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少的可怜的洗脸水
在周建设和梁满仓两人的双重说服下，怂栓最终只能无功而返，抱着他的喜被子从原路返回。
小司机赶紧把屋门反插。
晚上的天气，还真有点冷。
周建设和梁满仓两人躺在了长条凳子上，小司机睡在了桌子上，三个人的脑袋下，都枕着书。
开了一会儿睡前小会，谈论了一下家长里短的蒜皮事。
调解心情的一种手段。
小司机主动说起了怂栓跟她对象的那些过往，距离山水村一百多里外，有个名字叫做靠沙屯的村落，五六十户人家，也是一个极度缺水的村落。
女方父母对女方嫁过来的唯一要求。
一百斤水。
不缺水的村落，不以为意，但对缺水的两个村落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为了省水，有些人一天都撒不了一泡尿。
姑娘父母放话，啥时候积攒够一百斤水，啥时候娶人。
僵持了大半年的时间，闹得怂栓喜被子都装备好了，就是迟迟娶不上媳妇。
这番话，说的周建设压力好重。
一个人盯着屋顶在发呆。
跟周建设头对头的梁满仓，突然开了腔。
“周工，你在想什么呢？”
“水。”
“哎。”梁满仓叹息了一声，把话题扯到了别的地方，“这地方，我小时候就是黄沙遍地，现在都年过四十了，还是黄沙遍地，我不想百年后，这里还是一片黄沙。”
语气一顿。
声音带着几分凝重。
“周工，你说咱能制服这片沙地吗？”
“能呀，你说的，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们中国人做不成的事情。”
“希望如此吧。”
都不再说话，各自进入了梦乡，唯独周建设还在盯着根本看不清的屋顶在发呆，直到困得受不了，这才合上眼睛，迷迷糊糊间，听到了一声‘噗通’的动静，周建设瞬间坐直了自己的身躯，睁开眼睛，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把视线投过去，顿时乐了。
睡在桌子上的小司机，掉落在了桌子下。
周建设想起了自家那个不省心的妹妹。
父亲被算计走后，他以哥哥的身份照顾起了六岁的妹妹，小丫头晚上睡觉，往他被窝里面钻。
一开始跟周建设头挨头睡，等早晨起来，发现小丫头的脚丫子在周建设脑袋上顶着，闹得周建设还做了几次啃猪蹄子的噩梦，小丫头次日早晨，举着自己的小脚丫子，跟周建设告状，说晚上有耗子在咬她脚丫子，闹得周建设一脸无语，还得编瞎话哄骗小丫头。
昨天晚上，大家都没脱衣服，早晨起来，也不存在穿衣服这个难题，撑死了也就是将脚套到鞋内。
周建设脚上的鞋，是那种绿色的胶鞋，不怎么透气，晚上都要洗脚，洗袜子，却因为这地方缺水，只能作罢。
闹得他隐隐约约间，都闻到了脚汗的味道。
站在地上，使劲的伸了一个懒腰，嘴里还喊了一声。
“哎。”
“一年之计在于春。”
“周专家，你们醒来了呀，来来来，洗脸。”
昨天晚上抱来喜被子的怂栓，端着一个脸盆从外面走了进来。
脸盆内，装着一层也就勉强盖了盆底的水。
听说城内的那些人，每天都要洗脸，都要刷牙，每个星期洗一次澡，半个月洗一次衣服，山水村的这些人，一辈子就洗三次澡，出生洗一次，结婚洗一次，去世洗一次，至于身上的衣服，那真是穿了继续穿，脏了，直接拿着衣服在沙子里面滚一滚。
大姑娘爱美，却也没有办法。
周建设双手在脸上磋磨了一下，重点揉了揉眼眶角的眼屎。
小司机和梁满仓也都有样学样。
梁满仓还用手拍了拍怂栓的肩膀。
“不洗脸了，这点水，存起来，争取早日让你娶回媳妇来。”
“周专家。”
“把水用在刀刃上，等什么时候咱这里找到了水，不缺了水，别说洗一次脸，就是洗十次，你怂栓都得给我端来。”周建设朝着怂栓摆了摆手，“听我们的话，你现在去组织人，咱现在就去考察，看看怎么固沙。”
怂栓将端来的洗脸水，又给端了回去。
因为今天要考察，大家伙算是沾了考察的光，能一天吃两顿饭。
周建设从大队部出来的时候，见村民们在张罗上午饭。
煮土豆和地瓜，主食是棒子面窝头。
省水节出了高度，先用水洗掉土豆和地瓜外面的泥土，将洗好的土豆和地瓜放到另一个盆内，混杂着泥沙的污水并不会被倒掉，而是在积沉清，上面的半清水用来喂毛驴或者喂牛，最后剩余的泥土水，用来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跟昨天晚上一样，周建设吃了一个窝头，吃了一个土豆，带着怂栓他们来到了昨天晚上来过的老龙口。
白天看的更加清楚。
就是一个深陷在沙丘里面的小峡谷，因为沙进人退，一些黄沙已经在风的助力下，越过了护卫的大石头，飘落在了峡谷内。
“周工，怎么弄？”
梁满仓的询问，代表了绝大多数人的心声。
治沙，刻不容缓。
固沙草这东西，想也不要想，根本就没有，只能就地取材。
“秸秆有没有？”
“不多，还都是烧火做饭的材料。”
言下之意。
用秸秆当固沙材料，那么山水村的这些人就没了烧火的柴。
要什么，没什么。
怎么办？
周建设一个人绕着老龙头的口子，来回转圈圈，目光无意中瞅到了小平房那头摆放着一大堆土坯。
“土坯有用吗？”
“好些年前弄的，本来想盖房子，村里的人越来越少。”
“搬几块过来。”
怂栓年轻人，有力气，招呼了七八个大小伙子，一块帮着搬运土坯，二十多块土坯，出现在了老龙头大石头的后面。
难怪风沙会越过这么高的石头飘落在峡谷内，石头后面的砂砾，形成了一个上行的坡度。
周建设掏出皮尺，测量出距离，让怂栓将搬来的土坯，按照测量的数据，半埋在沙土内，形成了一个个不怎么规则的正方形或者三角形的图案。
把土坯当固沙草来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