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醉题反诗
“哥哥,哥哥,祸事了!”
日上三竿,宋三宿醉未醒,耳边忽然传来惊慌失措的喊叫声。
他挣扎着坐起身,揉了揉快要裂开的脑袋,接连打了两个哈欠,才勉强睁开眼睛,正看到一个古装中年男子,小跑进来,双手抱住他的肩膀,急切地问道:
“哥哥,你前日里在浔阳楼上饮酒,在墙上写什么了?”
什么浔阳楼?
我不是带着乡亲们打退了强拆的流氓,在自己家喝酒庆功么?
他使劲揉着干涩发胀的双眼,又搓了搓发麻的面颊,再睁开眼,才看清楚眼前的皂衣男子。
戴宗?
江州两院押牢节级,有道术神行法,将四片神行甲马拴在腿上,可以日行八百里,人称“神行太保”。
认出眼前人的一瞬间,无数记忆涌入脑中。
坏了!
给三爷我穿成宋江了!
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宋三,一股寒气自尾椎骨直冲天灵感,酒气化作一身冷汗,瞬间清醒了。
宋江,字公明,郓城县人,江湖人称“及时雨”。
因为怒杀阎婆惜流落江湖,大闹清风寨之后,本要上梁山落草,为老父家书所阻,返乡自首,而后发配江州府。
前日里寻友不见,一个人到浔阳楼上喝闷酒,结果酒后醉题了反诗。
如今戴宗前来报信,说明反诗已经被黄文炳誊抄,诬告到知府蔡九处,抓自己的公人马上就要来了!
“也怪我姓宋行三,常常自称宋三爷,这下真穿成宋三郎了,穿成宋江就算了,上来就遭逢大难,居然连个金手指都没有。”
宋江叫苦不迭。
戴宗见他胡言乱语,以为他还没醒酒,急得脸都快变形了:
“我的好哥哥呀,你怎么还在说醉话?你的案子犯啦!
刚才知府唤我当厅发落,让我多带人手,捉拿浔阳楼上题反诗的犯人郓城宋江呢!
兄弟我吃了一惊,现在把公人暂时诓在城隍庙等候,先来给哥哥报信儿。
如今却是怎地好,该如何解救?”
咱们这位宋江宋三爷,前世是沙东的农民,自己早早卖了地,开大车贩炭发家,带着村民一起致富的能人。
他严打时抓过车匪,扫黑时斗过村霸,功成名就在城里享福了,听说村里遭了强拆,回村出钱出力,带头冲锋打退了三轮闹事儿的流氓,也算久经风浪了。
他迅速适应自己的身份,并且冷静下来。
先拍拍戴宗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惊慌,同时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原著的相关剧情,寻求解决的办法。
其实原著宋江醉题反诗,并不是必死之局,哪怕直接躺平也能活命,只是受罪太多,不死也要扒层皮。
戴宗见大难临头,宋江毫无紧迫感,焦急地说道:
“兄长若是没有决断,小弟倒是有个办法。
如今小弟不敢耽搁时间,现在就回城隍庙带人来捉你。
你可以披乱了头发,把屎尿泼在地上,倒在其中打滚,诈作疯魔。
等我带着手下公人来时,你便胡言乱语,到时候我自替你回复知府,就说你得了失心疯。”
宋三爷不禁咂舌,果然又是这个破主意。
就说在屎尿里打滚这一条,自己也不能答应啊。
(孙膑&朱棣:那你好棒棒呀。)
关键这损招儿,他也不管用啊。
这可是题写反诗的大罪,又有童谣谶语相应,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更何况黄文炳立功心切,已经完全把宋江当成换取官位的筹码了,他见了宋江,好像苍蝇见了臭蛋,不把宋江吸干,是不会罢休的。
宋三爷于是苦口婆心地劝道:
“贤弟,不要慌张,且听愚兄一言。
我前日里在浔阳楼上题了反诗,只过了短短两天,便被知府大人知晓。其中必是有小人挑唆,恶意构陷,想以愚兄为进身之阶。
若是如此,那知府背后的小人,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愚兄?
到了堂上,必定严刑逼供,愚兄体弱,挨不住酷刑,到时候招了,岂不是白白受罪,一旦失言,还要连累贤弟你。
不如愚兄暂且认罪,免受皮肉之苦,到了牢里再做打算。”
戴宗听了宋江的话,也是道理,于是问道:
“兄长说得也有道理,就依兄长之言。那小弟现在便回城隍庙去,引人来拿兄长。”
宋江一把拉住戴宗的手道:
“贤弟且慢。”
作为一个熟读原著的穿越者,宋江准备提前把自己的新手大礼包开了。
不是没有金手指么,三爷我自己造一个。
“贤弟,这江州城中,可有九天玄女庙?”
戴宗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宋江,痛心疾首地说道:
“哥哥可是惊悸过度了?现在求神拜佛,哪里还来得及?”
宋江苦笑道:
“贤弟莫要多言,只管回答愚兄。”
“城东就有一个,不知兄长问来作甚?”
一听到城里真有个玄女庙,宋江不禁大喜,你三爷我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兄弟不知,愚兄年幼时,曾遇到一个游方道人。
他对我言讲,日后若在江州遇险,可到城东玄女庙中,必有神明相助。
如今谶语应验,愚兄想到庙中,求一求神明护佑。”
宋江知道戴宗其实算是修道之人,他住在城隍庙里,修习的神行术也是道家法门,故意以道人谶语为理由,可以更好地说服他。
果然,戴宗听了,将信将疑道:
“想不到竟有这等奇事!
既然如此,兄长可速去城东玄女庙,只是——”
宋江知道他的担忧,于是打断道:
“贤弟先带人到牢城营,我安排一个狱中囚犯在此,佯装作知情人,到时候带贤弟来玄女庙拿我。
我求告神明之后,便留着庙中等候贤弟,必不会使你受那知府责罚,贤弟尽管放心。”
戴宗面带愧色,向着宋江深作一揖道:
“小弟怎敢怀疑兄长,只怕弟与兄长一同陷在牢里,到时便无人为我二人回护了。
兄长既然有决断,小弟再不敢耽搁了,先行告退。”
说罢,戴宗祭起神行甲马,飞速返回城隍庙去了。
宋三爷看着戴宗离去的背影,心想戴宗在这件事里,其实一直是有点儿私心的。
他一直都想着先保全自己,在不牵涉自己的前提下,再试着用走关系的方式解救宋江。而不是像李逵那样,完全舍弃生死,甚至敢于孤身劫法场。
但在宋三爷看来,李逵那样掏心掏肺,可遇而不可求。能做到戴宗这一步,已经是不离不弃的好兄弟了。
“宋江啊宋江,你身边都是些倾心相交的好兄弟,你怎能辜负了他们。”
宋三爷自言自语,口称宋江,既像是在自我勉励,又像在埋怨原著里的宋江。
感叹过后,他点手唤来一个办事可靠的囚犯,这人得了宋江不少银钱好处,算是个亲信之人。
三爷与他耳语几句,安排好后手,赶紧向着城东玄女庙飞奔而去。
他前世是地道的沙东汉子,长手长脚,跑起来自然快人一步。
这宋江身高只有六尺,也就是个不到一米六的矮胖子,小短腿前后倒腾,给他累了个满头大汗。
他路上又问了两次路,心脏差点儿跑炸了,终于赶到城东,只见一座古庙,上面匾额上四个金字。
玄女之庙。
也许是地处偏远,加上正午时分,庙里并没有闲人。
宋江赶紧推门来到大殿,只见殿上神厨内,帐幔中一座神像:
九龙椅上,坐定一个娘娘,身穿金缕绛绡之衣,手秉白玉圭璋之器,天然妙目,正大仙容。
正是九天玄女娘娘。
宋三爷抢到帐幔前,躬身拜倒,俯伏在地,带着哭腔求告道:
“臣宋江,乃下浊庶民,一心保国安民,不期被奸人所害,乞求娘娘搭救。”
说罢,宋江邦邦磕头,磕到发昏,也不见玄女显灵。
“难道这玄女娘娘只在还道村上班,其他地方没法触发奖励?
还是这并非水浒原著世界,并无鬼神存在?”
宋三爷不禁也有些自我怀疑了。
真没有鬼神,倒也是好事,那我也就不用尊什么法旨,怕什么报应了,早晚杀上东京,夺了鸟位!
他看向神厨里的玄女像,来都来了,还是做最后一博吧,于是指着殿上的柱子道:
“既然我宋江罪大恶极,神厌鬼弃,那我便撞死在这玄女庙里!”
说罢,宋三爷咬咬牙,闭上眼,朝着柱子一头撞去。
“咚!”
想象中头破血流的样子没有出现。
宋江感觉自己好像撞到了一块云彩上,那柱子又绵又软,登时化作一片白雾四散而去。
雾气朦胧中一个肃穆女声:
“宋星主,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