只是被抢先了，眼睛看清对方的意图时脚已经拐弯，转身和前进左右为难，再加上紧张，一个没注意就左脚绊了一下右脚，给自己绊了一跤。
“没事。”
徐年垂下双手，露出微笑，再次给林知让开位置。
林知没再说话，匆匆走了过去，徐年也接着往前走，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被拉长了。
洗完手，徐年走回田里，在河边换鞋，杨成真来到他的旁边，看着远处呼吁同学们抓紧时间收拾东西的蓝马甲女生，突然开口说道：“我应该学学他们。”
“嗯？”徐年不明所以。
“下午就效仿那个女孩子，号召有空的同学都来。”杨成真解释道。
“可以啊。”徐年说。
杨成真满眼期待地看着他：“那下午把小东他们都叫来吧？”
“没问题。”徐年微笑道。
“那麻烦你了。”杨成真转而看向剩下的禾稻，“今天的效率明显比昨天好很多，都快解决一半了，我看要不了三天，这些农民今年的收成就可以完工了。”
“小心痒！”大娘突然惊叫一声。
坐在地上的一个男生有气无力道：“没事我不怕痒。”
他们其实是坐在堆放稻穗的编织袋上，只是编织袋被剪开，边沿交叠铺排在了泥土和杂草之上。
大娘路过时摇了摇头，提着两大袋橘子踏下土坡来到自己的田地，又道：“来来来！吃橘子啊！打点垫肚啊！”
其他的大娘大爷也都从自己的家里提了些东西回来，有拿印着“喜”字饼干的，也有带橘子的，更有直接抱着西瓜来的。
学生们毫不客气，一窝蜂地分成好几波，向着自己喜欢的零食飞去。
徐年也去大娘手里拿了一个橘子，转身一眼望过去，只看见了林知一个身影。
林知没有动弹，仍然坐在河边的草地上，低着头，看着哗哗的流水，等待着领头人喊排队。
其实林知一直给徐年的态度，完全可以用“不认识”来形容，比之前在KTV的状态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当时她有叶落，还可以和朋友说说话聊聊天，还可以笑笑，但是在这里，她根本就是一个非常冷漠和沉闷的人，不喜交际，始终保有距离，又始终随和有礼。
如果她不是叶落的朋友，如果叶落不是江亦忍的女友，徐年完全不会去过多留意这个女生。当然，他们也不可能相遇了。
但是偏偏认识，偏偏存在间接关系。
徐年没办法去忽视一个认识的人。
他回头又多拿了一个橘子，走到林知旁边大概隔了半米的地方，一言不发地坐下。
林知愣了，显然没有想到徐年会这么做。
徐年却并没有注意到林知这一秒间的变化，不过，当他偏头看去，张嘴准备说话的时候，听到林知发出了声音：
“冷静……”
那声音其实很小，在如此近距离的徐年听来，都需要花点时间去辨认一下。
不足介意，徐年看得出来，林知的性格比较内向，可能还社恐。
何况，她的衣服现在看来都还没干，耳边的散发一绺一绺，湿答答的。
她没有申请提前回去换衣服，而是一个人坐在河边……没有同伴。
也没有人在意。
宁愿自己多受点罪也不想麻烦或叨扰别人吗？
徐年递过去一个橘子：“吃不？”
林知闻言没动，头都没抬，只道：“不用了谢谢。”
徐年看着她，只见她脸颊粉粉的，耳根已经通红，抱着双腿的两只手交握着，指尖在白嫩的手背上按出四处红晕。
徐年不动声色，又抬眸看向林知的脸，泛红的脸颊配上严肃的表情，显得非常突兀和怪异。
——林知很紧张，但是她在装。
他见过很多和他接触会紧张脸红的女生，对此已经没有什么反应了，他依然伸着那个橘子，微笑道：“我拿了两个，分你一个。”
林知没有回应，在旁边一直僵着。
徐年见状，只得起身了。
他收回橘子站了起来，无奈道：“那不打扰了。”
“谢谢。”林知突然说，“但是我真的不用，如果想吃我会自己拿的。”
徐年顿住脚步：“好。”
他并不是着急找女朋友，而且林知的性格他不喜欢，如果着急找，他会更愿意考虑杨成真；只是看在江亦忍和叶落的份上，既然有缘那就照顾一下。
但是，拦不住对方不需要这个照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