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绝户计
入夜。
敖仓典事府，小楼大堂。
荀彧一如往常般处理政务，偶尔有官吏前来询问一些具体事务，他也安排得井井有条。
当然，这一切都在陷阵死士的密切监视之下。
不独这小楼，整个典事府都被陷阵营包围，但并未影响政务处理。官吏们也感受到了气氛不对，可一想到夏侯渊将军生死未卜，便觉得如此肃杀也正常。
大堂隔壁，吃饱喝足的吕昭，一边剔牙一边琢磨。
敖仓守军自夏侯惇以下，有夏侯充、韩浩、卫臻、段默四位校尉。
兵马最多的夏侯充已经支走，但韩浩卫臻也颇具威胁，因为他们帐下有一部分是自带武器的私兵，不用从府库领兵甲。
要想办法把韩浩和卫臻调出敖仓，带走那两千兵马，城内只剩一千余曹军就好对付了。
只是……
用什么借口才合理，又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呢？
有点儿头疼。
“报！”
外边响起传令兵的喊声。
只有军情才用传令兵，吕昭翻身而起来到大堂，亲自挎刀立在荀彧身旁监视，脑子飞速转动。
敖仓周边全是曹军，能有什么军情？
荀彧招来传令兵询问。
传令兵说：“今日暮时，一伙山贼裹挟着数十流民，袭击了吕县县城……”
只是流民作乱而已？
荀彧松了口气：“伤亡如何？”
传令兵道：“贼军攻陷县衙，县尉被杀县令被俘。接着，贼军诱杀县城守将及其曲长屯将十余人，将首级丢进军营大门，我军一千余士卒尽皆投降。最后……”
不止荀彧听得眼珠子差点弹出来，就连一旁的吕昭都蒙了，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
真的假的？
攻打县衙倒是不难，但诱杀将校迫降一千兵马，就太玄幻了。
吕昭差点没笑出声儿来，传令兵或许有夸大其词，但结果不会变，吕县丢了守军降了。让敖仓城出兵夺回吕县，这个理由简直不要太合理噢。
荀彧强行稳住心神，呼吸微颤：“最后又如何？”
传令兵：“最后，贼将自称黑风天王、吕县刺史，带着一千士兵满城去找富户借粮。还用县令的名义向四方村镇发文书称，吃不饱饭的百姓可结队去找富户借粮，如若不借上告衙门，他自会领军前去劝说。”
吕昭啧啧称奇。
好一个吕县刺史，好一个武装借粮，借到粮和借不到粮的饥民都会大量涌入县城，到时候……
荀彧深深地看了吕昭一眼。
为了调走敖仓军队他可真是煞费苦心啊，这下敖仓真要没了！以攻打吕县为借口，韩浩、卫臻都不会有任何怀疑。
荀彧又问：“贼将叫什么？来自何处？”
传令兵：“贼将自称严布，说是来自巨野泽。”
吕昭直呼好家伙，还是梁山泊的好汉，我瞌睡来了他送枕头，回头重重有赏！
荀彧再问了一些细节，摆手让传令兵退下了，长叹一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这个吕昭太恐怖了，竟能谋划到这种地步，当真神鬼莫测！
吕县，是曹军退兵的必经之路。
是为攻其必救也！
吕昭坐下喝茶，随口道：“荀令君觉得这件事怎么处理？”
荀彧一脸的麻木，拿起笔写调令：“令韩浩、卫臻二人整顿各自部曲，明日一早领两千人马攻打吕县。如何？”
不这么安排，吕昭也会逼着他这样写的。
吕昭笑道：“你们曹营的事，我不方便说话。”
荀彧那个气啊，都给你当傀儡一天一夜了，你还不方便说话？
是，话都让我帮你说了！
没多久，传令的黄门来回话：“令君，韩卫二校尉说流民进城后便俱是贼寇，应当立即出兵。他们已经在整备兵马，派我来问令君，是否准允他们连夜进军。”
荀彧站在大堂角落，抬头望天，他最后的侥幸也没了，无奈道：
“准！”
黄门领命而去。
原本，荀彧想拖到明日出兵，可让吕昭晚一天动手，说不定那时丞相援兵已到，没想到，他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人心。
流民加县城，妥妥儿白捡的军功。
谁不爱？
吕昭劝道：“别生气令君，他们听到消息没有擅自出兵，已经算不错了。”
荀彧知道又有任务了，便回到几案前坐下：“写什么？”
吕昭吸溜一口茶：“内城粮仓损毁十余处，但休憩难度不大，故令选有伤在身的民夫五百连夜入城。”
荀彧的笔抖得根本无法落墨：“小温侯端的是好算计啊！”
有伤的民夫，要么是劳作时受的伤，要么便是被军士殴打所致，皆仇怨深重。一旦他们被吕昭武装起来，打起曹军来肯定不要命。
等韩卫二将带走他们的两千部曲，城内守军还剩一千二百青州兵。
但是！
有甲胄兵器的士卒只有当值守城的四百人，不值班的士兵，甲胄兵器都还回武库了。
荀彧无力回天。
吕昭等他写完后，又道：“令武库守备调拨八百甲胄兵器与王垕部，明日运送至吕县军营。”
荀彧气抖冷，要不是被吕昭诛了心，抓到把柄威胁荀氏一族的存亡，他真想扔了笔任杀任剐。
他烦躁道：“武库早已被你掌控，要什么尽可自取，何须写文书多此一举？”
吕昭说：“不告而取是为盗！”
荀彧：“你……五百民夫，用得着八百甲胄吗？”
吕昭认真脸：“我的陷阵死士一人两层甲，持双枪。不行吗？狮子搏兔尚需全力，何况是对付曹阿瞒最精锐的青州兵？仗要胜，城要占，我的兵不能死。”
荀彧彻底无语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也没有见过这样谨慎又狷狂的少年。
吕昭一边蹲在炉边煮茶，一边说：“令君，再替我写最后一封文书吧！就说丞相送来千年人参，夏侯渊将军服用后身体大愈，邀请敖仓城所有中级以上的文武官员，卯时到典事府宴饮庆贺。哦！记得加盖夏侯惇的官印，这样更逼真。”
绝户计来了！
荀彧几乎是忍着吐血的冲动，字字血泪地写完了这封文书。
卯时啊！
早上天还没亮，就把大小官员全部从被窝里拎出来，在典事府里一锅烩了，再出兵进攻守了一夜城的青州兵，亏他干得出来……
利用完荀彧，吕昭便带兵去到一座空置的粮仓，搬来粮米肉干按照3：1的比例，煮肉粥五十缸。
多加盐，身体有了盐分才有力气。
很快，第一批数十名身上带伤的民夫被王垕带来。
吕昭给他们挨个涂药包扎伤口，然后又让他们排队，吕昭亲自盛肉粥给他们吃，没吃饱还可以再盛，最后，让他们去角落铺草睡觉。
民夫们又是感激又是不安。
其间，裴虎还陪同荀令君来看了一会儿，最终，荀彧绝望而去脚都没洗就蒙头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