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黄雀在后
赵宗楚见黑衣人没有回话，再次搭箭拉弓，内甲又如何？喉咙、双眼，甚至腋下都是内甲护不到的地方，处处皆为要害。
双方相隔不到二十步，此箭必中！
“咻！”
“咻。”
箭矢的破空声有回音？不，是贼人的同伙！
两根箭矢在湖面交错，分别飞向池塘两侧的赵宗熠和赵宗楚。
不同的是，赵宗熠淡然挥剑，斩落了箭矢，而赵宗楚却是右胳膊中箭，狼狈地弃弓而逃，躲到了一棵树后。
究竟是谁射中了赵宗楚？
赵宗熠看了过去，只见另一个黑衣人小跑了过来，扯下面巾之后又迅速带上，眼中满是关切。
“是我，你没事吧？”
顾廷烨？
赵宗熠目瞪口呆，“你怎么来了？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不是，你又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顾廷烨来到他的身边，小声说道：“嗐，你不是说来救人吗？我看你背着位姑娘，就知道是你了。”
他紧紧脸上的面巾，又道：“我猜到你要进兖王府，所以就跟过来了，说来也倒霉，我刚翻进兖王府的后院就被那些护卫当成了刺客，说是兖王的侧妃被杀了。然后我就只能往人少的地方跑，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边，正巧看到兖王世子……和你。”
“薛氏？她没死，我只是把她打晕了。”
赵宗熠看了看顾廷烨的夜行衣和黑色裹头，以及黑色面巾，“你这一身是……”
算了，不用问，二人的夜行衣，应该来自同一个地方，三个街道外的杠房。
杠房，就是宋朝出售丧葬用品的店铺，常年囤积黑布，他们偶尔也会做些偏门生意，便是卖些夜行衣。
弓箭就更不用说了，旁边就是兖王府的习武场。
顾廷烨警惕地看看四周，“来不及解释了，咱们得尽快离开兖王府，追捕我的那些护卫就要搜过来了。”
赵宗熠愣在原地，“你把兖王府的护卫都引过来了？”
顾廷烨点头，眼里都是坦然，“没办法，我只能跑啊，万一被他们抓住，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靠，猪队友！
赵宗熠“……”
顾廷烨赶忙又问道：“你的事情都办完了？则诚该如何脱身？”
赵宗熠还没来得及说明，一队手持长枪、穿着皮甲的护卫已经穿过门洞，来到池塘附近搜寻。
躲在树后的赵宗楚立刻大喊：“假山后面躲着两名刺客！速去格杀！快！”
为首的校尉看到赵宗楚受了伤，大惊失色，“你们两个留在这里保护世子，其他人随我诛杀刺客！”
事不可为，赵宗熠拉住顾廷烨的手臂，“走！”
顾廷烨环顾四周，又看看身后足足有一丈（三米三）的王府围墙，也是焦急的问道：“往哪儿走？这里没地方能躲啊。”
赵宗熠恨铁不成钢，“你先前是怎么翻进来的？”
顾廷烨回答道：“踩马背。”
赵宗熠的心情犹如日了犬，他抓起顾廷烨的肩头，毫不吝啬地运转体内所有的内力，奋然跃起，先是跳上了假山，随后借力转身，以假山为跳板，带着顾廷烨和梅儿二人飞到了围墙之上。
“放箭，把贼人从墙上射下来！”
耳边传来箭矢飞过的声音，赵宗熠还是第一次在负重两百多斤的情况下施展轻功，难免有些力竭，突然一个脚滑，就这么从墙上摔出了兖王府。
“哇！”
顾廷烨摔得七荤八素，差点背过气。
有他这个肉垫，赵宗熠和梅儿倒是没事。
“快走。”
赵宗熠将顾廷烨从地上拉了起来，三人步履阑珊地拐进小巷，在夜色的掩护下，顺利逃离。
……
兖王府。
李思平领着皇城司的几十名兵卒来到了偏厅之外，“两位殿下，兖王府的前院和几处别院都已经找过了，没有发现忠勤伯爵府的二夫人。”
兖王笑着抬手道：“李大人，辛苦了，进来坐。”
“谢兖王殿下。”
李思平默默坐在靠近门口的北侧尾座，也就是袁文纯和盛长柏的对面。
王府后院是贵人们的日常住所，院落繁多，地形复杂，而且在后院活动的下人数量是前院十几倍，多为侍女，单凭几个嬷嬷，短时间内如何能搜查下来？
所以几位嬷嬷只是粗略看了看各个院落，就作罢了。
她们将重点放在问询上面，从侍女们的只言片语里面寻找线索。
嬷嬷们能一直留在皇宫管事，那都是有两把刷子的人精，七个嬷嬷才询问了不少三百人，就拼凑出了一条重要线索。
今晚，戌时四刻左右，有人从东侧角门送来了一个大麻袋，然后被护卫们搬到了柴房，路过的侍女曾经听到麻袋里女子的呼救。
戌时七刻，兖王世子赵宗楚亲自带人过来柴房，扛走了麻袋。
就是说，那女子在兖王世子的手里。
嬷嬷们整理完线索，匆匆与王妃告别，在下人的指引下，赶到了王府前院的偏厅。
将线索交给李思平之后，她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向诸位贵人行礼告辞，很快离开了兖王府。
李思平看着手里的字条，神情凝重，“兖王殿下，你先前说，抓回来了一个逃跑的侍女？她现在何处？能否让下官见见？”
“当然可以。”
兖王转身，正要吩咐身边的侍女。
一名皇城司兵卒行色匆匆地跑进偏厅，向李思平抱拳道。
“大人，我们在王府外面的排水沟发现了一具女尸，经过袁公子身边的小厮辨认，确定是忠勤伯爵府的二夫人。”
李思平呆愣了许久，“尸身在哪儿？快去开封府请仵作过来！”
兖王扯掉了自己的几根胡须，脸色瞬间难看下来，看向邕王的眼神也愈发阴沉。
盛长柏从木椅上跌坐到了地板，仿佛被人抽光了骨头，面如死灰。
袁文纯的反应最是激烈，大叫一声，“弟妹啊！”
状若疯癫，狂奔出了兖王府。
赵宗实好像也很惊讶，不过很快恢复，应该是假装的，他起身向邕王和兖王行礼，“父王，兖王殿下，不如咱们也去瞧瞧？”
兖王冷笑道：“哼！贤侄好算计，这是你安排的吧？不过你也太小瞧兖王府了，别说忠勤伯爵府的二夫人死在府外，就是忠勤伯爵府的所有人都死在这儿，兖王府照样可以稳如泰山。”
赵宗实躬身行礼，“族叔息怒，这件事与小侄没有半点关系，还望明察。”
兖王不置一词，随即吩咐外面的护卫，“来人！把那具女尸抬到院里，本王要亲自查看！”
“是！”
十几名王府护卫感觉了主君的怒火，纷纷高声回应道。
随着这些王府护卫的出动，尸体很快就被抬进了兖王府，皇城司的人也守在旁边，直到开封府的人过来。
女尸已经面目全非，整张脸都被钝器砸烂了，但是她的身高体型，以及身上的衣服和首饰都是盛华兰相符，这是袁文纯和盛长柏的共同认证。
不过，盛长柏稍有疑虑，总觉得这不是他的大姐姐。
这次长姐归宁，他与长姐见过，对方的衣服和首饰明显不是这一套。
为此，他和袁文纯激烈地吵了起来，甚至演变成了肢体冲突。
赵宗实让两名随行护卫将盛长柏拉到角落，严加看管，以免他坏事。
经过仵作的验尸，女人的死因已经出来了。
“诸位大人，此女是溺毙，死后又遭人毁容。”
兖王看到尸体被毁容的瞬间，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凶手在什么情况下会毁坏尸体的容貌？
只有在凶手想隐瞒尸体身份的时候，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难道，这个女人不是盛华兰？
他转身找到王府长史，低声吩咐道：“派人出去找，一定要赶在邕王之前，把盛华兰给本王找出来！”
“是。”长史作完揖，不动声色地后退，静静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邕王不嫌事大，指着女尸质问兖王。
“赵泓，你作何解释啊？”
兖王从容不迫的笑道：“兄长何意？一个死在王府外面的女子？与我兖王府有何关系？”
可是话音刚落，皇城司又发现了新的线索。
“大人，我们在王府的柴房里面，发现一把带血的铜锤。，”
李思平瞧了瞧铜锤，面露难色，他们先前搜过柴房啊，那里分明没有什么铜锤，怎么才过不到一会儿，就多出这么个东西？
是栽赃？何人胆敢栽赃兖王？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邕王一眼，苦笑连连，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两位王爷之间的斗法，何必连累他呢？
兖王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护卫，大发雷霆，抬手扇了对方一巴掌。
“啪！”
“一群酒囊饭袋！贼人都已经潜进王府了，你们居然毫不知情？”
他环顾周围，发现兖王府的护卫少了一大半，不知道去哪儿了，“人呢？都死到哪儿去了？”
“父王！人都在这儿！”
只见赵宗楚右臂绑着绷带，左手拎着一颗脑袋，来到兖王身边见礼，“儿子失职，弄丢父王交给儿子的人，给携此礼，来向父王请罪。”
兖王指着脑袋，问道：“这是何人的头颅？”
赵宗楚转身将脑袋扔到了邕王的脚下，“这是邕王府护卫，张韬。”
随后，他大喊一声，“都带上来！”
一百多名兖王府护卫押着三十多名黑衣男子，在邕王等人的眼前经过，随后兖王府护卫以长枪抽腿，让这些黑衣男子全都跪在了兖王的跟前。
赵宗楚抱拳道：“父王，这些都是潜入我们王府的邕王府护卫，被儿子带人一举拿下，只可惜跑了两人，他们也带走了那个贱婢。”
不远处的赵宗实神情凝重，他在看到这群护卫的瞬间，就知道大事不妙。
可是奇怪了，自己明明计划得天衣无缝，先是知晓了水牢的所在，提前挖好了地道，还成功转移了所有人的视线，让护卫们可以趁机潜入兖王府。
那他们怎么还会被抓？难道兖王早有防备？
好在，那个丫鬟还是被他救走了。
他正庆幸，耳边却传来手下的低语，“九少爷，失败了，我们没有找到那女子，有人捷足先登了！他们在我们的人进入水牢之前就带走了那个丫鬟，也是他们惊动了兖王府的人，才让我们的人中了兖王世子的埋伏。”
“你说什么？！”
赵宗实瞋目切齿，凶相毕露，他强忍着杀人的冲动，深吸了好几口气，借此平复情绪。
自己劝父王铤而走险，冒着失去圣心的可能，辛苦布下此局，结果被第三个人摘走了桃子？
李思平看到事态是失控的迹象，连忙说道：“此乃两位殿下的私怨，能否暂时放到一边，咱们还是先聊聊忠勤伯爵府的案子，下官今晚还得进宫向官家禀明案情。”
赵宗楚受了伤，脾气完全控制不住，一把揪起李思平的衣领，吼道。
“还聊什么？你眼瞎？看不出来这些都是栽赃嫁祸？那铜锤，就是这群邕王府护卫放进柴房的伪证！”
邕王还不知道属下失手了，以为自己已经拿到了扭转“邕王案”的最大筹码，嗤之以鼻的笑了笑。
“此案与邕王府何干？你们莫要含血喷人。至于本王为什么会派人秘密潜入兖王府，稍后自会诚述给官家。你们兖王府如果感兴趣，也可以进宫旁听。”
刚说完，兖王府的下人来报。
“殿下，盛家的盛大人来了，他说自己的大女儿……也就是忠勤伯爵府的二夫人找到了，此时已经回到了盛家，特来此说明情况，以免耽误案情。”
袁文纯尖叫道：“你胡说什么？盛华兰已经死了！尸体就在这里，如何死而复生？盛紘这个骗子，诸位休要听信他的胡言！”
兖王大笑，忍不住挖苦邕王，“兄长，既然盛家女没死，这具女尸又是谁？为何她会穿着盛家女的衣裙，戴着盛家女的首饰啊？”
“本王怎么知道？”
邕王拂袖背身，走到赵宗实的身边，悄声问道：“怎么回事？出了什么变故？盛紘怎么来了？”
赵宗实的面部莫名抽搐，挤出一抹苦笑，“孩儿也不知道。”
兖王已经吩咐下人，“去，把盛大人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