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斩断孽缘
乔婉娩先是看了看肖紫衿,又摇摇头,当年肖紫衿没有夺权,而是直接解散了四顾门,并没有贪念权力。
赵宗熠接着说道:“当年的四顾门,是因李相夷而存在,门徒们也皆是为他而来。肖紫衿只是李相夷的结拜兄弟,武功平平,他虽有虚名,却无任何建树,就算众人推举新任门主,也轮不到他的身上吧?”
他揣摩着肖紫衿的内心,又道:“反正你得不到,不如直接毁掉?所以你才解散了四顾门!然后又想占据李相夷的女人,借此满足令人作呕的虚荣心。”
“你一直很嫉妒李相夷,很恨他,凭什么他能被世人称颂,而你却只能跟在他的后面默默无闻?”
“我猜测,你这次来百川院,是想重建属于自己的四顾门,先借李相夷的少师剑为自己扬名,然后自领门主,再把李相夷踩进泥里,败坏他的名声……”
肖紫衿极其失态的吼道:“你休要胡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与乔婉娩确实有重建四顾门的打算,他们此番寻回少师剑,也正是想借助李相夷的名声,举办赏剑大会,广招天下英杰来做个见证。
赵宗熠不徐不慢的问:“最后说,爱恨情仇。我听闻肖大侠痴恋义兄的未婚妻,所以跟着这位女子一起在江湖上浪迹了十年,近日终于是打动了对方,你们二人已经定下了婚约,可有此事?”
言语间的未婚妻,不就指的是乔婉娩么?
他说了这么多,矛头直指肖紫衿,就差直言,肖紫衿就是那个毒害李相夷的小人了。
在场的众人都不傻,能理解他的意思。
乔婉娩虽不想怀疑自己的未婚夫婿,但赵宗熠言之凿凿,有理有据,很难叫人不信服,毕竟当年肖紫衿解散四顾门的举动,太过于反常。
她回头与肖紫衿对视,死盯对方的眼睛,哽咽道:“真的是你吗?”
佛彼白石却是神色各异,大院主纪汉佛和三院主白江鹤默契地瞥了二院主云彼丘一眼,神情有些错愕,四院主石水蹙眉不语,若有所思。
他们四人,其实知道李相夷中毒的内幕,因为当年的下毒之人,是二院主云彼丘。
十年前,云彼丘被金鸳盟圣女角丽谯的美色所魅惑,在“美色”诱惑下,毅然决然地给李相夷下了碧茶之毒。
事后,他懊悔不已,日夜煎熬。
为了求个心安,他也选择了坦白,向佛彼白石的其他三人说明了李相夷中毒的始末。
三个人得知此事,态度不一。
四院主石水是李相夷的忠实拥趸,立刻与云彼丘反目,誓要杀了他给门主报仇。
大院主纪汉佛和三院主白江鹤则不同,他们权衡利弊之后,决定瞒下此事。因为那个时候的四顾门已然散伙,百川院也处在风雨飘摇,人心不齐的重组阶段,如果这时传出三院主涉嫌毒杀门主的丑闻,百川院势必也会分崩离析。
百川院是佛彼白石的毕生心血,他们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百川院走向毁灭。
石水也是无可奈何,她在佛彼白石排行第四,不仅仅是年龄最小,武功也是最末,所以在纪汉佛和白江鹤接连劝阻下,她只得作罢,将这份仇恨深埋心里。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她开始频繁外出处理江湖案件,很少留在百川院了。
此时。
云彼丘脸色骤变,欲言又止,似乎想要向乔婉娩说明真相,坦露自己才是那个下毒之人。
“咳。”
纪汉佛和白江鹤一起出手,用手臂挡下云彼丘,然后将他挤到了二人的身后。
肖紫衿大呼冤枉,“阿娩,我们到现在都无法确认他是否真的认识李相夷,你怎能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佛彼白石虽然没有说话,但他们对赵宗熠的来历,已经有了初步的猜测。
知道李相夷中了碧茶之毒的人不多,整个江湖屈指可数,不会超过十人,除了李相夷这个当事人,就只有佛彼白石,以及金鸳盟圣女角丽谯和她的心腹知晓,便是金鸳盟盟主笛飞声也被蒙在鼓里。
所以,赵宗熠要么真的认识李相夷,要么就是角丽谯派过来捣乱的细作。
就在大家陷入沉默的时候,石水开口问道,“老人家,你刚刚说,给乔女侠带来了《扬州慢》秘籍?还请拿出来!我识得门主的字迹。”
肖紫衿连忙又道:“就算他能拿出秘籍,也不能证明他就认识李相夷啊!说不定,是他掘了李相夷的墓……”
“我拿不出秘籍。”
赵宗熠当然不会将《扬州慢》的原件交给他们,那几本秘籍里的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李相夷的剑意,观摩临摹便可加强他对剑法的领悟。
如此宝物,岂可轻授他人?
“我对《扬州慢》倒背如流,你们只需找一间安静的书房,留我与乔婉娩独处,我就能背诵给她听。”
纪汉佛和白江鹤急不可耐地应下,连忙招呼弟子准备房间。
“慢着!”
肖紫衿抬手喝道:“如何能让一个来历不明之人与阿娩独处?万一他起了歹意,要对阿娩行凶……不行,我不同意!”
纪汉佛反驳道:“诶,肖兄多虑了,这位老人家又不会武功。”
赵宗熠缓缓站起身,“既然肖大侠心有疑虑,那小老儿演示一个李相夷的习惯?这个习惯是要与他朝夕相处,才能发现的小动作。”
他以棍代剑,将其反持在手臂后,又用食指有节奏的轻点了几下。
“乔姑娘可还记得这个动作?”
乔婉娩愣了许久,泪水已经溢满了眼眶,喜极而泣,“是相夷!这就是相夷的习惯!”
“不可能!李相夷怎么可能还活着。”
肖紫衿心态几近崩溃,他苦苦经营十年,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乔婉娩的芳心,现在终于要抱得美人归了,怎么该死的李相夷又出现了?
他是担心乔婉娩会离自己而去,所以才不想承认李相夷还活着的事实。
可在乔婉娩的耳中,却成了他笃定李相夷已死的证词,间接证明他有毒害李相夷的嫌疑。
“紫衿,你……”
纪汉佛眼见事态有失控的风险,连忙说道:“咳,书房已经备好,请老先生和乔女侠移步。”
半个时辰后,书房内。
赵宗熠背完整篇《扬州慢》,就在乔婉娩望着纸上墨迹发愣之际,他低声说道:
“世人只知乔姑娘是武功高强的江湖大侠,却不知乔姑娘自幼体弱,身患不治之症的喘疾,只有《扬州慢》的至柔内力方能为你缓和。”
乔婉娩怅然若失,俏脸上闪过一抹苦笑,“你怎知我有喘症?是相夷告诉你的?”
“正是。”
赵宗熠眯着眼,杀人诛心的讥讽道,“李相夷听闻乔姑娘与肖紫衿好事将近,特让小老儿送来《扬州慢》作为贺礼。”
乔婉娩果然心如刀割,凄凄道:“他恨我吗?”
赵宗熠冷哼:“他是李相夷啊,君子之心,岂会小肚鸡肠?在小老儿看来,就算你伤他上万次,他也会待你如初见。”
“对啊,他是李相夷……”
乔婉娩喃喃。
赵宗熠有心撮合乔婉娩和李相夷,“乔姑娘,李相夷命不久矣,他的毒已经侵入骨髓,最多还有数月的光景。”
他对乔婉娩没啥兴趣,虽然这个女人很美,但她对待感情太过冷静,心中的江湖大义高于私人感情,又太强势了,对伴侣的约束太大。
而且她还深陷前男友与现男友的纠葛当中,年纪又不小,都已经是二十七八岁的老姑娘了。
因此,赵宗熠从未有过“带走”乔婉娩的想法,他是觉得剧集里的李莲花太过凄惨,又受了如此大的恩惠,想要给对方一个好结局罢了。
乔婉娩只觉一阵鼻酸,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怎会如此?”
赵宗熠叹道:“若是巅峰时期的李相夷,区区碧茶之毒,能奈他何?只可惜当年决战过后,他受了重伤,没有余力逼出体内的毒素,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手足亲朋和未婚妻的背叛,让他失去了对活下去的希望,放任碧茶之毒蔓延全身经脉。”
乔婉娩的内心溢满了懊悔与愧疚之情,泣不成声:“是我害了相夷。”
赵宗熠低沉着声音,“乔姑娘,你还有机会补救。”
乔婉娩明显会错了意,以为赵宗熠的意思是让她去陪伴李相夷走过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借此弥补心中的亏欠。
“相夷在哪儿?”
赵宗熠沉默了片刻,忽然笑道:“乔姑娘,我们做一笔交易吧?我可以把李相夷的下落告诉你。不仅如此,我还能教你如何救他的性命。”
乔婉娩瞬间冷静,眼神变得锐利,“你想要什么?”
“少师剑。”
赵宗熠低声道。
乔婉娩没有丝毫的犹豫,断然拒绝道:“你要少师?不行,虽是我寻回了少师,但这柄剑是相夷之物,我得亲手还给他。”
赵宗熠倒是小瞧了乔婉娩的古板,干笑道:“乔姑娘,何必多此一举?李相夷如今武功尽失,要剑何用?少师剑还不是早晚得传给我的孙儿?”
“你……”
乔婉娩察觉到赵宗熠言语间的轻慢之意,气得面红耳赤。
赵宗熠图穷匕见,“乔姑娘,一把剑而已,难道比李相夷的性命还重要?”
乔婉娩轻轻拭去脸颊上的泪痕,神情逐渐变得冷漠,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清冷侠女。
她再次看向赵宗熠,眼里多了一些不屑,此人哪里是什么相夷的好友,分明是贪图少师剑的老贼,谈吐间哪有半分关心相夷的意思?
“好,我可以给你,但要在我见到相夷之后。”
赵宗熠摇头,“不成,我要先拿到少师剑。”
“不行!”
乔婉娩冷声道。
赵宗熠稍作思索,他相信乔婉娩的为人,所以决定自己先交“筹码”,以表诚意。
“乔姑娘,要不这样,咱们各退一步。我先把李相夷的下落和解毒方法告诉你,然后你再把剑交给我。但我拿到剑之后,不会立即离开百川院,而是会在这儿小住一段时间,等你回来再走,如何?”
他还有九天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原本就计划留在百川院,安稳度过这几日。
乔婉娩面色如常,轻捻剑穗。
“何必这么麻烦?你随我携着少师一起去找相夷,让他当面转交给你,如何?”
赵宗熠用手撑着后腰,假装自己腰酸背痛,推诿道:“我这老胳膊老腿,经不起如此频繁奔波,得在这儿休息一段时间,乔女侠有耐心等我养好身子?难道不想立刻出发?”
乔婉娩思虑再三,自己如果真的知晓了李相夷的下落,定会急于相见,于是点头同意了赵宗熠的提议。
“好,依你所言。”
“一言为定?”
“千金不移。”
赵宗熠得了承诺,便走了近些,小声说道:“李相夷现在叫李莲花,是个江湖游医,目前就在云隐山。十天前,他寻回了单孤刀的遗骨,要将其安葬在山上。我想,他应该也会留着那儿了却残生。”
“李莲花?”
乔婉娩提笔记下了这个名字。
赵宗熠想了想,又抛出一个人证。
“此事,普渡寺的方丈,无了大师也是知情人,他当年救下了李相夷,还用梵术金针帮李相夷压制了碧茶之毒。”
乔婉娩微微恍神。
普渡寺?不就在百川院的附近么?两地相隔不到五里,骑马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而且无了大师也是她的熟人,这可真是灯下黑啊。
“好,我稍后自会去找无了大师求证。你先说说,如何救相夷?”
赵宗熠缓缓说道。
“方法有三种。”
“第一,芳玑王的一品坟里面有观音垂泪,乃是传说中可以起死回生的神药,此物就在王妃遗骸的口中。”
“第二,一种名为《玉女桥》邪功,可以将自己身上的毒素通过内力转移给别人,你若是习得此功,或许能逆转心法,将李相夷的碧茶之毒吸到自己体内,以命换命。”
“第三,是找到一种奇药,并蒂忘川花,此为阴阳草,极为罕见的剧毒之物,能够以毒攻毒,李相夷的碧茶之毒。”
乔婉娩一一记下,她暂时没有怀疑这些方法的真假,稍后也可以找无了大师求证一二。
“老先生在此稍等,待我去一趟普渡寺,若是一切顺利,我回来便去剑室取回少师,交予你手。”
赵宗熠抱拳,“好说。”
乔婉娩收拾好桌上的笔记,一股脑地塞进衣袖,拿起座椅旁的佩剑,开门独自离去。
书房外的碎石走道,肖紫衿和佛彼白石在此等候,他们还算信守承诺,在互相监督之下,都没有去偷听。
此时见乔婉娩出了书房,全都围了过去,探问情况。
“怎么样?”
“《扬州慢》内功心法是真的吗?”
“门主在哪儿?”
乔婉娩神情淡然的回答道,“我曾经听相夷提及过《扬州慢》,那时候的他将此心法分成上中下三篇。可这位老人家背诵的《扬州慢》有些不同……”
纪汉佛和白江鹤如丧考妣,失声喊道:“什么?!秘籍是假的?这老头儿是个骗子?”
“不。”
乔婉娩攥紧了衣袖,“秘籍是真的,它细分成了九篇,比当年的《扬州慢》更加详尽,也更加高深。”
纪汉佛和白江鹤喜出望外,“这是好事啊。”
“哼!”
石水不悦地冷哼,似乎看不惯两位义兄的贪婪嘴脸。
乔婉娩抬手向他们行礼,“诸位,我现在要去一趟普渡寺,其他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吧。”
肖紫衿连忙追了几步,“阿娩,我陪你去。”
乔婉娩轻声拒绝,“不了,普渡寺就在山下,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