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这世上没有蠢人,有的只是附和各自利益的选择
妇人听到张元干这话,脸色一变再变。
一开始是欣喜的,但听到张元干会将她扭送去临安府,眼中又出现了几分惶恐。
张元干没给她太多反应的时间,接着缓缓俯下身,盯着她的双眼质问道:“据老夫所知,四年前,秦埙人在绍兴,他是怎么跑到临安城来游船,又是怎么碰到刚好在湖边的你,并且将你骗上船的?”
妇人惊恐的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张元干。
张元干脸一冷,声音瞬间拔高,厉呵道:“从实招来!”
“噗通!”
妇人被吓的瘫倒在地,然后快速地揽过自己的女儿,猛的哀嚎一声,待到大家被吓的心里咯噔一下的时候,抱起女儿就往外跑去。
等到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跑出了门外。
等到门口的人想拦下她的时候,她已经彻底消失了。
那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何欢错愕的看着那妇人消失的地方,难以置信的对张宗益道:“你找的这人可以啊,哪找的?”
秦埙聪明,但那妇人明显也不蠢。
在知道事不可为以后,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开溜了,她甚至还知道在逃跑的时候,故意制造出吸引人注意力的哀嚎声,为自己争取时间。
张宗益还沉浸在妇人突然离去的操作当中,闻言略微愣了一下,然后嘿嘿笑道:“她还真就是在湖边挽纱的时候被人骗上船的,也是在那条船上怀上那个孩子的。
不过骗她上船的那个人不是秦埙,而是我父亲手底下的一个虞候。
那虞候此前在跟金人作战的时候战死了,我父亲怜悯其功,就收留了她们孤儿寡母。”
何欢愕然的看着张宗益道:“你做这种事,居然用府上的人?”
怕人家查不到吗?
张宗益给了一个‘你放心的’眼神道:“她早有离开临安回乡里的打算了,府上也早就派人给安置妥当了。
今日过后,她便会乘上离开临安的船,返回乡里。
至于她的乡里在哪里,老实说,只有她和帮她安排回乡事宜的人知道,就连我都不知道。”
何欢点点头,“那还好……”
张宗益都不知道那妇人的老家在什么地方。
秦埙,或者秦氏的人要查的话,只怕会徒劳无功。
张元干处理这件事的方式也很有意思。
何欢下意识的看向张元干。
张元干从头到尾都没有问那位妇人姓甚名谁,更没有问那位妇人籍在何处,甚至在那位妇人逃跑的时候,他也没有出声让人阻拦。
那妇人的反应虽然快,也很聪明,可张元干真要出声让人阻拦的话,她有很大的几率会被抓住。
由此可见,张元干是看出了那位妇人是被人利用的,也知道那位妇人被秦埙盯上以后会有什么下场,所以他故意放过了那位妇人。
“闹了半天,原来是场闹剧,真没意思!”
“我倒是好奇,到底是谁整出了这么一出,当真是够大胆的。”
“我也好奇。”
“……”
学子们开始议论纷纷,一个个左顾右盼,很想让操纵这一出的人站出来,让大家认识认识。
张宗益虽然很想站出来让大家认识认识,但看到大家搜寻的目光以后,还是很怂的往宗束几个人身边挤了挤。
张元干在这个时候控场,“好了,不要再议论了,只是一处闹剧,没什么好议论的。不过这件事也给老夫提了个醒,那就是你们,尤其是你们中间那些有家世背景的,给老夫机灵点。
真要是闹出了什么人命,亦或者丑闻,被人家找到书院。
老夫可不管你们是谁的儿子、谁的孙子,都会秉公处理。
届时你们可别埋怨老夫没给你们提过醒,更别埋怨老夫没给过你们机会。”
说完这话,张元干又训诫道:“你们来此,是为了读书,为了考取功名,报效朝廷,不是为了寻花问柳,惹是生非。
我大宋如今已经剩下半壁江山了,而你们中间一大部分人今后都会步入官场。
你们若都是这种德行,以后怎么上报朝廷,下牧黎民?
又怎么挥师北上,复我故土?
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跟你们留着一样的血,拥有同一个祖先的人,在金人的铁蹄下呜呜哀鸣吗?
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看着我大宋的百姓被金人欺凌,被金人奴役吗?”
学子们中间,有报国之志,有收复故土之野望的,面对张元干的训诫,齐齐躬身。
“学生谨记先生教诲!”
张元干目视所有学子,郑重的道:“不仅要谨记,还要努力去做。老夫不奢望你们中间有人能出将入相,复我所有河山。
但你们中间只要有人能复我大宋一寸疆土,老夫都算没白教你们。
要是有人能复一县疆土,老夫足以自傲的向所有人介绍,那是老夫的学生。”
“学生当以此为训,努力报效朝廷,复我河山!”
一些学子心头的热血被点燃,双手作揖,大声的承诺。
宗束几个人中间,喊得最大声的就是刘伯震。
他虽然知道‘复我河山’很有可能永远也实现不了,但他明显还是想贡献自己一份力量。
宗束等人也在喊,可见他们再惜命,再有顾忌,在这件事上,也有那么一点点的野望。
“自今日起,所有学子禁止留宿在外。自今日起,所有课业必须一丝不苟的给老夫完成。谁敢破坏这两项规矩,就别怪老夫不留情面。”
张元干在人声最鼎沸的时候,给临安书院立下了他自己的规矩。
即便是有人不满,有人有微词,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但凡是有人说出来,立马会被热血上头的学子们撕成碎片。
少年人是热血的,也是充满棱角的,在没有被世俗的一切磨平棱角之前,他们的热血可以燃遍一切,他们的棱角可以洞穿一切。
“大兄,你怎么不喊?”
在张元干背负双手,很潇洒的离去以后,一些热血越燃越旺的,已经赶回自己的学舍奋斗去了,一些热血逐渐冷却了的,也逐渐的开始注意起了其他。
宗束是第一个注意到何欢没开口的。
在他的提醒下,韩亮等人也纷纷看了过来。
“怎么,准备声讨我?”
何欢笑着问。
韩亮挠着头一笑道:“没有,就是有点不理解。”
何欢笑着继续道:“不理解什么?不理解我为什么不喊?”
韩亮诚实的点点头。
其他人也满脸问号的看着何欢,想要一个答案。
何欢呵呵笑道:“喊有什么用,真要想报效朝廷,复我河山,就来点实际的。”
韩亮、宗束等人明显的一愣。
何欢笑眯眯的道:“走,跟我去烧了班荆馆,先找金人收点利息!”
韩亮等人瞬间一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
何欢笑着嘲讽道:“无胆鼠辈!”
宗束哭笑不得的道:“不是我们无胆,而是你玩得太大了,别说是我们了,就算是我们的父辈也扛不住。”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今日能看到秦埙吃瘪,我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走走走,小樊楼,我请!”
张宗益大方的招呼。
一听又去小樊楼,宗束等人顿时来了精神。
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外走去,再也没提报效朝廷的事。
何欢笑着摇摇头,跟了上去,临走的时候还特地回头瞧了一眼秦埙。
张元干拿秦埙立威的目的达到了,还帮秦埙解了围,秦埙不仅没办法埋怨人家,记恨人家,还得谢谢人家。
所以在所有人都逐渐离开以后,被一众狗腿子们围着的秦埙,脸上的神情格外的精彩。
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像是吃了大便一样难受。
“还是昨日的雅间,还是昨日那几个娘子。”
到了小樊楼,张宗益豪迈的开口。
泛香似乎不在,所以招呼大家的是另外一个女子。
期间,不断的有人凑上前跟何欢搭话。
何欢一一回应。
搭话的人话题出奇的一致,都问他在城外救那些孩子事的细节。
由此可见,皇城司这个特殊衙门运作起来以后,影响力有多大。
“原来今日城内盛传的那位勇救稚子们的英雄是何兄,我还以为是别人呢。”
进入雅间,坐定以后,张宗益客套了起来。
“我也以为是别人。”
“我也是。”
刘伯震几个跟着附和。
何欢看了看他们,笑道:“怎么,你们似乎觉得我不应该做此事?”
张宗益等人看似在夸人,可都没有夸人的诚意,夸人只是个话头,质疑和不理解才是他们话里的核心。
杨付笑道:“不是不应该,而是很不应该。我祖父曾经说过,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以我们的身份,要做某件危险的事,完全没必要亲自去下场。”
宗束等人都深以为然的点头。
只有岳雷有点不理解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由此可见,宗束等人都听到过长辈说类似的话,而岳雷没有。
由此也可以推断出他们各自长辈的性格。
“你们当我不想坐镇中军,指挥千军万马吗?我当时不是离家在外,身边没什么人可以用吗,所以只能亲自下场。”
何欢笑着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