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缘法
陈岐山望向少年的眼神，从稍感兴趣的微动，瞬间化成了怜悯，继而又露出携着丝审视的怀疑。
不过这种反应，并非是对卫渊本人的质疑。
陈家先祖开拓此地后，对小镇居民管理颇严，为防止‘灵运’被窃，朝廷环绕着桃花洞天，布下了一座规模宏大的结界。
而且还有一方镇守使常年镇守。
可以说，小镇就是个没有出口的口袋，进来容易，但没有朝廷的符令，再想要出去便难如登天。
因此他对那位金丹期修士的到来，始终抱有怀疑。
这时，虚掩的大门被从外推开，一位读书人打扮的青衫郎跨过门槛，向陈岐山颔首致意：“公子，咱们该去含光寺了。”
陈岐山闻言起身，捋了下衣襟开口道：
“眼下离子时尚早，你不必过于忧虑，我等晚些再来寻你，这令牌你先留下，若是再有官差前来，可直接亮与他们瞧瞧。”
此言显然是婉拒，不想耽误了正事。
他身上的神通符箓、保命法器倒是不少，可碍于小镇有高人坐镇，纵然自己是太守之子，随身所携的法宝威能依然受制。
如果轻易给了这少年，非但没用，反而可能招来大祸。
况且，卫渊到底只是贫寒少年，老道士也是别人口中的“江湖骗子”，若非父亲交代务必走这一趟结个善缘，他肯定不会踏入这座远离机要的农家小院。
镇上四大家族，当地齐县令，坐镇桃花洞天的镇守使，还有那当事人灵觉和尚......
这些，才是陈岐山此行要接触的机要人物。
卫渊心头微微有些失望，虽然猜不到其中细节，但通过对方的表情，却也能看得出，这位陈公子对自己并不看重。
笑着将其送出门。
很快，那两道身影消失在巷口，汇入街上的人群。
卫渊脸上笑意慢慢收敛，化为了深思。
他并不是那种会将自己的生死，轻易交付在别人手中把控的人，与陈岐山谈交易，也只是为了更稳妥些而已。
关上院门，将偏离位置的竹椅扶正回原位，心中那点烦腻腻的感觉，才终于消散许多。
来到这个世界十八年，他了解过外面的情况。
天下九州分五国，大虞不是最强大的国家，同样也不是最弱的势力，上头还有一个大周，名义上的天下共主，而九州的山河地貌，虽有重名之处，却又完全不是前世记忆里的五湖四海。
至于国情，倒是有点春秋的影子。
平白无故的穿越到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没有谁会喜欢。
可既然已经来了，横竖也没有再回去的办法，他只能摆正心态，去见识这个世界的精彩，也不枉穿越了这一遭。
但卫渊心里同样清楚，自己要想走出小镇，也是件说难不难，说易不易的事情。
他曾问过算命的老道，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桃花镇？
对方只同他说了两个字：缘法。
至于缘法为何物？
老道只字不提，卫渊也没细去深究。
不过，他却很敏锐地留意到了一点，那就是桃花镇的机缘实在太多。
其中最大的，莫过于那些偶然进来的——
山上修士。
也就是传说中的“仙缘”。
......
八月暑气最甚，乘凉不过半刻钟，便再度淅沥沥地降起细雨，院外登时又响起小贩们凌乱归家的脚步声。
将竹椅往屋檐下挪了挪，卫渊刚要回屋。
忽地传来阵敲门声响。
他心头一跳，惊疑不定地问了声：“谁？”
“我！”
门外倒也干脆。
可这声音的调调却很是陌生，而且更为催魂的是，这居然是道脆脆的女声。
他下意识就想起，那位命中注定要砍死自己的女人。
卫渊拿起条案上的桃木剑，快步走到门后，透过门缝瞄向外面，却左右不见人影。
这时，外面又喊了一声：“这里，这里！”
将视线往下移。
一个精致地像瓷娃娃般的小女孩，生怕他看不见，站在原地边蹦跶边摇摆着手臂。
还好只是个丫头，不是个姑娘，卫渊松了口气。
打开院门，那丫头也不等他问话，便自顾伸着脑袋跑进院中，看样子是来躲雨的。
卫渊上下打量她。
鬓发结有金铃，双手配着玉腕，一身绿衣下的华贵饰品，比镇子里四大家族的小辈还要过之。
外乡人？
他皱起眉，有点诧异。
这几日来小镇的外乡人，为何愈发多了？
收起念头准备关门，手刚抓住门栓，便听“啪嗒”一声，大门已经被只满是茧子的手给按住。
“小孩儿，老夫也想进去避雨，没问题吧？”
老者体态挺拔，虽然看起来老迈，可面色红润，锐利有神的双目中泛着精光，说话中气十足，丝毫不显老态龙钟的意味。
卫渊点点头算是同意，老者道了声谢，微微弯腰迈入院中，走到绿衣丫头身旁，双手交叉着立在那里，闭目不言。
而那小丫头却满脸新奇，视线不住在院内逡巡，待目光落在桌上，顿时眼前一亮。
“大哥哥，这碗我好喜欢，你多少钱卖？我买了。”
“哦？”
卫渊拿起那黑乎乎小碗，含笑道：“是这个？”
“嗯嗯！”
绿衣小丫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开心地点头。
黑碗是卫渊前些日钓鱼捡的，当时只想着用来盛蚯蚓，谁知却碰上孙家少爷来寻仇，对方不分青红举起个石头，便砸向黑碗。
也不知道它是何材质，竟然丝毫无损。
往后种种事实也证明，这黑碗比金铁还硬，任凭卫渊如何摔砸，都没有一丝破损。
循着小丫头征询的目光，他神色淡然道：“不卖。”
“为什么？”
“我答应送人了。”卫渊撒了个谎。
绿衣丫头笑容一凝，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思议，眼神里闪烁着‘怎么可能’的震惊。
她身旁的老者，也跟着劝道：“小孩儿，你可以给他钱财，对方或许更高兴。”
卫渊摇头：“他家不缺钱。”
‘山上人’对于小镇少年来说，就是场莫大的机缘，自从得知齐氏兄弟获得仙缘后，卫渊便明了一切。
同样也清楚了老骗子口中的‘缘法’，竟是——
仙缘！
但，这需要他自己去争取。
想要摆脱小镇的束缚，只有通过这群“山上人”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