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借书
“袁师妹，你怎么在这里？”
袁小姐说道：“师兄，我心中不舒服，却不知道该跟谁讲，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袁小姐一双眼睛，春水潺潺。让刘正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
两个人绕着藏书楼外冻彻的水潭，缓缓踱步。
夕阳晚照，波光粼粼。反射在袁小姐的脸上，更显得柔和与忧郁。
“师兄，今日城门口，还没有谢谢你。”
“举手之劳，师叔就在城楼上，定有安排，即便没有我，你也不会有事的。”
“我爹也险些被吓死。他可没有什么安排。”
袁小姐悠悠一叹，声音微沉，说道：
“其实我从小就在这个院子长大。最多去城外踏青，已经好久没有出城了。”
“这几日爹爹忽然常常带我出去做事。今日这事，我也怨过爹爹，爹爹却给我说了小姑的事情。”
“小姑嫁到了汝宁府，也是当地殷实人家。前一段时间，忽然没有了消息。今日爹爹才告诉我。其实是小姑家的县城被攻破，小姑下落不明。爹爹费尽手段，不知道找了多少人，终于将小姑找回来了。”
“可小姑回到家中第二日，小姑就上吊了。”
“小姑对爹爹唯一的嘱咐是，不要让大家知道她活下来，就说她早就死了。”
说到这里，袁小姐眼中含泪，说道：“小时候天天跟着小姑玩，感情最好，没有想到小姑死前都不愿意见我一面。想来小姑她-----”
“她------”
袁小姐用手帕捂住了嘴，靠着栏杆上，静静的流泪。
刘正叹息一声。
不用袁小姐说什么。刘正大概也明白小姑的经历。
人的有些经历，是难以审视的。
或许身在其中，只有拼命的想活下去。但是真正过去之后，却发现自己是难以面对那个不堪的自己。
袁家小姑经历，刘正不愿意去细想。
崇祯十三年，河南这片土地上，对女人太残忍了。不知道多少女人沦为菜人。其中种种，缅北才算什么啊。
“或许，小姑不愿意让袁小姐看到他临死前的样子。让袁小姐记忆中的自己，永远是当年的样子。”刘正心中暗道。
却无法说出来。
这实在不是安慰人的话。
袁小姐自己抹了眼泪，从身上拿出一柄匕首。拔了出来。却见寒光逼人。比起刘正手中的那些破铜烂铁，好上不知道多少。
“好匕首。”刘正忍不住说道。
这匕首放在后世，大概比一般水果刀稍好。但是在这个时代，真是神兵利器了。
袁小姐说道：“这是爹爹送给我的。爹爹说，如果----，如果------”袁小姐的目光从匕首上抬起，落在刘正脸上，说道：“如果我有那一天，让我用它。”
“师兄，你从外面来，外面真都变成这个样子了？”
“真到了那一天，我又该如何用它？”
刘正如何回答？
崇祯在亡国之前，先杀自己的女儿。
并非什么礼教森严，逼着自己女儿殉国，实在是崇祯太知道，亡国贱虏，是什么下场。想想就令人头皮发麻。还不如去死。
同样的，一旦雎州城破。
袁枢也不敢相信袁小姐会有什么下场？
如果有流寇看上，纳为姬妾，甚至成为人尽可夫的妓女，已经算是好下场了。
被送上案板，成为菜人。
被虐杀而死。
等等，仅仅想想，就足以让一个父亲从噩梦中惊醒。
身为父亲，袁枢决计愿意用性命保护女儿，但是那个时候，袁枢估计也不在了。能给袁小姐最后的父爱，反而是这把匕首。
死就是解脱。
“不知道该怎么用，就不用。”
刘正将匕首从袁小姐手中夺回来，说道：“匕首且给我。”
“放心吧。我有我，雎州城破不了。”
“等破了城外贼人，我再还给你。”
袁小姐一愣，看着刘正。城门口那一幕，在她心头闪过。特别是那个奸细凶猛的扑了过来，她跌坐在地上，看着长刀就要落在她身上。
忽然凶徒愕然而止，长刀从他胸口透出。刘正从凶徒身后冒了出来。
这一瞬间，她能记一辈子。
就好像现在一样啊。
双目相对，气氛暧昧起来。
“咳咳------”刘正受不得这样的目光，不住提醒自己，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
他有意岔开话题，说道：“对了，我可以在藏书楼借书吗？”
“刘师兄想要借，需要父亲答应，不过，刘师兄，想借什么，可以告诉我。我给你拿出来。”
“《练兵实纪》《纪效新书》。”
袁小姐立即上楼带来两本书。递给了刘正。
刘正立即告辞，畏惧袁小姐，如畏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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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上。
袁枢得到家中奴仆汇报，刘正与袁小姐私会。
许定国说道：“少爷，你准备将三小姐许给刘正。”
“八字还没有一撇的。”袁枢说道：“若是太平时节，刘正根本不够格。但是而今这天下我也看不懂了。再看看吧。”
袁枢已经打听清楚刘正的家世了。
不在袁家嫁女的范围内。
袁家嫁女，第一看科举，第二看科举，第三还是看科举。
如果能嫁给进士，那最好不过了。
但是实际上，基本上不可能。大部分进士都已经成婚了。少年未婚进士，简直是传说。
那就等而下之了。要看有望进士的人。
如何看一个人能不能考中进士？看家学，看师承。
袁枢与刘理顺师兄弟相称，刘门弟子中有出色的。刘理顺早就跟袁枢提过了。刘正绝不在其中。
只是袁枢看不懂这天下局势了。
袁枢自家小妹之死，对袁枢触动很大。
对女儿也不管那么多了，她喜欢就好。
“家主，小姐送了刘正两本书。”
“什么？”袁枢暴怒，说道：“我的书，我的书，她怎么能乱送人啊。她送钱不行吗？怎么能送书啊？”
袁枢好收藏，最喜欢收藏的是古书善本，名人字画。
藏书楼每一本书，都是他的命根子。
“小的，这就去要过来。”
“不了。”袁枢气鼓鼓的说道：“看刘正的表现了。”
“如果表现好，再送他几本书未尝不可。如果不行，那他也只能得到这两本书了。”
即便袁枢已经放宽了对女婿的要求，但也不是阿猫阿狗，都能当袁家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