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算好的开局

1979年12月26日，晴。

陆允川一大早醒来，先是把戴裕迟伸在自己脸前的脚搬开，想了想，又回身踹了他一脚，才准备出门洗漱。

昨天文艺汇演圆满结束后，宋记者在大队部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县城日报社转达的省报电话留言。

好像是元旦的报纸需要临时调整，所以得让他加急出稿，搞得宋云霄当晚又要通宵。

这次戴裕迟说什么也不愿意回去和表哥一起睡了，哭喊着表哥只要一赶稿就会狂躁的不像人，死皮赖脸的想过来和陆允川对付一宿。

陆允川本来是大力拒绝的，奈何爷爷很喜欢这个小胖子，最终只能在爷爷的威压下，不情不愿的带着戴裕迟回家。

挨了陆允川一脚，戴裕迟迷迷糊糊地咕哝几句就又睡了过去，陆允川也不管他，直接出门练功。

连续几天的晴好天气，让双湖大队的清晨也变得有些温暖，沿着村里的土路，陆允川一路慢跑，一直到了后山的小竹林。

又做了几组热身，他就开始站桩，一边站桩一边回忆着昨晚露天电影后到家里拜访的那三个人。

一个叔叔辈，是陆盛国的二儿子。剩下两个同辈，都是小小年纪就开始当家的年轻人。

三个人昨晚拉着陆允川聊了半天，最后确定交钱入股。

但他们明显只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股金也只有10块钱，陆盛国二儿子给的最多，也不过才30块。

当然，对于他们而言，这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虽然成果比预想中还差，但陆允川并不气馁，他的基本目的也算是初步达到了。

他提出成立合作社，一方面是想着借力家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树个标杆。

现在自己只是个人微言轻的家族小辈，等到自己带着一部分人赚到了钱，那么剩下的人都会趋之若鹜。

到了那时，自己说的话恐怕家族里的长辈都不好驳斥，甚至在赚到真金白银后，他们还会主动的应和支持自己的想法。

正当他神游物外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沈知意抱着一本书，正低着头慢慢的朝竹林走过来。

因为清晨不算冷，她穿的也不厚，只是一条工装裤，加上一件青色的薄棉袄。

裤腿和棉服都有收窄，以陆允川的目力，还能看见她衣摆上绣了一朵小花，看来这身服装虽然质朴，但是也浸透了姑娘家的小心思。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晨曦里，阳光从稀疏的竹叶间洒下，一道道小光柱像是竖琴的弦，沈知意一路走过来，这些琴弦也被拨动，像是山林里刮起的一阵清风。

陆允川看着沈知意，其实他一直觉得沈知意比林如素漂亮。林如素是那种明艳张扬的美，无论到了哪里都会第一时间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沈知意第一眼看上去是清淡文静的，但她似乎只是习惯性压抑着自己的表达欲望。

从这两天的一些接触，陆允川莫名的觉得这姑娘骨子里是有点儿倔强在的，一定有些别人不知道的故事。

不过他两辈子加起来都四十多的人，也不会随意地去好奇人家小姑娘，更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正要出言提醒，沈知意像是心有所觉，先抬头看到了陆允川。

她小小的惊呼一声，站在原地有些踌躇。

陆允川心无杂念，大大方方的开口打了个招呼：“早呀~”

看着陆允川光风霁月的笑脸，沈知意突然有点儿害羞，但她心里很快又涌起一种“我为什么要怕他”的倔强。

当下，她也不再扭捏，小声回了一句“早上好~”，就在竹林里找到了一个相对远一些的角落，打开了手里的书本。

可能是陆允川给她的印象不错，沈知意沉默了一会，像是给陆允川解释又像是自我开解的来了一句：

“表姐他们今天中午就要回省城了，我只是候补演员，得过完年去省城上青训班时才能再见到她们。”

她越说越流畅，也越来越理直气壮：

“表姐一大早上就去组织大家做回城准备了，我得留在姥姥家过年，心里有点不舒服，就想着来树林里散散心，中午再去送他们。”

陆允川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这小姑娘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提气，但对她说的话却是心有戚戚：“理解，有种被抛下的感觉对吧。”

沈知意过完年还能再见到文艺团的那些同伴，自己呢，算是被那个未来的年代抛弃了吧......

但他很快控制住情绪，转而和沈知意问起了文艺团的回程安排。

两人聊了几句后，陆允川重新闭目站桩，两人之间又沉寂下来。

再度打破沉默的是大呼小叫跑过来的戴裕迟。

他一边责怪陆允川不讲义气，自己偷偷跑过来练功，一边和沈知意打着招呼。

现在他已经习惯陆允川的清淡高冷了，也不再开他和沈知意的玩笑，而是缠着陆允川教自己功夫。

这个是昨晚就说好的，陆允川自无不可，直接带着戴裕迟热身，然后给他讲解马步的一些窍门，让他试站。

坚持了不到两分钟，戴裕迟就不行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盯着正在站桩的陆允川开口：

“老陆，中午文艺团跟我表哥都得准备回省城，我不准备回去了，去县城送完我表哥之后就回来。”

在陆允川疑问的话还没说出口时，戴裕迟就继续笑着补充：“你的合作社不是准备开始动了吗，我还占着股份呢，怎么着也得把分红拿到手再说，省得你小子跑路了。”

陆允川持续拒绝，但戴裕迟不依不饶。

他从自己老爹出海没人管，到自家爷爷整天训斥让人觉得生无可恋，还有省城一帮二世祖整天不干正事会带坏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家里和省城都不是人呆的地方。

最后陆允川实在烦得不行，逼他保证必须获得戴家爷爷的电话首肯后才作罢。

把戴裕迟轰起来继续扎马步，陆允川又跟他交代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这两天我会统计一下家里有多少人愿意跟着我干，我估计不会太多，然后你这两天跟着我继续去县城，咱们还得去找裁缝社呢。”

说罢，两个人也不管竹林另一头的沈知意，开始讨论赚钱计划的具体实施。

一直到了太阳完全升起来，两个人和沈知意打了声招呼，准备回家。

这时，沈知意却有些吞吞吐吐的叫住了他们。

“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说话的，”她先做出了声明，“你们刚刚说想找一些能做裁缝活的人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