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乌兰巴托
大部队走走停停，沿着克鲁伦河一路西行，绕过肯特汗山，也就是当年霍去病“封狼居胥”的狼居胥山，终于进入到了也先的核心统治区--色楞格大草原。
传统意义上的蒙古漠北大草原，主要分为西、中、东三个板块，分别是西边的大湖盆地，中部的色楞格大草原，以及东边的黑龙江上游草原，也就是广义上的呼伦贝尔大草原。
大湖盆地位于航爱山以西，唐努乌拉山以南，这里有许多个湖泊，也是瓦剌的发源地。瓦剌这个词的蒙古语直译就是西蒙古的意思。
色楞格大草原则位于草原中心，是整个蒙古草原上河网最密，水草最丰美，气候条件最宜人的地区。任何想要有所作为的草原领袖，首先必须占据这里，当年成吉思汗征伐天下的总部和林，也是设在这片草原上。
黑龙江上游草原，则是草原最重要的对外通道，从这里往东走，翻越兴安岭，便进入了渔猎民族女真人的地盘，一路南下，则是前往中国的最好走的一条道路。
此次漫长旅途的终点，便坐落于色楞格大草原腹心地带的忽兰忽失温，也是后来的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
当年永乐皇帝朱棣北伐的时候，曾在忽兰忽失温击败也先的爷爷马哈木，迫使瓦剌部族臣服于大明，朱棣封马哈木为顺宁王、加金紫光禄大夫。
当然，明军只是来这边溜达了一圈，打了个胜仗，并没有兴趣在这里形成有效的统治，所以这个爵位更多是象征意义。
但前些年以来，蒙古各部之间争权夺利非常激烈，每个部落都希望能够借用大明的力量打击对手，所以马哈木死后，也先的父亲铁锅继承了这个顺宁王的爵位，也先又继承了父亲的爵位，目的都是向明朝示好。
这么论的话，也先法理上也是大明的臣子。如今造反，就是乱臣贼子。
不过话说回来，后来掀翻大明的，什么驿站公务员，什么女真老酋长，哪一个又不曾经是大明的臣子？
说到底，还是大明自己太腐朽了，才会被人民抛弃。
忽兰忽失温算是一座正常的城市了，有低矮的夯土城墙，城门口有卫兵，城里有人群熙攘的街道，有高低错落的房屋。
城墙外面，是农田和牧场，山坡上则布满了帐篷，里面也住满了人，大概类似于城市的贫民窟，或者城中村一类的定位。
伯颜在城里给朱祁镇搞了一座房子住，里外三间，二层楼，还给他安排了两个女仆。
这房子墙壁很厚，是石头砌成的，墙壁的夹层里面塞满了麻草保暖，朱祁镇试了试，不仅保暖效果很好，隔音效果也不错，他很满意。
他已经受够住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了，漏风倒还在其次，关键它还不隔音，整得每次都偷偷摸摸，很难尽兴。
这下好了，每到晚上，乌日娜偷偷来他的房间，他便斟上一杯马奶酒，弹着火不思，给她唱左小诅咒版的乌兰巴托的夜：
穿越旷野的风啊，慢些走
我用沉默告诉你，我醉了酒
飘向远方的云啊，慢些走
我用奔跑告诉你，我不回头
乌兰巴托的夜啊，那么静，那么静
连风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乌兰巴托的夜啊，那么静，那么静
连云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
伯颜帖木儿大概是清楚朱祁镇和乌日娜的事的。
但是他也不管，反而乐见其成。
自从大明朝毁约之后，战还是和的问题，又摆上了蒙古高层们的会议桌。
伯颜内心的想法依然没有改变，还是主和。
但表面上，他却不再坚持主和，而是坚定地站在了自己哥哥的立场上，并按照哥哥的要求，积极筹集粮草物资，准备明年的南征。
因为他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也先的统治已经开始面临危机了。
这种时候，立场要比个人的好恶更重要，他必须无条件支持哥哥，伯颜很清楚这一点。
“太上皇，这房子住得可还习惯？”
这一日晚上，朱祁镇正想说乌日娜怎么三四天没来了，突然听到有人来了，兴冲冲开门一看，竟是伯颜帖木儿。
“很好，很舒服，多谢得知院了。”
“住得舒服就好，我还担心你不习惯呢。”伯颜道，“太上皇，我一直有个想法想要同你商量，但之前一直在路上，没有条件，现在到了忽兰忽失温，终于可以说了。”
“得知院但说无妨。”
“如今，太上皇高明的医术已经传遍了草原的每一顶帐篷。我在想，你可否屈尊，在忽兰忽失温开设一家中医医馆？”
“什么？”朱祁镇道，“伯颜兄你别忘了，我好歹也是大明的皇帝，平时没事干，给大家看病解解闷子可以，但你让我专门干这个，恐怕不合适吧？那得多忙啊？”
伯颜道：“一切开销全部我出，你需要多少人手，我给你配，利润我只分你两成。你也不用事事亲自出马，带几个徒弟，应付一般的病人，你自己只给蒙古高层贵族和军官们看病就好，我保证人不会很多的。此外，我娘也可以帮你，事实上，这件事正是我娘的意思。”
朱祁镇狐疑道：“医馆一开，必然非常火爆，这可是很大一笔钱，你当真只要这么点？”
“没错。”伯颜道，“我只有一个额外条件——将来到了打仗的时候，需要你带着医馆的人，给受伤的士兵们治伤。我见过你治疗伤口，当真一绝，这也是我想开这医馆的目的。”
“那可需要很多人手。”朱祁镇道。
“人手好说，我还怕你不会同意呢。”
朱祁镇一笑道：“伯颜兄小瞧我了，我怎么会不同意？蒙古人里最坏的家伙，就是你们这些上层贵族，野心家，普通的蒙古族士兵和汉人士兵一样，都是可怜人。我既能给你们贵族看病，当然不会反感给他们看伤，哪怕是和明军打仗受伤的。”
“那你需要多少人？”
朱祁镇想了想道：“先给我三十个蒙古族女人，要年轻点的，干活儿麻利，不怕血不怕脏的。此外，还要一百个男人，准确的说，我要一百个汉人男子，从俘虏里面挑选，来当我的帮手。”
“要这么多男人干吗？还必须汉人？蒙古男人不行吗？”伯颜皱眉问。
“不行，用不惯。你可以自己找蒙古族里面聪明好学的青年来给我当徒弟，找多少你自己看着办，我必倾囊相授，绝不藏私。但这一百个汉人男子助手，我必须要，否则这件事免谈。”
“这……”伯颜瞬间明白了朱祁镇的用意，知道他是想要借此机会，帮助那些沦为驱口的“自己人”过得好一些。至于朱祁镇更大的野心，他倒是没有多想，只靠着这区区百八十人，怎么可能在忽兰忽失温这个瓦剌大本营翻了天？
“这样吧。”伯颜思考良久才道，“三十个蒙古族女子，我娘帮你来安排。但一百个俘虏绝对不行，给你五十个。你同意就同意，不同意我也没办法。你要知道，就算五十个，我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还得想怎么跟我兄长解释。”
“八十个。”朱祁镇笃定地道。
“好吧。”伯颜帖木儿思忖再三，终于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