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家人
听完朱元璋的倾诉，林北沉默了许久。
跟朱元璋比起来，林北之前的吗喽生活简直不要太幸福。
最起码林北这只吗喽还能吃饱饭，下班以后躺在沙发上舒舒服服的喝一罐冰镇啤酒，尽管第二天醒来还是要去当吗喽，但最起码能活着不是。
活着，对于朱元璋来说就太过奢侈了。
对于出身贫寒的朱元璋来说，活着不仅仅是他的个人目标，更是老朱家祖祖辈辈的追求方向。
没人知道，当年年幼的朱重八饿着肚子蜷缩在皇觉寺破烂的柴房里时在想什么，他不敢去回忆全家饿死时的痛苦，因为绝望会让他丧失去活下去的执念。
更没人知道，端着一只破碗衣衫褴褛的朱元璋挨家挨户敲门化缘时，内心又是怎样的无助和纠结。当他敲的那扇门打开时，朱元璋等来的是白眼和唾骂，但他必须一扇一扇门的敲下去，不敲，等待他的就是死亡。
再经历了无穷无尽的折磨与拷打之后，绝境中活下来的朱元璋已经变得无比坚韧。他拥有了超乎常人的心志，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让他绝望，因为他早已经历过太多的绝望了。
如今的朱元璋弱小而又强大，他看似是无根浮萍，但他拥有一颗比任何人都强大的心脏。
他是一枚种子，扎根于大元辽阔的土地上，仇恨和痛苦催化着这枚种子快速发育，终有一天，他会繁衍成一株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压垮腐朽的大元帝国。
沉默了许久的林北上前一步，在朱元璋错愕的眼神中，林北为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但经历却天差地别的少年整理领口。
“腰挺直，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别总是驼背。”林北微笑着说，“你叫我一声大哥，我便要护你一世。”
“以后，我便是你的家人。”
朱元璋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他看着比自己高了半头的林北，如同仰望一尊耀眼的神明。
神明散发的光芒并不刺眼，但很温暖。
朱元璋冰封已久的内心，在此刻逐渐融化。
……
地主刘德家中，披着白色马褂的肥胖男人躺在竹编躺椅上，优哉游哉的将侍女剥好皮递到嘴边的葡萄含入口中。
“你刚才说，朱重八那小子回来了？”刘德懒洋洋的问道。
“老爷，是这么个事没错。”蓄着羊须胡子的管家恭谨的在一旁说道，“这小崽子还真是命大，流落在外这么多年都没死，摇身一变反倒是成了义军。现在他正在村口和汤和那小子募兵呢，说是只要愿意他们，人人都能领到十斤粮食，有不少人都去投奔他们了。”
“义军我还不知道吗，都是些穷得叮当响的土匪。”刘德冷哼一声，道，“人都去投奔义军了，我的地谁他妈种啊。你去带着人赶紧把他们踢吧走，钟离不允许有这么牛逼的人存在。”
“老爷，这……”
“怎么，你有意见？”
“老爷，那朱重八现在人多势众，咱们没必要去招惹他们吧？”
“我可去你妈的吧！”
刘德跳起来就是一脚踹在了老管家的屁股上，骂骂咧咧的说道，“他人多势众，他有我人多吗！”
“打听打听钟离地界，谁不是种着我刘家的地，吃我刘家的饭，谁他妈的敢跟我刘德做对！”
老管家见刘德动了真火，也不敢再多说下去，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个任务。
……
钟离村口，此时已经聚集了近千人的队伍。
但这千人的队伍此刻却发生了躁动，对林北等人充满了质疑。
“说好的报名就给十斤粮食，现在咱报上名了，粮食呢？”
“就是，快把粮食拿出来啊，俺娘还等着粮食救命呢。”
“他妈的，朱重八这小子不会骗咱们吧？咱瞅着他边上的那个小白脸就不是啥靠谱的玩意儿！”
“快把粮食拿出来！”
“交粮！交粮！”
这群刚刚有了义军身份的民众们在迟迟没有见到粮食之后，很快便开始怀疑林北等人到底有没有粮食。
朱元璋和汤和忙着安抚众人，但他们的安抚并没有丝毫用处，乡民们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都给咱散开！朱重八在哪儿呢，出来！”
就在乡民们的情绪即将被点燃时，刘府的老管家带着一群手持棍棒的打手们来了。
刘管家一到，乡民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地主刘德的威名在钟离这地界可太有威慑力了，谁都认识刘府的这位老管家，乡民们见到他就像是耗子见到猫一样躲都躲不及。
朱元璋见到老管家，脸色变得阴沉了下来。
“这是谁？”林北并不认识这个老头。
“地主刘德的管家，一条只会仗势欺人的老狗。”朱元璋解释道。
“朱重八呢，合着你是躲到这儿来了。”
老管家在人群中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朱元璋，面色凶狠的说道，“你自己当了反贼，还想拉着乡亲们跟着你一起造反，好一个蛇蝎之心的狗崽子。”
“我家老爷发话了，让你赶紧滚蛋，永远不要再踏足钟离！”
没等朱元璋动怒，林北便乐呵呵的走上前去，在老管家懵逼的眼神中，林北握住了对方的手，亲切的说道：“原来这位就是管家大人，久仰久仰。”
“额……久仰久仰。”老管家猛然反应了过来，把手拽了出来将林北推开，“你他妈谁啊，什么档次还跟我久仰上了，我认识你吗？”
朱元璋见老管家推搡林北，勃然大怒：“老东西，你敢动我哥，你他妈找死！”
“哎，重八，不得无礼。”林北云淡风轻的拦住了朱元璋，对老管家笑眯眯的说道：“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啊。在下林北，舍弟元璋，也就是你所说的朱重八。”
“在下一直听我弟弟说，他们一家长久以来受刘老爷照顾，是刘老爷给他们饭吃，这可是天大的恩情啊，我这个当哥哥的一直想要当面感谢一下刘老爷。”
见林北说话这么好听，老管家的脸色稍有缓和，但也还是冷声说道：“感谢就不必了，你们快点离开钟离，我家老爷不欢迎你们。”
“这怎么行呢，我林某做人的宗旨就是有恩必须得报，你不让我报恩，我就只好弄死你了。”
“啥？”
下一刻，林北抽出从义军带出来的长刀，抬手间以刀刃划过老管家的咽喉。
血珠溅在了林北的脸上，他的眸子里是清澈的平静，缓缓将刀收入鞘中。
“下辈子注意点哈。”
老管家捂着往外涌血的喉咙，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晃晃悠悠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