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梅丽娜的提议
“我想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亚伦看着那张模模糊糊的照片说道。
在照片的其他地方都稍显模糊的时候，他那张脸尤为清晰，手里拎着什么东西，面前是具倒在地上的身体，而“亚伦”正冲着“镜头”的方向微笑。
虽然这世界已经有类似相机的东西被发明出来，不过因为体型问题一般还是新闻记者或特殊职业用的道具，但这样俯视角，极像监控画面的玩意肯定不是那些笨拙的设备拍出来。
但亚伦可没什么立场来质疑警察厅拿出的证据，虽然他确实对这个场景没有一丁点的印象，这看起来更像是自己那个分裂出来的人格干的好事。
“我并不这么认为。”
梅丽娜往后拢了拢头发，露出了精致的脖颈：“被发现的尸体有两具，其中一具是女性，和往常一样，另一具男性尸体属于…”
她看看手里的纸张：“皮克·肖，这名字是不是很熟悉？”
“皮克·肖？”亚伦顿了顿：“老皮克？烂赌鬼的皮克？”
他当然熟悉这个名字，这就是他家司机的名字。
那怪物是老皮克？还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你手里捏着的就是他的头，但我们只发现了他的残余肢体。”
梅丽娜又递给亚伦一沓现场的照片，老皮克的身体散落在小巷的各个角落，正中间有一团碎肉，他对这团碎肉印象深刻，但对其他的则一无所知。
但这些照片无懈可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自己都是个杀人魔无疑。
亚伦一边翻看着照片，一边刻意用余光观察着梅丽娜的表情，她虽然一口咬定自己与这件事有关，但面色平静，似乎在等着自己开口解释，并不太像警察面对一个杀人魔时候的表现。
这怎么想都不大对劲，警察厅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手里握着这些东西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自己面前，不应该早就把自己关进巴士底狱等着挨个枪毙了吗，运气不好还有可能是个公开的绞刑。
亚伦心中有了个猜测。
“想起来什么了吗？亚伦先生。”
“是的。”亚伦指着最开始那张照片说道：“我确实在场，但我见到的可不是老皮克，而是一个长着狼头，带着尖爪的怪物。”
“我只是不小心出现在这个地方，那怪物正在啃食那坨东西，然后我就完全不记得了。”
接着，他直接把当天晚上自己还记得的东西全说了出来，而后则盯着警官小姐。
“狼头怪物吗？”梅丽娜听到亚伦的话做出了一副沉思的样子。
她没有否认，她知道些什么。
亚伦没有搭话，而是等着梅丽娜先开口。
“亚伦先生，你去参加过苦痛教会的宣讲或者传道会吗？”短暂的思考过后，梅丽娜开口问道。
“没有，但听说过。”
亚伦回答道，他虽然没有原主的记忆，但这些词汇他并不陌生，在来到这世界的两个月里，他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了普罗旺斯城，或者说约瑟芬公国最大的宗教，苦痛教会。
一群天天劝导着市民们拥抱痛苦，品尝痛苦，以此取悦神明的信徒，不过在他眼里，与其说这些人是信徒，更像是一群疯子。
像是痛苦是神明赐予凡人的奇迹这类的话都是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亚伦都很惊讶竟然会有人对这样的宗教抱有信仰。
“那么，你考虑过神是否存在吗？或者说，你相信神吗？”
“并不。”
“我想也是。”梅丽娜耸耸肩：“任何有理性的人都不会相信教会的那套说辞，不过一些可能超过你常识的东西确实存在。”
“例如老皮克？”
“例如老皮克。”梅丽娜肯定地点点头：“那是受到一位被我们称为马加锡亚的魔神的影响，这阵子城里出的乱子基本上都是因为祂。”
“我也会变成这样吗？”
亚伦想装作一副惊恐的样子，和想象中的那些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一样，但是他怎么都装不出来，就像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
“我不知道。”梅丽娜说得很坦诚：“但你身上肯定发生了一些我们难以理解的事情，所以为了你的安全，我有个提议。”
“我在听。”
“我们可以给你提供一份工作，不用担心，不需要去参加任何危险的行动，只是作为文员每天来上班。”
梅丽娜又拿出一份讣告：“鉴于你的父亲去世了，我们觉得你可能需要个工作，据我们了解你从未有过正经的谋生手段。”
亚伦有一种自己今天穿的什么底裤都被调查清楚的感觉，这也正常，警察厅怎么可能不对一个嫌疑人进行基本的调查，而且虽然梅丽娜说是工作，但估计目的是监控和控制，而且怕不是哪天就会直接被人道主义了…
不过亚伦没有拒绝的理由，或者说，他目前还真需要一些“特殊”的人来帮助自己理解身上的异状，而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条，接受梅丽娜的提议，第二条，去教会试试运气，他们本来就属于神秘一侧的组织。
这样比对来看，亚伦更愿意与梅丽娜合作，他并没有接触教会的经历，警察倒是还认识些，诺曼应该也在这里任职，可能还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亚伦始终没有回答，撑着下巴在仔细思考，梅丽娜也没有催促。
“请问，我们，警官小姐，你刚刚说的是我们。”亚伦突然想到了一点，开口问道：“指的是警察厅吗？”
“…你很敏感，亚伦先生…不，我们并不隶属于警察厅。”梅丽娜答道，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卡片递给亚伦：“我们是直接由大公让·达克管辖，并只听从于大公的特殊组织，你可以称呼我们为沉默祷言会。”
那是张全黑色的卡片，亚伦反复看了几遍，实在没看出什么名堂，用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了梅丽娜。
梅丽娜只是用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卡片，她手指与卡片接触的地方突然蔓延出无数条银白色的线条，有无数个光点飞快地在线条中来回穿梭，很像是电流正穿越电路板发出的光芒，但完全不同，光点与线条并不固定，而是在不断变化和重新组合排列成各种复杂的图形与标志。
那些图形猛地冲进亚伦的眼睛，他的大脑根本来不及记忆，只是被动地接收着眼睛的讯息，大部分图形只停留了短暂的一瞬间就消失了，只有几个还留在亚伦脑中。
梅丽娜的手指在接触卡片后马上就离开了，这时间很短，之后就是剧烈的头痛，腹腔内翻江倒海的恶心让他瞬间弓起身子，还伴随了一种想把那些短暂停留在脑子里的图形全部都画下来的冲动。
这些也很快消失了，就眨几下眼睛的功夫，亚伦的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他摊在椅子上大喘着气，手指发抖。
过了好一会儿，亚伦才说道：“警官小姐，这操蛋玩意是什么？”
他甚至都不打算在警察厅维持表面的体面了，脏话脱口而出。
“魔术刻印，亚伦先生。”
一团温暖的火焰从梅丽娜的手心燃起，如果仔细观察，她的每个手指都勾着和卡片上一样的银白色线条，不过整体要比卡片上的简单许多，所以亚伦并没有那种不适感。
“世界并不是友善的，所以人们需要些能够保护自己的法子，于是创造了魔术。”
火团在梅丽娜手中变化着形态，从微型的兔子到蛇，又化作飞禽在亚伦身边盘旋了一周，最后一头撞回她的手心。
这味就正了…
也对，就普罗旺斯城中心大教堂里那巨大的，高大的晶体簇，怎么可能是一般人能造出来的玩意，没有这些超凡力量才是奇怪的事情。
在不适感逐渐褪去之后，亚伦心中升起了巨大的好奇，这可是正经的超凡力量，是他在原来世界只存在于文艺作品中的东西，要说对它们没什么想法才是不可能的。
“我能学这个…魔术吗？”
梅丽娜摇摇头。
“不能吗…”亚伦有些失望。
“我不知道。”梅丽娜说道：“只有少部分人能够学习魔术的构建方式，大部分民众压根看不见魔术方程。”
这个亚伦理解，哈利波特的魔法师与麻瓜嘛，自己如果是麻瓜可太倒霉了些。
“那我？”
“或许你入职的时候我们可以给你做一下测试。”梅丽娜把话题绕回了最开始。
“我这种普通人能加入这种…”亚伦组织了一下语言：“超凡组织？”
“你想多了。”梅丽娜示意了一下他的那张笑脸：“我可不觉得你很普通。”
这确实让亚伦无法反驳。
“我想，我应该没有拒绝的权利吧。”亚伦耸耸肩。
梅丽娜的回答简短有力：“没有。”
亚伦不满地小声嘀咕着：“那绕这一圈干什么呢。”
“大公正在修订新的《人权法案》，尊重个人意愿是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不过…”梅丽娜笑了笑：“新法案的实行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后的事情了。”
“…看来，我没有选择了。”
“感谢你的配合，那张卡片…”梅丽娜又掏出一张一模一样的：“那是你的身份证明，希望你不要弄丢了。”
不止吧，亚伦虽然不清楚所谓魔术究竟能做到哪些方面的事情，但是既然都称得上超凡了，应该还会有追踪和定位的吧。
见亚伦收下了黑卡，梅丽娜主动起身说道∶“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哦对了，昨天有两位警官去我家里，他们也是祷言会的人吗？”亚伦突然想起诺曼，顺嘴问道。
“…只是普通巡警，说不定你还有可能在这里遇到他们。”
“这样吗…”
看来想从诺曼那里套点有用的消息是不太可能了。
“下周一见，亚伦先生。”梅丽娜伸出了手。
亚伦边握过去边说道：“还不知道警官小姐的名字。”
“梅丽娜，梅丽娜·唐。”
……
“你说没有的时候我可要让你吓死了。”乌列尔看着刚刚送走亚伦走进来的梅丽娜，瞪着略显夸张的眼睛说道：“万一骑士不满意你的问题，突然出现，我这身子骨可就是个烧火棒。”
梅丽娜没搭理老教士，自顾自地说着：“和调查结果差不多，亚伦·格雷是个普通人，他见到术士方程的时候完全符合预期。”
“万一他是装的呢？”
“您在看着。”
“啧，我可不敢招惹那骑士…我的提议多好。”
“…您只是想装作我父亲是吗，或许您可以亲自去问问他是否同意。”
“啧…找到骑士可能的出身了吗？”
“有些目标，基本上在几位魔神之中，最高的那位排行第四。”
“麻烦…”乌列尔嘀咕着。
梅丽娜停顿了一会，问出了自己早些时候就想问的话：“老师，这件事情值得给出一张黑卡吗？”
“谁知道呢？”
乌列尔伸了个懒腰，一整沓照片从梅丽娜手中的文件夹里飞出来，化作一只只渡鸦盘旋在他身边，最后整合到老教士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的书里。
“砰”的一声，书籍重重地合上。
“这么一说，梅丽娜你的考试就在最近吧，要不要我给你走个后门？我跟迈克尔教授可是过命的交情。”
“是的，老师，不用，老师。”梅丽娜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我去大图书馆了。”
说着也没等老教士的回答，飞快地跑走了。
留下老教士看着她的背影念叨：“要不要去出个题呢？肯定很有趣…”
……
从警察厅出来后时间还早，不过一想到家里还有一只精力旺盛的哈士奇亚伦就有些头痛。
鉴于普罗旺斯警察厅总部在第三福祉大道，和生父留给他的店铺并不算远，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亚伦在回家收拾可能出现的残局和去自己的店铺巡视一圈中毫无压力地选择了后者。
也幸好他早早地就把店铺的那一串钥匙挂在了自己的钥匙串里，才给了自己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亚伦顺着第三福祉大道一路摸索到一家看上去相当破旧的店铺门口。
墙壁上的涂料已经剥落，露出了下面红砖的本色，而那扇木制的大门也被风雨侵蚀成了棕褐色，看上去有些摇摇欲坠。
他从浑浊的窗户使劲往里望去，隐约能看到许多货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破烂货：生锈的工具，褪色的瓷器和布满灰尘的旧时钟等等，这些物品杂乱无章地摆放着。
亚伦打开了那扇烂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湿的和各种古物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走进来的时候他还撞到了门口挂着的不知道什么骨头做成的铃铛。
这里看上去是个好久没人来过的古董店，货架和柜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亚伦环顾了一圈店铺，除了正前方的这个区域外，后面还有一间房间，由一扇金属门分割开。
他敲了敲门，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这么破旧的店铺里竟然安了一套如此“安全”的防盗设施，这不科学。
然而所罗门给他的四把钥匙，没有一把是能打开这扇门的，主要是亚伦都没在这扇门找到一个能插进去的钥匙孔。
总不能是声控的吧！
…
“阿里巴巴！”
“阿拉霍洞开！”
“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玛卡巴卡！”
“不好意思串词了。”
“…”
亚伦试了一圈，厚重的大门没有一点反应，正当他感到有些无奈，打算放弃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掏出了那枚早上起来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十二面骰贴近了大门。
令他惊奇的事情发生了，骰子刚刚接近大门就被什么东西瞬间化成了光点融进了大门中，而后，这扇厚重的门如幻影一般消失了，就如同这地方本来什么都没有一样。
亚伦并没有轻易进去，这一切怎么看都很诡异，自己那个夜晚才出现的人格带回来的一枚怎么看都很奇怪的骰子打开了原身生父留给他的店铺里的一扇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大门。
说出去还以为写小说呢！
他在门口往里探着头张望了许久，这里边并没有什么金银财宝一类的东西，房间里只摆放着一张桌子，空荡荡的，连椅子都没有。
亚伦试探着走了进去。
很好，什么都没发生。
他走到桌子旁边，上面摆着一本有一根食指那么厚的书，沉重地甚至以亚伦的力气都搬不起来，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翻开了封皮，但这屋子里漆黑一片，他甚至看不清扉页上写的什么。
“咳咳~真是熟悉的味道！”
正当亚伦有些发愁不知道怎么把这本书弄走的时候，有声音在屋子里回荡。
一具干瘪的，跟亡灵天灾一般的骷髅突然出现在房间里。
说是骷髅可能有些不太恰当，因为它身上还包裹着一层薄薄的血肉。
亚伦一时有些惊慌，他已经确认过好多次这房间里没有任何其他东西，但这玩意哪来的。
骷髅的手使劲在应该是鼻子的地方扇动着。
“请问你是？”最后还是亚伦先问道。
在这个时候他还很有礼貌。
骷髅的眼窝朝向亚伦，应该是在盯着他看，半晌，它突然窜到亚伦面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可算是见到您了，我想死你了！”
“所罗门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