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极限拉扯
来人正是李莫第一次卖糊糊时，帮乡亲们“说话”的白胖男子。
白胖男子今日穿着尤为贵气，头戴东坡黑冠，身披细绸长衫，手持金陵折扇，指间还点缀着几颗翠绿玉石。
“初次造访，不知李公子喜好，特备南洋精选紫檀一串，以贺李公子开业之喜。”
白胖男子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木盒，轻轻递至李莫面前。
“能来便是客，老板何须如此破费？”
李莫一边招呼男子入座，一边伸手收下木盒。
不等男子完全坐定，李莫又感激言道：“前几日之事，多亏老板相助。”
白胖男子闻言身形一晃。
不是！
按照正常礼数，不应是主家先给客人沏一杯茶，请教客人的姓名。
客人回话后，主家再谈别的事情吗？
李莫倒好。
什么都没问，收下礼物就感谢，把他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和计划，都打乱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白胖男子轻摇折扇，显得格外洒脱。
“爽快！那便不挂！”李莫拍了拍手，笑容满面地说，“不知老板今日到访，准备订购多少糊糊？”
白胖男子扇风的手忽地一僵。
我说不挂就不挂？
你听不出来我在跟你客套吗？
还有，你到底会不会做生意，哪有刚开始就直接问客人要买多少的道理？
李莫还真不太懂做生意。
但李莫懂做人。
看到白胖男子的第一眼，他便料到对方会提及上次的“帮助”。
所以李莫利用主场优势，先说出感谢，敲打一番，免得一会谈判落入下风。
见白胖男子不说话，李莫拿起茶壶，略带歉意地给他沏一杯茶水。
“今天开业太过兴奋，还未请教老板尊讳。”
“免尊姓吕，字明辉，杭州人士。”
吕明辉嘴上平平回应，内心却已暗自戒备。
他原以为李莫惯于军中作风，口直心快，不拘礼数。
但方才从李莫沏茶的姿势来看，人家的家教非常之好。
且此子头脑灵活，故意装傻，不动声色间便掌握谈判主权。
至于李莫说什么开业兴奋，吕明辉打死都不相信。
一个能把糊糊卖出两倍价格，还能让顾客感激他父亲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兴奋而忘记礼数。
其实吕明辉不知道。
李莫的沏茶技艺，是从图书馆老馆长那里学得，和目前家里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李莫抢夺谈判的主动权，倒是真事。
“吕老板，还真是巧！
昨日有位京城的刘老板，提出要以三十七文一块的价格购买十万块糊糊，打算在京城销售…”
说罢，李莫忽然神情严肃，拍着胸脯，斩钉截铁地补充道：
“吕老板放心，我李莫最是重恩情。
您对我有恩，我铭记于心。
若您需要糊糊，我即刻派人回绝那位京城的刘老板。”
吕明辉笑眯眯地喝一口茶。
他知道李莫说的是假话。
李莫也知道他知道自己说的是假话。
可巧就巧在，两人必须把李莫说的话当成真话。
不然，这笔生意就没法做了。
但吕明辉觉得李莫把价格咬得太死。
十万块糊糊，每块仅便宜两文钱，算下来也就少二百两银子，优惠幅度太小。
“听李公子之意，若某进货十万块，只可便宜两文？”
李莫满脸遗憾：“本少做糊糊成本颇高，十万块才敢优惠两文。
也请吕老板莫只盯着价格，这糊糊全天下只有本少这里有，若你贩到江南，一百文都有人抢着买。”
“好！”吕明辉甩开折扇，似笑非笑地说“那某若买两个十万块，李公子价格应当几何？”
“两万块当然……你说多少？”
李莫惊愕地望着吕明辉。
他原以为十万块已经很多很多了，不料对方开口便是二十万块。
也怪李莫自己穷，觉得三四千两银子已是天价，不敢再往上编。
可十万块都能优惠两文，人家现在买二十万块，你不优惠又说不过去。
李莫只好咬着牙，心痛地说：“那我就再给吕老板优惠两文，每块三十五文！”
“好！”吕明辉再次甩开折扇，“那我再加一万块定制糊糊，李公子又作价几何？”
李莫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这笔生意做得很没有意思。
看着李莫受挫的模样，吕明辉心情顿感舒畅。
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哪比得上他这种历经过大风大雨的海商。
他略施小计，便轻易破解李莫的策略。
正当吕明辉得意之际，李莫嘿嘿一笑，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精致小竹筒。
“吕老板，这是本少最新炼制出的物事，名曰牙膏。
此物不仅用起来无味，还能令口气持久清新，留有悠长香味，远胜含香嚼片。
本少敢保证，若吕老板用此牙膏清洁口腔，江南美人的樱桃小嘴定会对你依依不舍，流连忘返。”
吕明辉起初还能保持镇定，但听完最后一句，脸上再也挂不住那份淡然，急切地抓住李莫的衣袖：“真有此等功效？”
李莫将备好的漱口水和猪鬃牙刷放在吕明辉手中：“叫你的人进来试一试便知。”
见李莫制作的猪鬃牙刷，毛质丰盈柔软，且带着优雅的弧形，吕明辉当机立断：“某亲自试！”
言罢，他轻抿一口漱口水，执起牙刷，轻蘸牙膏，随即在口腔中刷洗起来。
他以前也用过牙粉刷牙，不过那东西太咸口，且不能保持多久的清香。
因此，他更喜欢含香片以保持口气清新。
然而，香片虽香，但无清洁口腔之效，致使他口腔的异味日渐加重。
他的那些小妾相好虽然不说，但每次亲热时能感觉出来，她们很排斥亲自己上面的嘴。
“别太使劲，小心伤了牙龈！”
见吕明辉刷出的泡沫全是血，李莫不禁开口提醒。
“想清洁口气，可以轻刷舌苔，但一定要轻……”
在李莫的指导下，吕明辉很快完成第一次用牙膏刷牙。
他从衣襟中取出一面小巧的玻璃镜，对着口腔细细观察，随后轻哈一口气，爽朗大笑：
“哈哈，满口清香，果然不凡！”
李莫忍住不去看吕明辉留下的那一滩血红泡沫，默默拿出合约：“吕老板打算进多少货？”
吕明辉价格都不问，大气地说：“一万个牙膏，一万块定制糊糊，二十万块普通糊糊。”
“牙膏每支五百文，定制糊糊每块八百文，普通糊糊每块三十五文。总计白银两万两，请先付一半定金。”
吕明辉话音刚落，李莫便已算好价钱。
吕明辉不禁一愣：“李公子算得如此之快？”
“这都算慢得了，吕老板若无异议，我们就签订合约，您先付一万两作为押金。”
吕明辉在心中默默核对一遍账目，签订合约后赞扬道：
“李公子真乃青年才俊！鄙人在南洋还涉足香料、生丝及生铁等诸多生意，期待与李公子有更多合作机会。”
李莫本来拿着合约准备送客，听见吕明辉的介绍又坐了下来：
“吕老板，您还经营生铁生意？”
不等吕明辉回答，“哐当”一声，门被猛地推开，慌张的李林闯进来急道：“大哥，指挥使大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