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剑入承北城
承北城。
城主的前殿极其宽敞，占地极广。
这里是当初北境王的京都，只是北境王死后就被施家占了下来。
当然，作为第一个起兵，同时也是最强的一支势力，自然只能是施家占下来。
但不同于前殿的恢宏大气，这里的后殿明显是后修建的，内部看起来清旷至极。
施竹介端坐在后殿中央的案几前，青铜香炉中飘出的一缕檀香袅袅上升，在空旷的殿内渐渐散开。
一缕阳光斜斜地透过高窗，在后殿的地面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他正低头审阅着两封从外面送来的密信，以及那个从两界山送来的东西。
脚步声从外殿传来，由远及近，在地面上敲出规律的节奏。
施竹介没有起身，只是微微抬了抬头，听着那脚步声在距离他三步之外停下。
“主公，新消息来报。”来人单膝跪地，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这份寂静。
“说。”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兵器阁的赵明拉拢了不少人，并且明日就会抵达城池附近，目的应该是为了给那几个被杀死的铸兵师报仇，可能会对明日的计划造成影响。”
施竹介的目光落在大门外的景色，手指则是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这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
殿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两人呼吸的细微声响。
“拉拢的那些人实力如何？”施竹介终于开口，并且还站了起来。
“不算强，但有一人是近些时间里冒出的那个北境一刀的传人，可能会把北境一刀也引出来。”
施竹介垂眸站在案前，斜照进来的阳光在他侧脸投下一道阴影，而他的目光则是继续落在那封密信上。
“北境一刀么……”他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手指依然在袖口来回摩挲，“不用管他，断魂回归刀宗就代表着他已经是将死之人了。”
这是那天长野说的第一句话，他没懂是什么原因，但知道李全要死了，他却高兴不起来。
跪在地上的属下没有抬头，却从施竹介的语气中察觉到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属下正准备继续询问详情，施竹介却坐回原处，摆了摆手示意他停下。
“去告诉守城的将领，明日依然按原计划开城门迎接各路来客，不必增加守备。”
施竹介重新坐回案几前，目光落在那封未读完的密信上：“另外，增加药量，她的身体会慢慢适应那几种药的。”
属下知道施竹介说的是谁，所以心中疑惑但也没有询问，点点头之后就退了下去。
阳光渐渐西斜，那道投在地上的光带缓缓移动，檀香在殿内弥漫得更浓。
施竹介拿起桌上刚换的茶盏，轻轻吹开漂浮的茶叶，目光透过氤氲的热气望向殿外渐渐暗淡的天色。
“让死去的人安息吧，活着的人……”他轻声说道，声音几不可闻，“总要向前走的，对吧？”
……
……
云层已红，天光将熄。
前往承北城的路很平坦，林昭戴着斗笠，静坐在路边的一个茶摊上。
他在等人，等赵明请来的那几个人。
本来他是想直接进城的，但赵明却怎么也不肯，还说内应的消息说安九过得还不错，只是至今都没有苏醒而已。
所以与其贸然闯城，不如做好准备再行大事。
暮色渐深，远处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
林昭端起茶碗，看见赵明牵着一匹枣红马，后面跟着三个骑马的人影，在夕阳下拖出长长的影子。
领头的是个高瘦老者，鬓发半白，腰间挂着一柄黑鞘长剑，剑鞘包着粗麻布，看起来毫不起眼。
赵明介绍说这是白马门的掌门吕子容，江湖上人称“一剑断江”。
老者听到这个称号，只是轻轻摇头，连说是那些人夸大了，他也就是在江中斩了条小痕而已。
第二人骑着青骢马，身穿灰色劲装，背上背着一面铜镜，是南越山来的“映日游龙”沈三思。
第三人骑在枣红马上，背负长弓，腰挎箭囊。
他年纪最轻，约莫二十出头，却一言不发地站在马下，目光始终望着远处渐暗的天际。
还没等赵明介绍，他就自己说了起来：“我叫季青，曾经拜入过李老门下，一日为师，终生为师，这承北城的人既然杀了李老，那我必须要为他报仇才行。”
吕子容和沈三思也点点头，异口同声的说他们也是为了偿还恩情才来的。
于是四人落座在林昭在的茶桌上，茶摊老板端来几碗新茶，热气在暮色中袅袅升起。
这种江湖人聚聚扎堆的情况实在太常见了，他都已经懒得去上报城卫军了。
毕竟没人敢在承北城的重要时间惹事，除非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
茶水从碗口漫出一圈水渍，沈三思从背后取下铜镜，放在桌上轻轻擦拭。
镜面映出天边最后一抹红霞，将他们五人的脸庞染上一层暗红。
“城卫军每日换防三次，巳时、未时、亥时各一次。”
赵明压低了声音，手指在桌面上画着几道交错的线：“最松懈的时候在未时交班，因为那时候换防的队伍要先去吃饭，往往会提前就离开岗位。”
“加上明日是全程戒严，所以我们得今天就混进去。”
四人都默契的端着茶碗，示意赵明继续说下去。
赵明从怀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城防图，在桌上摊开，用茶碗压住四角：“城中一共有三处城门，北门是主要商道，人流最密，南门通向城主府，把守最严，东门靠近驿站，往来的多是些信使。”
“明天问天台的人会走南门，到时候大部分守卫都会去南门，这一点我们兵器阁的人已经在城内打听清楚了。”
“城中还有三个暗线。”赵明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道弧线，“一个在城主府当差，一个在驿站管马，还有一个在城中开着一间酒肆，明日动手时，他们会分别制造些小乱子，引开守军的注意力。”
“等各地守军分开之后，我们的人和四位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各位也别怕承北城秋后算账，我们已经联络好了林家和张家，只要我们打得足够响，他们就会出兵征伐承北城，到时候就是功臣。”
林家和张家是肯定要出手阻止承北城的，但还是等确切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吕子容和沈三思才笑着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林昭看了眼四人的表情，问道：“所以，安九在哪？”
赵明反应过来，看向林昭：“林公子，安九姑娘在后殿，所以你得等我们把人引出来之后再去救人，否则很危险。”
夜色渐深，茶摊上的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林昭将茶碗中最后一口茶水饮尽，站起身来：“明白了，那我就先进城找个靠近后殿的地方歇着。”
众人点头，于是便五人分作三路离开茶摊，一一起身，趁着夜色分头向城中潜去。
茶摊老板收拾碗筷时，发现桌上只有几道浅浅的痕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