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皇冠之重
格伦达·舒梅克想象一个商界人士在查看她商店的账簿,这个念头让她感到很羞愧。“我会无地自容。”她说。多年来,位于宾夕法尼亚州唐克汉诺克的这家贺曼商店主营礼品和贺卡,曾经获得了不错的收益。格伦达的母亲和她的合作伙伴靠商店赚的钱生活得很好,他们有钱投资商店,有时还会有额外的现金储蓄。但过去十年,差不多就是格伦达开始主事的时候,偏偏就这么倒霉,贺曼商店只能赚到微薄的收入,有时格伦达会担心付不起这个月的开销。
格伦达是一个比普通人高一些的健壮的白人女性,有一张宽宽的坦诚的面孔,蓝眼睛,高高的额头,金发齐齐梳在脑后,干练洒脱,让她看起来像一个上点年纪的摇滚歌手。很久以前,她就描述自己是“身体损伤”但情感丰富的人。
“我不想说谎,”格伦达说,“在疫情前我们就生存很艰难了。”
格伦达知道她花了很多时间思考惨淡的经营状况。这对她的心态没什么帮助,她做的是基于礼品、贺卡和特殊场合装饰的季节性生意。春天应该是不错的,有复活节、母亲节和毕业典礼,但夏天来的时候,就要忍受好几周低迷,甚至会想她能否撑到下一个春天。每年秋天都是旺季,在感恩节和圣诞节之间,预订占了销售的近一半。直到新年来临,这一切又周而复始。“我还开着门呢!”当人们问起她生意如何时,这是她一贯的回答。她又坚持了一年,对她来说,这就是成功。
自打她接手以来,2020年像往年一样开始。2019年底,圣诞节的生意很火爆,然后一切就戛然而止。情人节前生意有所好转,直到春天之前都会冷清下来。冰雪融化时,外出的人增多了。女人们收起冬靴和厚重的衣服,开始浏览在贺卡和礼品旁售卖的衣服。顾客不仅来自周边地区的城镇和农场,还来自邻近的县。正如格伦达所说,她的商店“戴着金色的皇冠”,每张贺卡背面都有标志性的贺曼公司印戳。天气转暖时,人们更乐意开一个多小时车去置办一些贺卡,看看格伦达的商店里又添置了些什么。
贺曼商店是宾夕法尼亚州成千上万临时歇业的小企业之一。3月19日,宾夕法尼亚州民主党州长汤姆·沃尔夫下令关闭一切“非生活必需类”活动。全国各地还有数百万小商店、餐馆和其他企业也被视为非必需而关闭。格伦达身处其中,同很多人一样对此感到不满。在此之前,她就从来没有喜欢过这个州长,只要宣布实行紧急状态,他就有权为所欲为。格伦达更支持特朗普,他警告人们不要对病毒做出过度反应,向所有人保证一切尽在掌握。格伦达也对媒体的喋喋不休感到恼火,总在报道病毒不是置人死地,就是让人重病缠身。但她的生意被认为是非必需的,必须按照指令关闭。
格伦达给她的十个兼职员工打电话,跟每个人说着差不多的话:州长关了我们的商店,在接到新的通知前不要来上班。然后她就回家了,看《早安美国》、CNN和福克斯新闻,仅仅一周后就感受到严峻的现实:疫情有可能给她的生意带来毁灭性打击。格伦达意识到,如果她在家里待更长时间,很可能会永远失去她的商店。
格伦达五岁时,她爸爸开始在IBM工作,到纽约州西部港口城市奥斯维戈上班,这家电脑巨头位于苏必略湖沿岸的大学城,为军方生产专业设备。他们从唐克汉诺克搬到向北三小时路程的奥斯维戈,来到这个让他们有机会跻身中产的地方。“我父亲没有受过正规的大学教育,但他对数字总是很在行,”格伦达说,“这是他的一次重大转机。”
然而,在奥斯维戈仅仅住了五年,格伦达的父亲就在四十二岁时因患癌症去世,妈妈带着女儿又搬回唐克汉诺克,这里有他们的家人和朋友。格伦达在这里上小学,妈妈珍妮特·舒梅克在城里的菲兹商店做售货员。“从那时起就只有我们俩了。”格伦达说。
后来,格伦达的母亲找到一份薪水更高的工作,在克拉克斯萨米特做秘书,那儿离斯克兰顿更近,城镇更大。格伦达高中毕业还没开启新生活,就遭遇了一场严重车祸。股骨(大腿骨)是人体中最粗最长的骨头,一旦骨折也是最痛苦的,而格伦达的两根股骨都断了。因为这场车祸,她的两个膝盖和髋关节都做了更换手术,今后此生都要承受背部疼痛。“一条腿比另一条腿短,”她说,“把我的整个身体都搞乱了。”到二十岁的时候,格伦达终于觉得身体可以适应去工作了。一开始她每天穿戴“恶心的棕色制服和可笑的工作帽”在城里的麦当劳上班,做一个“大厅女孩”,清理餐桌、打扫卫生间和擦地板。后来又操作炸锅、翻转汉堡,还在免下车窗口服务,这是留给店里最有能力的员工的工作。终于,她成为店长,替一对外地夫妇经营这家店,他们在宾夕法尼亚州东北部拥有十多家特许经营店。
对一些人来说,开一家小公司源于一种激情,正如一对热爱动物的夫妇开一家宠物商店、一位艺术爱好者为孩子们开一个工艺工作室一样。珍妮特·舒梅克就属于那一类人,拥有一家企业不是为了给自己增加收入,更多是一种独立的表现。珍妮特了解到,贺曼公司在全国各地拥有自己的商店,但大部分带有该公司名称的商店都是独立运营的。这家位于堪萨斯城的贺卡巨头不收取加盟费,也不收版税。但是,戴上这个“金色皇冠”意味着经营者同意“最低产品展示要求”,至少55%的商店货架必须销售贺曼的产品,包括贺卡、圣诞装饰品、毛绒玩具和印有励志名言的品牌系列产品,该公司所谓的“金冠协议”还包括有关适当照明和清洁的规定。在贺曼商店出现之前,人们要想找一家精品礼品店,必须开车去很远的斯克兰顿或威尔克斯-巴里。那些生活在怀俄明县西部和北部农村地区,以及安德里斯山脉的人,则需要走得更远。
1988年,贺曼商店开业时,格伦达二十多岁,还在麦当劳努力工作升职中。珍妮特·舒梅克五十出头,格伦达说:“她是那个年代为数不多的女性店主之一。”雷切尔·雷克是镇上的一名房地产经纪人,他为珍妮特提供了启动资金,由珍妮特负责管理运营。(贺曼商店的全称J. R.'s Hallmark,其中J和R分别代表他们俩。)为了减少费用,他们在距离市中心约1.6公里的商业街租了一处窄小的门店。对贺曼开头几年的记忆,让格伦达对童年时代的小镇充满了怀旧的感情。
“那是一座美丽的小镇,”格伦达说,“后来发生的事太让人难过了,那也是到处都有的小镇故事。”
唐克汉诺克这个地名在美国原住民语言中的意思是小溪流,唐克汉诺克溪流与萨斯奎哈纳河在镇中心交汇,这条河是美国东海岸最长的、没法商业航行的河流。宾夕法尼亚州官方介绍说这座城镇始建于1700年,1841年设为市镇。希拉里·克林顿曾谈到她还是小女孩时,舔着甜筒冰淇淋和祖父母一起沿着河边散步,他们在约13公里外有一处避暑别墅。镇里的主要商业区位于泰奥加街(泰奥加来源于北美印第安人易洛魁人语,指两条河的交汇处),绵延大约六个街区。城里另一条主要街道是大桥街(29号公路),它把泰奥加街一分为二,并将唐克汉诺克与北部和南部的城镇连接起来。据说,歌星猫王曾经下榻这里的王子酒店,一座当时气势恢宏的三层砖砌灰泥建筑,就坐落在泰奥加街和大桥街交会处的一角。街对面坐落着乔治·迪特里希于1936年开设的迪特里希剧院,堪称装饰艺术的瑰宝。
唐克汉诺克与怀俄明县的一部分地处某个尴尬的位置,距离富饶的宾夕法尼亚州东北部煤田近在咫尺,却又不在其中。而萨斯奎哈纳河沿岸又呈现出一种相似的尴尬:适合钓鱼、游泳和散步,但不适合发展商业。直到1966年,农业和伐木都是那里的主要产业。那时,宝洁公司在城镇以西约16公里处建了一家大型工厂,称这是他们在美国最大的生产基地,宝洁在这里生产帮宝适和乐芙适纸尿裤、邦蒂纸巾和恰敏卫生纸系列,2020年春天疫情初期,这种卫生纸被人们爆买。怀俄明县商会主席吉娜·苏黛姆和她的丈夫介绍,大约有2200人在那里工作,接近全县总人口的10%。
1970年代,格伦达上学的时候,迪特里希已经变得破旧不堪,但剧院里仍然每晚放映电影。在她看来,这给小镇增添了几分格外的魅力。格伦达的祖母在那里做收票员,“坐在小窗户后面,就像在大城市一样。”她说。小镇有两家百货商店,她妈妈工作过的菲兹商店是两家服装店之一,还有两家鞋店。“你可以一年到头不用出城就把自己装扮好,而且都是地道的好东西。”格伦达说。
1980年代,有传言说沃尔玛要来了。1980年朱迪和戴维·米德从年迈的克里夫·菲兹手中购买了菲兹商店,他们最近成立了一个市镇中心商人协会,怀俄明县商会也刚刚成立不久。“但沃尔玛将要开业提升了人们的热情,给组织工作增添了更多的动力。”曾任商会第二主席的当地药剂师乔·莱赫这样说。这两个组织联系了其他城镇抵制或试图抵制沃尔玛的人,给他们分配了工作,研究分区法或其他法律途径来限制沃尔玛。当这家零售业巨头开始申请建筑许可时,一个团体提起诉讼,理由是在萨斯奎哈纳河附近建造这么大一家商店会对环境造成影响。但是,两家商会却不再抗争。“我们基本上对此无能为力。”朱迪·米德说。环境诉讼失败了,巨大的建筑开始施工,前面还有一个橄榄球场大小的停车场。像镇上其他商人一样,米德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朝前看,“我们已经尽力了”。
1994年,沃尔玛的开业给这个小镇带来了双重打击。零售店的顾客被沃尔玛的低价吸引走了,镇上的财政收入也受到影响。沃尔玛在唐克汉诺克南约1.6公里的伊顿镇建了商场,沃尔玛吸走了泰奥加街商店的顾客,它们上缴的税收收入使伊顿镇受益,而唐克汉诺克的收入却减少了。沃尔玛还会尽可能地少缴税,担任过怀俄明县政府官员十二年的朱迪·米德这样认为。米德说:“沃尔玛有这么一群律师,他们到处抱怨被高估了,说应该少交一些税。”每隔几年,同样的争斗就会发生一次。沃尔玛请来外部评估人员,这些人一贯认为政府对沃尔玛要价过高,之后他们会为每年减少一两千美元的财产税争论不休,尽管其2020年的销售收入为5490亿美元(沃尔玛对此不予置评)。
法瑟特百货商店位于泰奥加街和大桥街交会处一座漂亮的维多利亚风格的建筑里,是沃尔玛的早期受害者。第二家百货商店坚持的时间长一些,但也关闭了。米德说:“我们所有人都在受沃尔玛的压榨。”为了说明这一点,她提到菲兹商店里销售的三件装汉纳斯男士内衣。菲兹商店的业务规模很小,不能批量购买汉纳斯,就只能依靠斯克兰顿镇的批发商,批发商批量购买后再根据他们的需求供货。米德第一次走进新的沃尔玛时就预见了自己的命运,沃尔玛以她付给批发商的相同价格销售三件装汉纳斯男士内衣。
“我们会保留一段时间汉纳斯的库存,以满足部分顾客的需要。”米德说,但她觉得好像在欺骗别人,不知道顾客是否也这么想。他们销售的沃尔里奇、北岛等一些高质量品牌产品沃尔玛没有,但牛仔裤和其他生活必需品的销量却直线下降。当地鞋店关门后,他们试着增设一个鞋品部,“但必须进货各种尺码和款式,我们这样的小店是做不到的。”米德说。他们放弃了鞋子,增设礼品类。镇上另一家服装店关门了,菲兹还在艰难维持着。“我们在想方设法争取继续经营下去。”她说。
小镇的低谷出现于1990年代,迪特里希剧院在80年代末就关门了,不再放映影片,建筑年久失修。街对面的王子酒店也一派萧条。一项城镇调查显示,在沃尔玛开业几年后,泰奥加有十三家空置的店面。深受喜爱的盖博面包店已经关门,镇上唯一的肉店也是如此。1916年在泰奥加开办的格林伍德家居店仍然屹立不倒,但人们发现似乎没有去市镇中心商业区的必要了。商会的项目协调人埃里森·舒尔茨在90年代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在我们成长的年代,你要想做点事就得离开小镇,”舒尔茨说,“在城中心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1960年,唐克汉诺克有2300人居住,到90年代末,只有1900人。
小镇不甘就此沉沦。朱迪·米德是唐克汉诺克街景委员会的三位女性之一。这三个人都没有填过拨款申请,但她们成功筹集了100万美元,这些钱足够在泰奥加周围种植树木,修复破损的人行道,并增加能够唤起人们回忆的漂亮的金属灯柱。同时,一个抢救迪特里希剧院的市民组织也成立了,他们从镇上的居民那里筹集了这处房产的首付款,利用当地小企业和富人的捐款以及政府的拨款,让剧院重现昔日的光环(还增加了第二块屏幕,可以与多厅影院竞争)。2001年春天,剧院的霓虹灯再次照亮了泰奥加的这个角落。
剧院的复兴是唐克汉诺克的一个关键转折点,绕城公路的建设是另一个。1950年代宾夕法尼亚收费公路建成后,首府哈里斯堡的设计师们将6号公路改道穿城而过。6号公路是全美第二长公路,连接马萨诸塞州的普罗温斯敦与加利福尼亚的毕晓普。州交通部门的官员希望通过改道能吸引更多的游客,但始料不及的是造成泰奥加街永无休止的交通拥堵,还有很多来往宝洁公司生产厂的大卡车。为缓解泰奥加交通拥堵,一条新的绕城公路开工了。当地报纸迅速捕捉到热点:“一条绕城公路,三十六年等待。”
迪特里希的复兴和交通拥堵的缓解,吸引人们又来到市镇中心商业区。渐渐地,商业气氛又回到了泰奥加,这说明只需要一个健康的环境,人们就可以通过创业来解放自己。杰瑞·伯格丁在宝洁工厂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一直干了十三年,1999年他辞职在距离迪特里希剧院一个街区的地方开了一家“小树枝”餐馆。受到“迪特里希复兴”的激发,另一家餐厅“泰奥加小酒馆”也在剧院对面开张了。
迪特里希又增加了两块屏幕,一共四块,并腾出空间来举办文化活动、研讨会、儿童课程等。更多的商业活动也随之而来,花店、理发店、武术馆、文身店相继开张,德里餐厅在小酒馆和“季节餐馆”旁边开业,斯克兰顿一家颇受欢迎的披萨餐厅毗邻迪特里希开了分店,一个街区外开了一家餐馆,一家名为“香料专柜”的商店租下了“小树枝”餐馆旁边的店面。
然而,小企业面临的逆风依然强劲。斯克兰顿和威尔克斯-巴里附近的购物中心和大型商店迅速发展,都是约四十五分钟的车程。连锁店搬到了距离6号公路二十五分钟路程的克拉克斯萨米特,互联网吞噬了更大的零售市场份额。一家区域杂货连锁店威斯在伊顿镇南部开了一家大型超市,沃尔玛在原来门店的对面建了一家更大的商场。2011年,新的沃尔玛超市开业,这意味着本地出现了第二家大型超市,还有一个花卉市场,一个扩大的药房和一个小型家具部。“美元树”(A Dollar Tree)搬进了旧沃尔玛,达乐(Dollar General)商店开在了贺曼商店对面。镇上的餐厅除了麦当劳,还有必胜客、赛百味、汉堡王(Burger King)、邓肯甜甜圈,号称“全国领先的家庭餐厅”的帕金斯(Perkins)也开了门店。
21世纪初,互联网泡沫破灭引发的经济衰退影响了市场销售,2008年金融危机后那场更严重的经济衰退同样如此。2011年萨斯奎哈纳河洪水泛滥,对市镇中心商业造成严重破坏。“洪水同时从前门和后门冲进来。”迪特里希执行董事埃里卡·罗格勒说。社区再次投入拯救迪特里希行动,300名志愿者拆除了剧院内部设施,并筹集了重建资金。
米德和她的丈夫在2012年洪水过后不久关闭了菲兹商店。米德说,回想起来,他们或许在三四年前就应该退出,“我们一直在想,日子会好转起来”。她称商店关闭是“这个时代的标志”,她补充说:“小企业正在退场,现在轮到我们了。”一家西维斯搬到城里,来爱德(Rite Aids,美国药店企业)也来了。像米德一样,莱赫药店的乔·莱赫说,菲兹商店关闭不久,他就关闭了自己在镇上的药房,其实他应该关得再早一点。其他店也陆续关张,包括镇上的三家小超市。最后一家关门的是布里克,是一家大型商场,几十年来一直坐落在中心商业区的东端,有一个肉类柜台和大型农产品区。在疫情前几年关闭时,布里克公司雇用了近40名员工。
“时代就是这样,”一位顾客对前来采访的斯克兰顿电视台记者说,“老一代的夫妻店正在消失。”
疫情是那些家庭经营小店的新威胁。2019年的最后几天,在中国武汉一家医院工作的一名三十四岁的急诊室医生,在一个线上聊天群里分享了他了解的情况,一种神秘的呼吸道系统病毒在这座有1100万人口的中国中部城市传播。最初,人们认为这种新病原体传染性不强,就像SARS病毒一样,只要把那些有症状的人隔离起来就能控制住。但医学专家很快发现,那些无症状感染者就是超级传播者。2020年1月21日,当中国政府禁止人们离开武汉时,已经太晚了。据估计,从发现第一个有症状的病人以来,有约700万人离开了武汉。1月30日,世界卫生组织宣布新冠病毒为全球紧急事件,那时已有包括美国在内的二十个国家至少1万人感染。
美国公共卫生官员发出了警告。奥巴马政府的国家安全委员会制定过一份69页的指南,题为《早期应对高风险新发传染病威胁和生物事件的行动指南》。然而,特朗普和他的支持者并没有遵循这份详细的分步指南,而是奉行了一厢情愿的政策。特朗普反复提出病毒会随着天气变暖而消失,(他对一群州长说:“很多人认为它会在4月份炎热到来时结束。”)并把疫情视为政治对手操弄的破坏他连任的“骗局”。将近2月底,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疾控中心)负责呼吸系统疾病的负责人警告说,在美国暴发大规模疫情将不可避免。“会严重影响日常生活。”她说,包括关闭学校。然而,特朗普更自信,次日晚上他在白宫的一个会议上说:“有一天疫情会奇迹般地消失。”
到3月3日,意大利部分地区的医院不堪重负,一些城市开始“封城”。在美国,那是一个“超级星期二”,一个由乔·拜登主导的夜晚,他似乎越来越像与特朗普在11月对决的劲敌。两天后,特朗普前往斯克兰顿,在他的家乡嘲弄获胜的拜登。由福克斯新闻台赞助的市政厅会议在斯克兰顿文化中心仓促进行,这是他几个月来最后一次参加竞选活动。第一个问题来自一位自称犹豫不决的选民,他问总统有关抗击新冠病毒的计划,特朗普只是自顾自地说他的“好评如潮”,并宣称“我们取得了巨大的成就”。
辛迪·黑因参加了当晚市政厅会议,她和丈夫住在老福格,在斯克兰顿经营一家小型游泳池用品公司,她在全国独立企业联合会(National Federation of Independent Business)中很活跃,这个联合会是几个主要的倡导团体之一,他们宣称自己是美国小企业经营者的代言人。特朗普的竞选团队联系了他们意在寻找支持者人选。共和党人黑因还在犹豫,她支持低税收和放松监管政策,但对特朗普的行为感到不安(“他说了那么多愚蠢的话”)。她想支持特朗普,但当晚会议印象最深的就是特朗普和会议组织者对疫情毫不在意的态度。黑因说:“他们让人们挤在一起排队,没有人要求大家保持距离。”疾控中心敦促人们保持社交距离,不要握手。“但特朗普还在台上若无其事地与人握手。”黑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