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老爸:海明威父子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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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帕特里克·海明威

本书是一对父子之间的书信精选。朋友也好,陌生人也好,常常会这样问我:“你了解你父亲吗?”本书就算是回答这个问题的一种尝试吧。

这些信有很多涉及打猎和钓鱼的内容,但我觉得这些信的意义不在于打猎和钓鱼。它们是照射到我们父子关系上的一束光,能让你窥见我是怎样一点点地了解我的父亲。我渐渐了解到他也是一个凡人,跟别人对他的描述差别很大。我了解的这个人竭力想要做个顾家好男人。我认为我们之间的通信也表明,他毕生都和他的妻子们、孩子们保持着亲密的联系。

我很愿意回顾父亲在1925年写给F.司各特·菲茨杰拉德的一封信,当时的老爸还只有一个家庭、一段婚姻在经营。

1925年7月1日

纳瓦拉省布尔格特

亲爱的司各特:

我们明天准备进入潘普洛纳了。一直在这里钓鳟鱼。

你怎么样?泽尔达好吗?

我感觉从没这么好过,自从离开巴黎后,除了葡萄酒我啥酒都不喝。天啊,乡下真是太好了。不过你讨厌乡下。行吧,我略过对乡下的描写。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天堂是啥样的。一个美丽的真空,里面住满了相信一夫一妻制的有钱人,全是名门贵族的纨绔子弟,整天喝得醉生梦死。而地狱多数是一个丑恶的真空,里面住满了相信一夫多妻制的穷人,没钱喝酒,或者因为得了他们称之为“隐痛”的慢性胃病而没法喝酒。

对我而言,天堂就是一座巨大的斗牛场,而我在观众席第一排里占着两个位子,郊外有一条小溪可以钓鳟鱼,但不许别人在那里钓,城里有两所可爱的房子;一所住着我的妻子和孩子们,我们过着一夫一妻的生活,我忠诚地热爱着他们,另一所九层楼,每层楼上都住着一位我的美丽情人。一所房子里摆满了印在手纸上的《日晷》杂志的特刊,每层楼的厕所间里也都放着,另一所房子里我们就放上《美国信使报》和《新共和国报》。然后还要有座好教堂,就像潘普洛纳的那种,在我从一所房子去往另一所房子的途中,我要去那里忏悔,我要骑上马儿,带着儿子一起去我的养牛场,养牛场的名字叫“哈德利庄园”,沿途还要对站在道路两侧的我的私生子们抛撒硬币。我会从观景庄寄信过去,叫我的儿子来给我的那些情人锁上贞操带,因为刚刚有人飞马来报信说,有个名叫菲茨杰拉德的臭名昭著的一夫一妻制论者正骑马向着城里来,后面还跟着一帮醉醺醺的乌合之众。

好了,总之我们明天一早就要进城了。来信请寄

西班牙 潘普洛纳 金塔纳宾馆

或许你不喜欢写信。我喜欢,因为它是摆脱工作的一个好办法,同时又能使你感觉到你在做事情。

再见吧,请向泽尔达转达我俩的问候。

你的

欧内斯特

这封信展示出海明威复杂的个性以及他在写作方面的艺术创造力。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可以通过书信来创造出某种和他相类似的东西,在某些领域我甚至可以公开地向他挑战,比如诗歌和打猎。这封给菲茨杰拉德的信写于我出生前的三年,当时约翰·哈德利·尼卡诺尔·海明威(1)是老爸的独养儿子。而我这个宝琳·法伊弗·海明威的儿子的降生,也改变了老爸经营着的这个家庭的复杂性。这种复杂性甚至都影响到了老爸和我之间的通信的发展。首先,这是个关乎罗马天主教的问题。老爸是在意大利参战时期和罗马天主教建立起联系来的,意大利是天主教支配的国家。随着和宝琳的第二段婚姻,他在宗教方面受到的影响也越来越大,而我也将以天主教的方式被抚养成人。随后,为了迎娶玛莎·盖尔霍恩(2)而导致的老爸和宝琳的离婚,反过来又影响到这种关系。老爸觉得自己要为家里这些不得不做的改变负责,同时这些改变也为我们的通信以及我意图了解父亲的任务奠定了基调。


(1) 即海明威与第一任妻子哈德利所生的长子杰克,信中多称其小名“邦姆比”。

(2) 玛莎·盖尔霍恩(1908—1998),海明威的第三任妻子,也是著名的作家、新闻记者,曾与海明威一起到访过中国,报道中国的抗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