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以及我们如何创造文化
理查德·布坎南(1)
100年前,优秀的美国哲学家约翰·杜威(John Dewey)来到亚洲。他首先去了日本,之后离开日本去了中国,到了北京。他在日本花了两周的时间,原本计划在北京待几周时间,结果他在中国待了两年。而后,他回到美国在哥伦比亚大学教书,我也是听课的学生之一。他提到,我们现在遇到了一个窘境,即在哲学理念和哲学实践中存在一定冲突,我们无法从哲学中选择一个词对此进行描述,最终我们基于在中国的一些经历所提出文化这个词。在这个过程中我也读了杜威的很多作品,包括去了解他在中国的经历,也去了解“文化”这个词的真实含义和哲学理念。
文化有定义,总的来说,多年来人们对文化一词有很大的分歧和误解,其实文化是不断渗透到人们的生活中,与人们的生活相结合并融合的体系化原则。
当我们了解文化的定义时,能够发现人们所认为的文化存在差异,大众对文化有4~5种不同的定义。在我的班级中有一些中国学生,他们对于文化也有不同理解。我们曾互相交流,比如我提问我们分享的是同样的文化吗?我的学生回答说“不是的”。我们分享的文化是不同的,我还问他是不是有一些非常珍视、值得一生追求的东西,他说有。其实我也有,我在全球旅行时,也在享受这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看到不同的文化,也会问它是什么。我去过很多国家,遇到很多当地人,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在每个旅游目的地之间会有一些连接,即每一个国家和每一个国家之间都会存在各自的文化,这是一种系统化的文化。不同的地方、不同的背景有不同的文化,这是超验主义的理解和概念。不同的文化有不同的内容,比如中国的文化与其他国家的文化有所不同。但同时,在不同的文化之间有共通的东西。
文化有另一种定义:文化植根于技术成就中。我们看到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技术发展,从技术概念理解文化,世界上任何地方都会有技术的成就和进步,我们使用的机械、工具和电脑,都包含技术的进展和技术的意义。技术逐渐成为人们生活的一部分,形成基于技术的生活方式,这也形成了一种技术文化,这是一种超验主义的概念。
以上提到了文化的两种定义,我对文化有一种介于两种极端定义之间的定义。第一,文化其实是一种艺术,是人们遵守的一种规则,这种规则意味着我们所讲述的故事是文化的象征,通过国家的组织机制、故事的讲述与艺术的结合可以形成这样的文化,比如中国是一个特别会讲故事的国家,讲了很多当代的艺术故事或传统故事等。这种定义认为我们在日常生活中所说的、所做的就是文化本身。第二,文化是指我们创造的艺术作品。第三,文化是指在政策、活动之间的互动,这是一个新的研究领域。我也参与了该领域的研究,这个领域将设计视为一种在多个活动之间的互动,政策设计是政策之间的互动,法律设计是法规之间的互动,设计本身就是互动性的东西。我们当下处于数字化工作环境中,设计更多指的是一种文化体系。我不喜欢“设计文化”的说法,我们可以创造的是文化的影响,而非文化本身。这个概念会影响大众对文化的审美和理解。很多理念与概念都把文化和设计视为一种原则,视作一种互动性的存在。有人会关注沟通等一些高水平的互动,并认为使用对话的方式会使整个流程变得更加复杂。但这是误解,这个系统从一开始就存在,并不是我们建立体系,而是我们属于系统的一部分,我们能够在里面与周围互动,我们组成了整个系统。这是在设计过程中思维的转变,也是一种讲故事的方式。
很多年前,杜威在课堂上曾提到为什么在20世纪要思考文化这个问题。著名的哲学家理查德·麦基翁(Richard McKeon)教授,就杜威的话题提出自己的见解,他认为杜威就文化方面的经历所作的阐述十分有意义。Richard McKeon教授有3个主张,内容如下。
第一个主张,一个民族的文化体现在它的艺术、制度和传说中——所做的和所说的事情中。而在我们文化理解的演变过程中,设计广泛涉及人们曾做过和说过的事情。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提议,我们学习什么、研究什么、思考什么,我们游走世界各地的时候会寻找相关制度,我们所实现的艺术、创造、秩序、法律等,都是对自己民族和国家的故事、历史文化的讲述。
第二个主张,在我们这个时代,设计正在成为文化交流的桥梁。一个时代的文化是交流的、互动的人民的文化。我们生活在一个交流分享的时代,我在清华大学方晓风教授的作品中看到时代的包容性,时代包容了文化的变革和跨界的文化交流等,比如我们既可以看到包豪斯的想法,也能够看到一些新的理念。我们如何接触、如何交流是设计在当代要面对的挑战。在当下,设计文化兴起,设计成为一座和平的、跨界沟通的桥梁。我们生活在一个动荡的时代,但我们终将得以生存发展,设计也得以生存发展。设计是一座能够创造影响力,进行文化沟通、跨界沟通的桥梁。有观点认为,设计已经过时了,但我认为恰恰相反,设计正在进入一个新时代,无时无刻都有设计的身影,这是更广义上的设计。
第三个主张,学习既是教育过程,也是科学组织。文化是一种民族的资格和一种“学习”的秩序。文化是给予资质,设计赋予文化资质,并且提供学习的秩序。我的电脑窗口有一个树屋,树叶在变黄;就像看到树叶变黄,我们观察事物时要看到它的质化,我们看到文化不仅是艺术、故事和制度,也是学习、分享的方式和如何同化别人。每种文化都有教育的功能,杜威的影响和中国文化的影响都是非常深远的。
教育也基于科学地组织。我们不仅有自然科学,还有社会科学、人文科学。当人们观看设计和创作的作品时,就是在实践上述科学。我们现在处于一个新的时代,处于一个组织不断变革的时代,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人们的生活方式。这种状况在20世纪前后萌芽,我们意识到学科正在发生变化,文艺复兴时期的学科划分已不再有效,我们要探索新的学科划分方式。我很欣赏清华大学、同济大学和山东工艺美术学院,因为这些高校在积极地融合不同学科,进行新的学科划分,新形式的设计会成为一门新的科学。这是一个新兴学科发展的开端,我们需要参与其中,要用新的视角审视文化。我们通过接触与沟通,正在塑造更加广义的文化。设计本身也会促使我们对文化产生崭新的理解和共享的价值,我希望我们能充满活力地迎接这一进程。
(1) 美国凯斯西储大学魏德海商学院设计与创新系教授,卡内基梅隆大学设计学院前院长,教授、博士、国际设计思想家。研究方向为设计哲学、设计管理、互动设计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