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心中动荡不安
“先生，这是您的Vermouth。”
贝尔摩德将一杯薄荷白色的葡萄酒轻轻地放在横沟乱步面前，酒杯里的冰块也随着她的动作相互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嗯，谢谢你。”
横沟乱步向贝尔摩德点头致意，他用手握住酒杯，看着杯中那片起伏不定的柠檬，已经失去了喝下去的欲望。
理由无他，单纯是觉得晦气。
这杯酒的名字，和眼前这位杀手小姐的代号一模一样。
横沟乱步甚至忍不住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经常喝这种酒，才招来了这等人物。
“怎么了先生，您是觉得这杯酒有什么问题吗？”
贝尔摩德看着握住酒杯犹豫不决的横沟乱步，有些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
横沟乱步摇了摇头，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只是突然间又想到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一时失去了饮酒的兴致。”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初来乍到，有哪里做得不够好，惹得客人您不高兴了呢。”
贝尔摩德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说道。
唉……
单凭这种对伪装人设维持得滴水不漏的程度，横沟乱步就能判断出面前的这位是多么专业的杀手了。
“为什么我要在下班后这段本应该卸去一天疲惫、放松身心的时间里绷紧神经，和一个专业杀手对着演戏啊。”
他一边在心里抱怨，一边微笑着对贝尔摩德说道：
“没有的事，我觉得中村小哥你的服务已经很周到了，请多给自己一点信心吧。”
在经过一系列紧张而又迅速的思考之后，横沟乱步对当下的处境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
首先，他非常确定，自己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什么特殊的隐藏身份，就只是一名普通的高中教师，身上没有任何地方能够对一名专业杀手产生吸引力。
其次，在个人恩怨方面，横沟乱步一向与人为善，不随便和他人结仇。除此之外，为了避免陷入复杂的情感纠葛从而导致被刀的结局，他对恋爱系统的使用也是非常谨慎，从来没有利用它发展过多角关系。
所以，有人出于情杀、仇杀的目的来雇佣杀手针对他的可能性也是几乎不存在的。
最后，作为“Polestar”酒吧的老顾客，横沟乱步和这里的老板健先生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而在一次偶然的闲聊中，微醺的健先生曾经得意地向横沟乱步透露：由于他的酒吧凭借优雅安静的氛围在东京小有名气，所以有不少政、商界的显赫人物也会选择这里作为商谈事情的场所。
综上所述，这位贝尔摩德小姐的目标应该是健先生某位尊贵的客人，而横沟乱步在整个过程中扮演的不过是一名无辜的酱油角色。
当然，即便是无辜的酱油角色，也有可能因为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或者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而被贝尔摩德杀人灭口。
这是横沟乱步绝不允许发生的事。
美好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在这里就稀里糊涂地结束掉。
他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成为那种在风暴之中全身而退的酱油角色。
“中村小哥，今天就到这里吧，麻烦你帮我取一下账单。”
横沟乱步将面前的Vermouth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对看上去有些错愕的贝尔摩德说道：
“啊，不要误会，你的服务足以让任何一位来到酒吧的客人感到满意。只是有些工作上的烦心事一直在我的脑海里盘旋不去，让我实在没有了继续喝下去的心情。”
说完，他拿起公文包，准备迅速结账离开，然后永远不再踏进这家酒吧。
“先生，请等一下。”
贝尔摩德突然伸手制止了横沟乱步的动作。
作为组织里的情报专家以及出了名的神秘主义者，她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伪装身份，其中一部分甚至连组织里的人都不太清楚。
目前，她正在使用、同时也是被大众所熟知的一个比较稳定的身份，就是美国人气女星克里斯•温亚德。
这次回到日本，主要也是以克里斯•温亚德的身份应付一场演艺业内的重要聚会。
至于今天为什么会伪装成酒保的身份、出现在这家酒吧，是因为组织的成员经常在这里和客户进行交易，而贝尔摩德想要收集的情报不仅和组织的敌人有关，还和组织本身有关。
除此之外，如果以后有需要在东京执行的任务，那么对她而言，现在多创造出一个假身份也是有益的积累。
而横沟乱步，就是她以“中村”的身份接待的第一位客人。
在贝尔摩德为组织工作的漫长生涯中，她曾无数次地出于任务需要，伪装成高级餐厅的酒保和服务员。但是像横沟乱步这样的客人，她却从来都没有遇到过。
身为一名经验老道的杀手，她很清楚那些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客人们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邪恶的念头，其中大部分人都对伪装成酒保和服务员的她呼来喝去，极其不尊重。
而剩下的那少部分人，其实骨子里也看不起贝尔摩德。但是为了表现出身为上等人士的素养品格，和那些没品位的暴发户划清界限，他们会装出一副很尊重贝尔摩德的样子。
横沟乱步和这些人都不一样。
贝尔摩德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在意自己这个新手酒保的感受。
“像一年前遇到的Angel一样，是个过分温柔的滥好人呢。”
她在心里微微地叹了口气。
不过，对于这种人，贝尔摩德并不讨厌——甚至可以说，她非常欣赏这种人。
“您不知道，您刚才说的那些话对于我这个刚入职的新手而言，是多么大的鼓励……真的非常感谢您，先生。”
贝尔摩德看着横沟乱步的眼睛，十分诚恳地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您喝一杯酒，就当是我微不足道的回报。”
“……”
什么意思。
贝尔摩德的话让横沟乱步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惹得贝尔摩德临时起意，想要在酒里下药毒死他。
“不应该呀，我又没乱说什么……”
心里直犯嘀咕的横沟乱步调出恋爱系统的信息界面，发现贝尔摩德对他的好感度不仅没有下降，反而上升了百分之五。
由此看来，似乎贝尔摩德对他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单纯地想请他喝一杯酒。
不过……
还是算了吧。
横沟乱步并不想和这种危险的女人有过多牵扯，他苦笑一声，将眼中无光的社畜人设贯彻到底：
“谢谢你，中村小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刚来这里上班，平时还是节省一点为好。无须担心，可能等我回家好好地睡上一觉，就会觉得那些烦恼无足轻重了。”
“是吗？我倒不这么认为。”
贝尔摩德稍微回想了一下自己过往的经历，无法赞同横沟乱步的说法：
“一开始的话可能会有点效果，但是如果一直不去正面地处理压力、好好地把烦恼都说出来，长此以往，会变得睡不着觉的哦。”
“是、是这样啊。”
横沟乱步的笑容凝固了。
“好吧，反正现在酒吧的客人也只有我一个，和中村小哥稍微聊聊也不会影响你们正常做生意……”
既然贝尔摩德已经把话说到这种份上，那他再继续坚持回家就会显得太不自然。
……
“所以，先生您是在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问题？”
贝尔摩德给横沟乱步倒了杯酒，然后坐在横沟乱步的对面，饶有兴致地问道。
她喜欢刺探别人的秘密。
“我……”
横沟乱步欲言又止。
是啊，他遇到了什么问题？
“哎呀，他一个在帝丹高中给学生上课的数学老师，每天朝九晚五清闲得很，能有什么问题！”
正当横沟乱步思考该怎么骗过贝尔摩德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两人头顶传来。
“健先生……”
“老板！”
贝尔摩德像是才觉察到健先生的存在一样，有些慌张地站起身来。
“没事，你们接着聊。”
健先生拍了拍贝尔摩德的肩膀，温声说道：
“你是新来的，可能不知道，我一向是鼓励自己的员工多和乱步聊天、多向他学习的。相信我，只要你能拥有乱步十分之一的人格魅力，就可以收获全场客人的好评！”
“健先生，你这也说得太夸张了。”
横沟乱步尴尬地喝了口酒。
虽然他一直都很感谢健先生能对他如此欣赏，但是同样的，他也一直都没有习惯健先生这种不寻常的夸人方式。
“……好吧，那我就不打扰了。”
健先生有些遗憾地闭上了嘴巴，转身离开。
“对了。”
刚走两步，他像是又想到什么，噌噌噌地退了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五颜六色的门票塞给横沟乱步：
“这是多罗碧加乐园的门票，你去约个女孩到那里玩一玩，然后趁着这个机会和她谈个恋爱……依我看呐，你要是有个女朋友平常和你甜甜蜜蜜，怎么还会有时间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还不够，你要付诸行动，大胆出击！”
“出击出击，我到时候一定出击。”
……
有意思。
贝尔摩德看着正在应付健先生的横沟乱步，嘴角浮现出一抹若隐若现的弧度。
如果她现在是以真实面目示人，那刚才的一幕真要让她怀疑这是不是横沟乱步和健先生串通起来的一次拙劣的搭讪。
“乱步……先生是吧？”
贝尔摩德瞥了一眼那两张多罗碧加的门票，心中浮现出一个想法。
原本有些无聊的东京之行，似乎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