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与犯罪：
性爱本能的驱使

著名的心理学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说：一切都是性。

他的代表作是《梦的解析》。

那么，违法犯罪行为也是性欲产生的结果吗？

弗洛伊德，在二十世纪西方最伟大的一百名心理学家中，他排名第三。他在临床实践的基础上创立了三大经典心理学流派之一——精神分析学派。

有人说：在今后三百年中，谁想学习心理学，却不知道弗洛伊德和他的理论，那就不能自诩为学习过心理学。可见，弗洛伊德在心理学界获得了极高的评价。

作为一名心理学者和临床医生，弗洛伊德有着深邃的目光，他的思想和观点广泛地体现在当代精神医学与哲学、文学艺术中。

那么，弗洛伊德到底看到了什么我们普通人没有看到的真实世界呢？

“一切都是性”，难道违法犯罪的原动力是性本能？

2020年3月，韩国曝光了邪恶的“N号房事件”。这起案件猛烈地冲击着人类最基本的道德底线。

所谓N号房，表面的意思，就是多个房间。说白了，就是多个色情聊天室。

2018至2020年间，犯罪人通过社交平台Telegram建立多个秘密聊天室，在这里，他们把一些女性作为性奴役的对象进行展示，并上传了众多色情视频和照片。

这显然是一个极端恶劣的案件。

色情聊天室的创建者是24岁的韩国男性A某。A某平常是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

被捕后，他自己供述，2018年，他出于好玩儿的目的，开设了秘密聊天室，当时就上传了性剥削的色情图片。他知道这是干坏事，但是自认为技术高明，是绝对不会被抓住的。他还和后来控管的运营者有过对话，之后就离开了聊天室。2020年3月，他还是露出痕迹，被抓获。

而本案件的主犯是25岁的韩国男性赵某某，信息通信专业毕业，曾在某学报编辑部工作。

他运营了38个“博士”房，为什么要开设这么多房间？主要是为了逃避打击，不停地变换聊天账号。

参与本案的犯罪人有13人，其中还有未成年人，最小的只有12岁。

本案犯罪人的作案方式就是传统的老套路，主要是威逼利诱。犯罪人以服装模特为诱饵，或者冒充警察威逼，或者利用公众人物的隐私进行威胁。先对受害女性拍摄裸照，再用这些照片威胁受害者，对受害者实施性犯罪，还将犯罪过程拍摄下来发布到收费的聊天室。

这起案件中女性被害人很多，韩国警方掌握了明确线索的就有74人，其中16人为未成年人，最小年龄的受害者为11岁的小学生。被害人身上写有“性奴”的字样，她们稍有不顺从，就会立刻被恐吓、威胁！

色情聊天室的参与者很多，他们在聊天室花钱观看色情视频、色情照片，这些参与者有26万人之多。他们实际上是犯罪者的帮凶，他们的参与大大地助长了邪恶的犯罪行为。

面对这样丑恶的犯罪现象，我们不禁要问：他们的犯罪动机是什么？

这一犯罪行为有营利动机，但营利并不是唯一的犯罪动机，也不是主要的动机。相比之下，性动机更加明显！

按照弗洛伊德的相关理论，应该怎么看待这起案件中反映出来的犯罪心理活动呢？

弗洛伊德在临床治疗实践的基础上，以潜意识与性本能为研究对象，创立了系统的本能学说，以此来解释人所有的心理活动与行为模式。

在本能理论中，最为突出的是性本能观点，在这一观点的基础上发展出了生的本能学说与死亡本能学说。

生的本能，以古希腊传说中的爱神Eros命名，以性本能为代表，意指积极向上的力量、爱人、利他，但它也可能成为嫉妒与淫欲的源泉。

死亡本能，以古希腊死亡之神Thanatos命名，代表攻击、征服和毁灭的力量。在外部环境的影响下，也可能退缩、内化为自我攻击的心理疾病的力量。

“N号房事件”中涉及性本能的犯罪动力有三个方面。

1．直接的性犯罪：其中的强奸、猥亵等性侵害，就是性本能的直接表达和体现；

2．变态的性犯罪：“N号房事件”中有典型的性虐待与疯狂的猥亵行为，还涉及针对儿童、青少年的恋童癖样行为，这是典型的性本能变态体现；

3．控制的欲望与仇恨：这种力量往往是因为个体在生活中受到打击后引发了对女性的仇恨。这是性本能转换的体现，表现为犯罪人对女性的征服、控制行为。

另外，与性本能相关的犯罪动力还有：以色相引诱作为犯罪的手段，这是性本能在犯罪手段上的体现，在女性犯罪中较为常见。

性本能的终极表现是变态的暴力犯罪：这是性本能与攻击本能的结合，犯罪人在攻击行为中体会到性兴奋的快感；在性行为中伴随攻击的亢奋，这种人就是典型的色情杀人狂。

这种犯罪行为明显地表现出性压抑后本能狂妄宣泄的特征。

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认为，人的内在人格包含三个相互对立又相互联系的“我”（见弗洛伊德人格构成与意识划分示意图）。

本我：原始的我、生物的我，执行“及时快乐”原则；

自我：现实的我，执行“现实”原则；

超我：道德化的自我，执行“尽善尽美”原则。

例如，一个女人，既在性方面混乱不堪（本我的体现），又要树立坚贞的形象（超我的作用），这两者就是面对自我的挣扎力量。

对于这些性犯罪者而言，性本能与攻击本能的作用，在多数情况下体现为一个人人格内部的冲突。人的内心中的自我要面对三个暴君：执行“及时快乐”原则的本我、执行“尽善尽美”原则的超我与残酷的社会现实。

自我面对三个暴君，要处理好三者的关系，任何一方过于强势，都会出现问题。这些问题主要有对外和对内两个方向：对内的就是心理障碍，对外的就表现为反社会行为、犯罪行为。

我们看一看，犯罪者真实的内心世界里是不是就有这种情况？

130多年前，英国留下了一桩悬案：“开膛手杰克”杀害妓女案。1888年，英国伦敦东区的犯罪人“开堂手杰克”血腥地杀害了五个妓女。当时，警方请了一位外科医生进行尸检，医生发现犯罪者的刀法精准，手法血腥残酷，可以看出凶手很冷静。医生认为是一个有外科知识或者和动物打交道的人作的案。有人说，这就是早期的心理画像。

2004年，广东某地发生了奸杀女童的系列案件。在案件侦查过程中，有一个叫朱某刚的人通过电话和短信，向警方举报说犯罪嫌疑人是黄某平。犯罪人在奸杀第五名女童时被抓获，而举报人朱某刚本人居然就是他向警方举报的犯罪嫌疑人黄某平！

这就是精神分析理论中的神秘的犯罪情结。什么意思？就是犯罪人内心的挣扎，好像心理打了个结！

如果某个人在童年时期遭遇了严重的心理创伤（比如虐待、忽视，或者严重的亲情丧失），他的心里就可能早早地埋下了“仇恨的种子”。这种仇恨会和自己尚存的良心存在冲突，而且两种力量都很强大！这粒邪恶的种子可能在青春期时，在现实情感创伤的诱使下发展为具体的犯罪行为。

在这里，我们大概可以知道精神分析在解析犯罪行为时涉及的两个核心理念。

1．本能对犯罪行为的决定性力量；

2．内心的人格冲突会引发犯罪情结。

这是不是弗洛伊德的自说自话、自圆其说？不是的，在弗洛伊德的临床实践中，虽然他面对的是心理疾病，但他也揭示了越轨犯罪行为的原因与机制。他认为心理疾病与反社会行为是动力同源的：消极而强大的本能力量（包括性本能与攻击本能），针对自己时是心理疾病，而针对外部时则是反社会行为、犯罪行为！

精神分析理论后来有了新的发展，如自卑学说、集体无意识学说，还有客体关系、自恋关系的精神分析，它们对于当代社会现象和犯罪行为的深度解释，同样是富有影响力的。

当然，我们也应该看到，单纯以本能来解释犯罪现象，还是存在一些不足或明显的缺陷。

精神分析有明显的泛性论与生物决定论倾向，忽视了文化环境的力量。有些犯罪行为与性的关系并不明确，“一切都是性”，“犯罪行为也是性的表达”的观点，把一切犯罪行为和性本能直接联系起来，现在还缺乏充足的证据，似乎也难以让人完全信服。

这是一种对犯罪行为的深度心理分析，具有神秘主义色彩，有类似玄学的特征，如果作为侦查、审判的证据使用，它还需要严谨的科学依据。现在认为，寻找神经科学的证据可能就是它的方向。

但是，我们仍然不能否认，精神分析在特定类型犯罪的解释和犯罪侦查中有独特的作用。比如在犯罪心理画像技术中，它就具有独特的指引功能。

也就是说，目前我们不一定认同精神分析的所有观点，但是，它确实扩展了我们对内心世界的认识：还有我们未知世界的存在，有本能、有潜意识，而且它们的力量还很强大；在深度探索犯罪人的内心世界时，似乎也不能忽视这种观点的存在！

这些对我们有什么启示呢？

我们要清醒地意识到，我们是社会性动物，而且是高级的社会性动物。

地球上的生命出现于38亿年前，人类的出现是10万年前的事情。

如果把38亿年比作一天24小时，那么10万年只占了其中的2.27秒！

类似地，可以比喻为在23：40出现哺乳动物，灵长动物出现在23：55，而23：58-59时新人类才出现。

这样看来，在生命的历程中，历经漫长演化而来的本能在平常人的生活中是非常重要的。经过几千万年才形成的行为模式（就是本能）不会轻易改变，因为它具有适应性，即适者生存。我们不能忽视人的天性，这其中就有性本能、竞争本能，也有攻击本能。自然法则具有强大的驱动力。我们现代人的行为模式中普遍存在着生存竞争的本能，也有吸引异性的择偶本能的轨迹。它们深刻地塑造着我们今天的生活方式。

同时，我们也应该清醒地意识到，我们有人类特有的积极的一方面：人性，我们有灵觉（与生觉、动觉共同构成三觉）。我们有人类文明的社会性，我们需要理性与道德的方向指引，我们的行为绝不能是纯粹的动物行为。

人类文明的基石之一是道德法则。没有了道德法则，泛性论就会大行其道，就会催生个体行为的堕落。正如韩国的“N号房事件”一样，这是极其危险的！

如果仅有动物本能和高级的智慧，没有道德的内在制约与规则的外界规制，必将导致人类物种的毁灭！

这就是人性探索与反省的挑战性主题：本能的犯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