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韩聪哥
我很幸运遇到自己的“火车头”——韩聪哥。我和他搭档了15年,是花样滑冰界搭档时间最长的组合之一。
我们既是搭档,也是最好的朋友,关系似兄妹,有时甚至像“父女”。冰迷们戏称韩聪哥为我的“二爸”。作为双人滑女伴,我算是把命交到韩聪哥手里,完全信任他,我们拥有过命的交情。这种感情对我来说非常可贵,我会珍惜一辈子。
正式搭档
2007年4月9日,我和韩聪哥正式成为双人滑搭档。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哈尔滨冰上运动基地,我妈找人给我梳两根大辫子。我在冰场上滑,韩聪哥在下面看。第一次看到韩聪哥,我觉得他长得还挺帅的,只是有点儿不爱笑。
那时我12岁,学滑冰已经4年,到了思想、技术上的瓶颈期,没啥进步,人也变得焦虑和迷茫。这时候有和韩聪哥搭档的机会,我抓住了,没想到以后会搭档这么多年。人生面临着很多未知的选择和挑战,当你不知道前面的路在哪里的时候,往前走就好,走一段可能就找到了方向。
2007年深圳邀请赛,去海边
去动物园
2011年冰上雅姿盛典
韩聪哥和第一任舞伴滑过两年,知道怎样滑双人滑。他想倾其所有教我,帮助我更快走上正轨。教练安排的训练量已然不小,韩聪哥带着我练的同时,还会给我加些训练量。每天,我的训练时间超过10小时,晚上出了冰场,我还要看录像、琢磨动作细节。我懵懵懂懂地接受大家教给我的东西,脑子被塞得满满当当,完全想不了其他事情,每天的精力只能顾着训练,一分都不剩。刚开始训练的两周,我除了10个手指甲盖和头发丝不疼以外,身体的其他地方都疼。我还来不及反应,训练的苦就抢先一步灌满我的身体,却也支撑我度过那段快速进步的新人期。
我爸身高一米七,我妈身高一米六,我去测过骨龄,按生长发育规律讲,我至少能长到一米六。韩聪哥不是传统双人滑男伴那种高大强壮的类型,很多人觉得我们发育期后的身高差不适合滑双人滑,因此,我们经历过一段不被看好的艰难时期。
曾经也有一些高个子的力量型男伴向我发出邀请,想跟我搭档双人滑,但都被我拒绝了。韩聪哥虽然身材条件不是特别突出,但他很优秀,做喜欢的事情时很专注,有一颗想干成事、能干成事的心。我也想一直跟韩聪哥搭档。
2013年全国锦标赛短节目《大路》,等分中
2014年队内测试
2015年世锦赛后表演《植物大战僵尸》,我演的是一棵白菜
韩聪哥作为男伴是负责任的,会特别细致地保护我。我习惯报喜不报忧,受伤一般不和家人说。但每次我受伤,他都会给我爸打电话道歉:“叔叔,不好意思,我又把小隋给摔了。”但双人滑训练过程中,运动员难免受伤,我摔伤的概率已经算比较低的了。
沟通
同舞伴磨合是训练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2013年,从哈尔滨来到北京,我和韩聪哥从栾教练门下换到赵教练门下训练。栾教练会给我们制订训练计划,告诉我们该做什么,我们只要执行就好。赵教练的教学模式是自主型,很多时候我们需要自己掌控训练进度与内容。
之前,我处在比较“社恐”的阶段。韩聪哥比我岁数大、经验足,我大多时候跟着栾教练和韩聪哥的意见走。即使偶尔和韩聪哥出现意见上的分歧,栾教练也会帮忙解决。来到北京后,我和韩聪哥需要一起做很多训练上的决定,我们一开始都不太适应,便经常在训练过程中产生一些小分歧,比如争论运动量该练多少、今天的动作怎么没有昨天做得好……我俩的脾气都比较冲,产生小争执的频率比较高。但我俩始终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不管怎么样,每天训练要完成,所以分歧不会持续太久,几小时后我们就会和好。那时候我们年纪小,也都爱面子,和好的利器就是吃。相互叫对方吃饭就自动和好了,没什么解决矛盾的方法比好吃的来得更有效。
刚来北京时,我和韩聪哥的团队还没有组建充分,我们经常不知道跟谁沟通。在我看来,运动员不怕慢,出现问题或者矛盾是很正常的,追求梦想的路上肯定不是一帆风顺的,我们得一点一点前行。
韩聪哥不像我这样通过找人聊天来分散比赛和训练的压力,他很少向别人倾诉,遇到困境就独自去闯,压力大多闷在心里。我能做的就是,他有牢骚的时候用心听着,在旁边支持他。
有时候,韩聪哥会有一点儿固执,尤其是在面对我的时候。大概是因为我俩太熟了,他有时不太愿意听我的意见。后来我就想到一个办法,把意见告诉身边的老师和队医,让他们和韩聪哥聊,我不直接去说。
那个场面可太逗了,晚上下冰时都十一二点了,一堆人拿着录像围着韩聪哥一遍遍给他看,“压着”他加深对某个意见的认识。最后证明这个办法效果还不错。我有时觉得,一件事情不一定非得直着去做,迂回一下或许能收到更好的效果。
随着不断磨合,我和韩聪哥的关系也慢慢地由小时候大哥哥小妹妹式的关系变成了平等的伙伴。这也让我不断放开自己,解放天性,开始在训练、编排中输出越来越多的意见。
每次比赛结束后,我们都会复盘,分析如何配合得更好、比赛失利的地方在哪儿……这几年,我还尝试着逐步做一些计划,包括从伤病中恢复、每年节目用什么音乐。因为我们都受过伤,我也比较擅长做训练计划和减重计划,比如在什么时期我们要达到什么样的状态,实现什么样的目标,如何让身体有步骤地恢复等。赵教练也会引导我们,教我们在什么时候做这些事情。
桥梁一直都在
韩聪哥伤病最严重的两年,他的心态不是很稳,容易焦虑。在训练前,他经常会说“我腰不好”“我状态不好”。我就天天鼓励他:“哥,你最棒了,你一定可以做到。”鼓励韩聪哥都成了习惯,以至于有一次,他把红烧日本豆腐做成鱼香味,只有我一个人在不停地夸好吃,大家都说我是“无脑吹”。
北京冬奥会备战期间,我知道韩聪哥其实是很紧张、很焦虑的,就天天给他灌心灵鸡汤:“面对问题,我们可以一点点解决,今天解决2%,45天之后我们可以解决90%,剩下的10%对你来说是事儿吗?那都不是事儿。遇到问题就去解决,没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韩聪哥,没事儿,奥运会这几天只是你人生中平凡的几天,可能是非常好的几天,可能是普普通通的几天,过去了就过去了。你还是一样要继续生活,不用想那么多。”
自由滑上场前,我还握住他的手,鼓励他:“这次我们一定也可以创造奇迹。”我希望像小太阳一样给他提供能量,帮助他驱散焦虑情绪。
两个人相互支撑是非常重要的。桥梁不只在比赛中才有用,在平时我们也需要像桥梁一样支撑着对方站起来。
2017年新年,哈尔滨(准备春节联欢晚会表演前)
2019年美国外训,周末逛街
训练中
2022年,参加北京冬奥会、冬残奥会总结表彰大会的路上
家人一般的存在
搭档久了,我们的相处模式就像家人一样,有矛盾的时候我们会互相怼,没有矛盾的时候我们也会互相怼。这已经成为我们生活中有趣的一部分。
北京冬奥会时,我需要疯狂减重,韩聪哥则要增重,我俩时不时开玩笑。韩聪哥招我一句:“我天天吃得太撑,可难受了,要不然你试试?”我就回怼他:“我很乐意为你分忧。”然后两个人相视一笑。
我们也经常互相“卷”,不光比谁更刻苦、更优秀,比这个动作怎样配合得更好,有时候甚至比吃饭,就像小鸡互啄。我说一句:“你看我吃得多健康。”他就马上回一句:“我吃得更健康。”我们很享受这些相处细节。
我和韩聪哥是花样滑冰界搭档时间很长的一对。许多双人滑组合频繁换搭档,但我们一直认定对方是最好的搭档,从未想过要换。
人生中得以遇见我的“火车头”——韩聪哥,我真的感到无比幸运。在我看来,他非常真诚,对于目标和梦想又非常执着,像火车头一样引领着我,向梦想一路前行,披荆斩棘。我们一起坚持,一起追梦,一起走过了15年的花样滑冰岁月。
为了梦想,我们可以放弃很多,不断去努力拼搏。记得我们曾说“想引领一个时代”,我相信有这股执着的劲儿,干什么都能成。
2022年北京冬奥会后一起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