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很强
姚翩洲正措辞该如何道歉，忽见那少女已纵身跃至身前，伴随着衣衫带起阵风响。
“去死！”
声音清脆，却有几分凛冽寒意。
他到底是书生，未曾见识过这种阵仗，姚翩洲当即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往后退。
这不由分说就动手的少女，着实有些骇人。
可老天似乎没给他逃脱的机会，就在少女右手探向刀柄之时，姚翩洲被眼前这幕惊得竟没站稳，身体踉跄向一侧倒去。
倾斜之际，幸有一只手掌托住了他的肩膀。
抬头看去，只见私塾的老先生不知何时已来到身旁，他另一只手按住了少女腰间的刀柄。
来人保住了姚翩洲，也保住了这份机缘。
“不过多看你一眼，何必？”
声音温润，如沐春风。
自己的学生险些遇难，老人未曾动怒，那双淡泊如水的眼眸，反而亮了下：
“侠气凌云霄，英姿胜儿郎，好！”
呛啷——
他稍稍用力，旋即收回抵在少女腰间的手，一道折射出的寒芒瞬时消散，那柄拔出一半的长刀，再度回落鞘内。
少女冷哼一声，单脚点地，轻盈地倒跃至丈外。
月华下，她那身藏青色胡服，赫然暴露在几人视野里，少女手掌抵住腰间悬挂的刀柄，那长刀的刀柄黑底，缠有红丝，刀鞘墨黑。
一身装束不见仙家风流，却有股说不尽的江湖豪侠意味。
直视着来人，微微挑起眉梢。
这种不羁，这种潇洒，这种豪迈！
可她是女子，还是跟自己年岁相差不大的少女，是个生得十分可爱的少女！
姚翩洲真是呆住了。
“你还看？”
少女有些恼怒，搭在刀柄上的手轻轻一推，几乎就在她动手的瞬间，私塾老先生左手已经抬起。
信手一指——
他周围的方寸之地，立即有股无形的气韵笼罩下来。
仿佛与这方天地隔绝。
也就在下一刻，少女推出了一截刀刃，姚翩洲只觉得浑身有股压力逼来，叫他呼吸亦难。
对面三人被刀锋出鞘的声音刺激，齐齐抬头望去。
老先生似是不甚在乎，笑意温和：“你可知道我是谁？”
少女眯眼：“陆长风。”
“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桃花洞天。”
老者捏了捏白须，笑言：“有趣。”
一方镇使，坐镇一方洞天。
进入此方小天地，凡修士无不处处受制，诸般不畅，非但难以施展自身的通玄妙术，即便是法器符箓等亦失去作用，只因为洞天福地内，有人以天地施压。
这人便是一方镇使。
对于这些，少女都很清楚，所以此刻体内的诸多不畅，她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女紧咬贝齿，费力将刀刃推出半截，体内气河立即如浪涛反向逆流，阵阵闷痛让她身子轻微颤抖，但她依然没有停下。
当初教习刀法的人曾经说过，刀势既出便无可回转，一往无前才能修得最无上的刀意。
此刻刀意威势初露，由内而外，似有无穷气息在天地间肆意彰显，萦绕不去。
这并非妙法，亦非神通——
唯刀意而已。
陆长风将姚翩洲护在身后，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蛮荒之人，向来为中原所不喜，只因他们行事无所顾忌，讲求一个意念通达。
说是认死理，也不为过。
就如同眼下这位少女，她身形微躬，左手扶刀鞘，刀出不过一半，便已浑身僵硬，脸色煞白，可见额头滚下了一颗汗珠。
嘀嗒——
汗珠虽小，声音却清晰可闻。
陆长风微微挑眉，目露赞赏，既惊艳少女绵延不绝的刀意，也震惊少女的胆量。
“这姑娘......”
“现在退走，我可既往不咎。”陆长风又抬手指向牌坊下那块竖起的木匾，问道：“你很喜欢那四个字？”
少女并不答话，或者说已经回不了话了。
就见她忽然猛地将刀推回刀鞘，表情痛苦，脸色也难看的异常，但她最后却是笑了，露出一颗小虎齿，很是可爱。
少女俯身蓄力，朝前迅速一冲，同时右手紧握住刀柄，疾步间猛地抽出半截。
陆长风眼睛眯起，心中赞赏不已，他看准时间抬袖间便荡出两道罡风，可少女却忽然消失了。
“放肆——”
一声沉喝，与早前出现在卫渊家里的声音如出一辙。
陆长风呵斥之际，已朝后方看去，只见少女左手也握住了刀柄，双手齐齐发力，将最后那半截刀刃费力地拔了出来。
她看向姚翩洲，眼底闪过抹得色，猛地斜上勾出了一道银弧。
这一刀丝毫不花俏，亦看不出任何大神通。
但它还是出现了，在一方镇守使的全力压制下，少女拔出了这最后半截刀刃。
于夜空闪过道凛冽的锋芒。
陆长风以指作剑，挑起一阵清风拂过，巧妙地化去第一刀的进势，在少女即将挥出第二刀之际，他已抢在对方身前，施以巧劲，反手夺下长刀。
刀脱手，气意未收，周遭立即泛起圈圈涟漪。
少女退至老桃树下，调整呼吸，百感交集。
陆长风看着少女脸色的变幻，颔首道：
“悟性不错。”
借着月色，他打量着手中那雪白的刀身，刀长三尺，宽两指，刀刃笔直弹指有声，握感极佳。
忽而，他回身抬头，看向竖匾直接将长刀抛去，随即一拂衣袖，就见那牌匾上的四个大字，似有灵性般钻进刀身：
气、震、雷、池。
陆长风又送去一阵柔风，长刀横飞直直落在少女身前。
“匾上的字，乃是刀痴柳鸿所书，其时正是他盛名之初，是一刀连挑七山十二派的轻狂霸道，是行遍千山万水渺无踪的桀骜，此刀能将这四字承载下来，属实不易。”
“权当成小徒方才不敬的赔礼。”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少女抬手擦了擦额头汗水。
可听闻陆长风的话，她却是鼓起腮帮，满脸委屈，原本坚毅的眸子里竟慢慢蓄起了泪水。
陆长风见到这幕有些错愕。
只见少女手腕作力，直接将长刀投掷出去，落在陆长风身前，斜斜地插入泥土中。
她跺了跺脚，气急骂道：“这不是我追求的大道，你凭什么替我做出决定！”
陆长风露出丝诧异，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那般决然，他甚至开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知道，你放弃了什么？”
少女头也未回：“不是我想要的，再好我也不要。”
“明明一介蛮荒魔人，枉谈什么大道？”
倒不是陆长风无礼，奈何世俗眼光皆是如此，饶是他修行有成，也难免沾染些尘埃。
少女闻言停下步子，回首看向陆长风，却也不生气，嘴角缓缓扬起一个弧度。
“那你呢？若论正邪，你原是道门弟子，为何又转修儒家？儒又谈法，对了，你的名气在荒原也是备受赞誉，老先生，你是正义凛然的名士？还是虚与委蛇的伪君子？你的大道又是什么？”
“小姑娘，你师承何人？”陆长风反而越发好奇。
“与你何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