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青州悲啼
夜半三分。
不同的人，做着不同的梦。
世人在梦中尝遍辛酸苦辣、体验光怪陆离之景。
尽管梦中之景再匪夷所思，但总归基于现实的蓝本。
然而对于鸮面人来说，他想做的那个梦却从未出现过。
因为他从来也没去过浮空上界，何来梦境的蓝本？
纵然他的心中，对那浮空上界充斥着极度的渴望，
可多少年来，他从来也没在梦中见过它的真实模样。
今晚亦是如此。
……
雪虐风饕，狂风席卷大地。
飞雪好似被狂怒的上神驱赶，又不愿真正落于凡尘，
便只在那高空之上咆哮，如一道道银白巨浪冉冉散开。
鸮面人踩在人面鸮的背上，悬浮于大地之上，横渡高空。
他无视大地的万千生灵，只是抬头凝视那风雪中的明月。
明月尽在眼前，好似触手可得。
此刻，他并没有戴着面具。
他脸上的五官已经模糊，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仅在这荒无人烟的雪夜、悬浮于高空之上的时候，才敢舍弃那张鸮脸面具。
才敢将自己的真实面目，完全袒露在这天地之间。
“在这最底层的世界，灵气少得可怜，体内洞天又能维持多久？”
鸮面人皱起模糊的眉毛，望着明月之后的那个世界，喃喃自语。
“不知是哪位存在定下的此世规矩，只有将这人间搅个天翻地覆，才能换来去往上界的船票。”
思索片刻，鸮面人的眼神坚毅起来，手中握住一根棺材钉。
“万千生灵之死，已是命中注定，我只能顺应天意。”
“只是人间乱的太慢，让我好等，不如推它一把。”
想到这里，鸮面人握住漆黑棺材钉的那只手微微松开。
这件灵性奇物飞速下落。
准确扎在了脚下人面鸮的身上。
“哇——！”
人面鸮一声悲啼，一股可怕的力量席卷整个青州。
……
青州，刺史府。
萧山温泉之中，刺史李长明双眼微闭，享受着婢女捶腿。
“对，力道轻一些，我不吃力。”
突然，一声不和谐的悲啼从远方传来。
李长明瞬间感应到体内邪祟躁动，想要破体而出！
镇！
他当即取出符箓，压在自己额心，缓解邪祟反噬。
可身旁的几位婢女，被那外泄的恐怖力量轰成了粉碎。
温泉之中变作滚滚血水，蒸腾起难闻的血腥之气。
“第七次了，有完没完。”李长明推开肩膀上的婢女脑袋，而后又取来衣服，盖在她的半截残躯之上。
下一刻，李长明一边擦拭着身上的血迹往外走，一边吩咐着手下副将：
“薛广，你赶快上报朝廷，已经可以确定人面鸮将在青州搅动风云，请朝廷派发甲级天灾救场。”
薛广皱眉道：“可是，一州之难，请不来甲级天灾吧。”
“你死脑筋？！”李长明瞪了一眼副将：
“上报伤亡的时候，你多报一倍的数字不就行了。
捞了那么多好处，怎么到这时候，就变得公事公办了？”
“了然！”薛广面露微笑，已经理解了李长明的意思。
作为跟随李长明四十年的得力副手，薛广与这位青州刺史说是上下级，其实更像是异姓兄弟。
因此谎报伤亡数字这种事，也不必在对方面前遮掩。
毕竟捞来的利益，都是三七开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别说谁。
“可是，请派甲级天灾的这封奏疏，到底该怎么写？”
长桌前，薛广提笔忘字，纠结于内容到底该怎么写。
“那就丧事喜报，就写青州邪祟之祸已被我们镇压大半，但还须天灾增援，以便彻底铲除祸患。”
“特别要突出刺史大人与我，镇压邪祟时所做出的贡献。”
“但最后的最后，还要归结于皇上的治理有方……”
薛广的心中，逐渐有了大致的思路。
可就在他准备落笔之时，忽的发现整个身体僵硬起来。
“不好！”
一个恐怖的念头，从他的脑中闪过。
他再想运转功法，镇压体内邪祟，却已经太迟了。
刹那间，一道道针扎般的细小伤口，浮现在他的皮肤表面。
滴滴血珠，渗出皮肤，随着重力一点一点向下滴落。
“不！”
薛广怒吼着，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他的眼中布满血丝，整个人瞬间陷入癫狂的状态。
“让我人性失控就好！千万不要是最恐怖的那种反噬！”
薛广跌跌撞撞冲出宅邸，在刺史府内疯狂的冲撞。
刺史府内许多李家人与仆从，都亲眼见识到了这恐怖的一幕。
李长明更是愣在了原地，手中的酒杯不慎被他捏碎。
嘶啦……
忽的，一张纸被撕开的声音，回荡在刺史府内。
一双粗糙的老者手臂，从薛广的背脊处向外延伸。
紧接着，那一双手强行扒开薛广的背脊，慢慢钻了出来。
滚滚鲜血洒落在大地之上，驾驭这只“缝尸匠”三十年的薛广，就这样沦为一具空窍般的尸体。
随着缝尸匠那布满缝合疤痕的双腿，从薛广的体内抽出，
这只强大的邪祟完全脱离邪主的掌控，真正重获自由。
它向着那些李家人慢慢走去，地上留下一条血淋淋的痕迹。
……
黑山县。
楚阳坐于院中，正与严老探讨着体内洞天构造之事，
就在这时，一只信鸽落在两人面前。
“李大人的来信？”严老认出了这只信鸽的所属。
楚阳开玩笑道：“刺史府的来信？路途如此遥远，想必这只信鸽的肉质，一定极为紧密和鲜美。”
闻言，那只信鸽恶狠狠的瞪了楚阳一眼。
“别说大话，真斗起来，你的邪祟不一定打得过它。”严老提醒道。
而后他拆开青州刺史的来信，略微一扫，当即神色惊骇。
“所说何事？”楚阳向那信鸽道了个歉，走向严老。
“信中所说，人面鸮悲啼七次，整个青州的邪祟变得癫狂起来。
大量邪祟反噬其主，无主的邪祟也越发凶戾！
副将薛广的邪祟‘缝尸匠’破体而出，当着李长明的面儿杀了其主，又害死许多李雨清的亲人。
甚至，把那些人的脑袋缝合在一起当项链，人皮缝成衣服，差点当场蜕变！
幸而李大人斩杀了它，阻止悲剧的进一步发生。”
严老将这一封信递向楚阳，若有所思：
“看来，钦差被邪祟反噬，并非是因为来到黑山县。”
“而是恰好在他抵达黑山县时，人面鸮发出了悲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