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将计就计

毛卉的冒昧出现，扰乱了会议节奏。

张承不顾礼仪地强行将毛卉重新拉了回来，并且坐在了自己身旁，毛卉欲迎还拒地坐立不安着。

直视他人妻妾，最为无礼。

回过神来的众人全都不动声色地晃动目光，心虚地东张西望。

张承对此毫无察觉，只是满心欢喜地看着毛卉，淡然说道：“我虽然读过诗书，但终究还是一个粗人。我认为男女虽然有别，却无尊卑之分。实不相瞒，在下冥顽愚钝，智术不及夫人一半。眼下有倾亡之危，夫人略通谋略，假口难传，欲邀之共商，不知诸公意下如何？”

蒲霜自然没有“女人不能参与议事”的心理压力，反而非常欢迎。

不过其他人则你看我我看你而有些为难，终究还是无法不赞同张承的提议。

随后，话题重新回到了蒲霜身上，大家追问他：“如果孟虎、真是苏尚派来的细作，为何还要留下他们？”

蒲霜原本不是想故弄玄虚，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而已。

正在努力重新组织语言，蒲霜看上去有点木讷，没有立马回答。

毛卉有些怯生地问道：“莫非值寒先生想要将计就计？”

蒲霜一听这话，就瞬间明白毛卉这可不是无意闯进来的，而是早有预谋，想必昨天躲在幕后的那人也是毛卉了。

或许正如张承所言，毛卉“略通谋略”。

不过蒲霜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诧异来，而是非常自然地接话说道：“看来夫人不仅美若天仙，更是冰雪聪明，一眼就识破了蒲谋的雕虫小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可其他人还是一头雾水。

如何将计就计呢？

蒲霜暗暗觉得毛卉是个不简单的女人，不仅是因为他会看相，单凭她那一身高典雅贵的气质，就绝对不是普通女人所能拥有的；而且她天庭饱满、眼睛有神，再通过她的言行举止来综合考量，基本可以断定她多半出身名门望族。

她却又是怎么沦落到难民之中，投身于这蛮荒之地呢？

很显然，蒲霜是对张承及毛卉有过深入暗查、了解的。

只不过对于毛卉落难之前的任何信息依旧一无所获。

蒲霜对毛卉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想看看她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说道：“夫人既然能猜到我的动机，不妨说说，该如何将计就计？”

众人也翘首以盼，拭目以待。

毛卉微微一笑，缓缓站了起来：“孙子云：兵者，诡道也，能而视之不能。又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苏尚虽有虚名，却也并非泛泛之辈。他此番兴兵来攻我骑虎山，必是志在必得。世人常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然而间行同时。苏尚费了那么大心思将孟虎、姜阳二人暗查进我山寨，不过就是为了刺探我山寨虚实而已。”

稍作停顿，毛卉又说：“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倘若我们不知道此二人是细作，恐怕已经未战先败了；现如今知道了，那就已经未战先胜了。对吗，值寒先生？”

话虽说得含蓄，可在座的也都听明白了，尽皆恍然大悟。

蒲霜原来是想迷惑孟虎、姜阳二人，让他们传一些错误消息回去，让苏尚等人产生误判而做出错误的决策。

蒲霜拍手叫好，直言毛卉有“神机妙算”之能，夸得毛卉有些脸红，他却趁机问道：“夫人虽女儿之身，不输男儿，真可谓女中豪杰。我观天下女子，能与夫人比肩者屈指可数。然而乱世之中，还能博览群书，想必夫人并非出身贫寒之家。不知夫人为何沦落至此？”

毛卉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她没想到蒲霜会突然问起自己的身世来，眼睛不自觉地向张承看了一眼。

此前她曾想对张承坦白自己的过去，却被张承拒绝了。

而今却被蒲霜刻意问起，她反而有些慌了。

张承看到毛卉为难的样子，随即站起来，尴尬地笑着掩饰道：“此事无关今日议题。夫人不说，自有苦衷。还请值寒先生莫要追问。”

此情此景，令蒲霜感觉有点懵。

本来是个非常正常的问题，但却被蒲霜问到了禁忌。

难道毛卉的过去有什么不堪的往事，亦或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无论如何，这事只能到此为止。

张承带着毛卉匆匆忙忙地先行离开了，剩下蒲霜一干人等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这个小插曲确实来得太突然，令人防不胜防，可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们立刻着手去办，不能沉浸在其中。

为了达到迷惑、误导孟、姜二人，蒲霜认为首先要隐藏山寨的真正实力，然后再刻意制造一些矛盾。

能办这些事的，只有韩乐。

隐藏山寨真正实力好说，悄然将大部分持刀持枪的“士兵”放归田野即可；可是刻意制造矛盾就需要张承配合了。

午时，韩乐再次来到了张府。

夫妻二人正在吃午饭，听到张承来了，毛卉本能地想要回避，却被张承拉住：“韩乐是我兄弟，不是外人。”

韩乐见到毛卉时，心里对上午发生的不愉快还有些耿耿于怀。

毛卉却好像已经忘了那事，连忙招呼韩乐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吃饭。

盛情难却。

吃了没几口，韩乐便直接说明了来意，想让他配合自己演一出戏。

张承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了毛卉。

毛卉放下筷子，低垂着眼睑说道：“演戏，就一定要演得真一点。”

韩乐心领神会，也放下了筷子，默不吭声地起身离开了。

随后他转身来到了孟虎、姜阳的住处，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贾复正在与他俩坐在一起吃饭，还和他们讲着山寨的故事，说山寨里的人都是四处落难的流民，他们来到这里开启了全新的生活。

韩乐轻咳了一声，三人看到了，立马起身。

贾复有些心慌地喊道：“韩统领。”

韩乐跨步迈进房间，没有理会贾复，微笑着问道：“初来乍到，还觉得习惯吗？”

孟虎、姜阳二人受宠若惊，慌张回答：“很好。”

韩乐却出人意料地皱眉轻叹了一声，引起三人好奇，忙问韩乐怎么唉声叹气，韩乐欲言又止了两番，为难地说：“恐怕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孟、姜二人莫名其妙，贾复也不明就里，惶恐问道：“怎么了？”

韩乐神色黯然，示意让他们都坐下，忍不住地又叹了一声，惹得众人狐疑重重，神色紧张，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等待韩乐开口说话。

酝酿了一阵情绪，韩乐说道：“山寨可能守不住了。”

言如雷霆，震惊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