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借命一用
何羽一个闪身,险之又险地躲过那只口器,迅速后退。
“你果然还有余力!”阿飞狞笑着,欺身而上。
变化陡生,所有人口中的呐喊声戛然而止。
申五面色剧变。
“阿飞,你怎么了?!”
他想要伸手去抓对方,但阿飞的身影犹如鬼魅一般,晃身躲过。
“他已经被梦蚜子蛊惑了!”
何羽惊声喊道。
闻言,所有村民一哄而散,瞬间离开至数丈之远,空出一个大大的空地。
他们无数个夜晚恐惧的对象,如今具象化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阿飞的精瘦脸庞已经彻底变了模样,双眼突出,眼白遮住了瞳孔,像是贝壳吐出长长的舌头,而脸的下半部分则全部裂开,化作一根带着紫色吸盘的狰狞口器。
见到如此模样,阿飞的婆娘直接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她身边,一个何羽见过的拖船船夫,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轰然坐在地上。
阿飞,正是他的儿子。
当在拖船之时,听到船上死了三个的时候,他浑身颤抖,几乎握不住拖船的绳索。
好在阿飞扛着一条鱼,出现在了船头。
在看到儿子的一瞬间,他从未有过如此强大的力气,甚至一把就将绳索固定在了码头上。
晒鱼的时候,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度过了几个时辰。
但没想到,那是最后的团圆时间。
老头子紧紧咬住牙关,双目含泪,浑身颤抖地看着,那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他不敢发怒,但也不敢不看。
哪怕儿子已经成了怪物,但那毕竟...是他的儿子。
众人瑟瑟发抖,恐惧犹如一张巨网,他们就像是网里的鱼,越挣扎,越逃不出去。
偷袭不成,阿飞倒不急了。
偷袭只是印证他的猜测,他略微偏头,从容地看着周围村民,看着他们眼睛中的惧意,那是一种猎物面对捕食者时,天生的恐惧,敢怒不敢言。
那种眼神,令他享受。
阿飞摸了摸尺长的口器,看了一眼如临大敌的申五。
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从海上倒是捞回来一个宝贝,竟险些把我肚子里的食物抢回去。”
申五默不作声,整个人如同一张绷紧了的弓,额头上,有斗大的汗珠滑落。
他的牙齿狠狠咬紧。
阿飞是申五从小带到大的。
如今成为这种模样,他如何不恨,如何不怒。
另一边,何羽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表情充满凝重。
只有真正面对那道口器,才知道对方的速度、力量有多强。
何羽见过家中护卫们的演武,玉关境,开了七重关窍以上,才有如此速度和巨力。
在口中含着数粒绽青丹的情况下,灵力暴涨数倍,随之而来的反应力、力量,全都短暂提升,但却仍然险些被对方的随意一击刺中。
自己和他的差距,已经不能用鸿沟来形容。
这场战斗,注定凶险无比。
所有底牌,必须尽出,不留余地。
“不过,你还是学艺不精,用的什么破烂法术,我还没发力,它就自己消散了。”
阿飞自顾自地说着。
他的口腔和下半张脸,都裂成血淋淋的模样,也不知从哪发出的声音。
两颗垂下来的白色眼珠,仿佛藏着一丝戏谑。
“全村人都在这里,好过我去......”
“废你妈的什么话!”申五怒吼一声,手中鱼叉甩出,又狠又急,整个人犹如一道闪电,刺向阿飞。
阿飞再次狞笑,口器一甩,宛如一根灵活粗壮的手臂。
后发先至!
那根鱼叉,连同申五整个人,被瞬间扫飞。
申五的身体被巨力扭成一团,肋骨全部断开,像一团麻花。
他豁地喷出一大口血,夹杂着几块碎肉。
他倒在人群前方,几个胆大的汉子,蹑步上前,围住申五。
他们之中有申五的兄弟,有他的后辈,还有的人,是被那三个牺牲在鱼腹中的汉子救下的。
这些人的脸上同样又恨又怒,却无一人敢上前。
如申五所说,他们身上背负的,不止一条命。
人群中响起绝望的抽泣声。
“你们先别急,等会才轮到你们,还能多活一会。”
阿飞得意地甩着口器。
他转过身,继续朝何羽走来。
“好险,你的血,险些全都给了那魔头。”
“我要好好品尝品尝你的滋味,北海已经很少有炼气士出现。”
“真让人惊喜啊,这么个小村子,还有如此大餐。”
“恕我直言,你的水平实在太差,不知道拜的哪个师傅,傻乎乎地奉上那么多血,未战先衰。不然还有和我交手的资格。”
“人之所以成为食物,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
“仅仅一个小女孩,就废了你半条命。”
“甚至还看不破我的伪装。”
“呵呵呵......”
它并不急着上前,而是用话语刺激着猎物。
就像是在给食物添加作料。
猎物越恐惧,味道越鲜美。
阿飞忍不住舔了舔手指头。
果然,那个刚入门的炼气士犹如被吓傻了一样,呆呆地看着自己,瞳孔甚至都已经失神。
只是可惜了,他浑身苍白,血液没剩下多少。
对梦蚜子来说,炼气士的血也是一道美餐。
何羽喘着气,冷汗涔涔落下,混着手臂上的血水,披散的头发粘在头顶,狼狈地像在雨夜中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此时,天空上密布的乌云已经散开,残月出现,依旧挂在冰梅树梢,依旧如同冷笑。
那是一种俯瞰众生的冷笑。
何羽的心脏,就像一张被无数次重锤的鼓,咚咚作响。
到了用那一招的时候吗?
不,时机还没到。
何羽眼皮下垂,面如金纸,但喉咙中那股猛烈的灵力,还死死压抑着,也在压抑着内心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和疯狂,胸膛那粒烛火,已经到达从未有过的明亮。
他只有一剑的机会。
杀了阿飞,那潜伏在荒岭中的梦蚜子本体就会逃走。
村民、春娃子、血魂引、自己,能够调动的所有资源,包括人命,这所有的牌,都是为了引蛇出洞。
若是此时用了那一剑,将会前功尽弃。
阿飞可能会死,但梦蚜子将会像是一个幽魂,一个永远萦绕在海角村旁的幽魂。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何羽承受不了后果,而海角村更承受不了。
因此这一剑,是留给梦蚜子的。
对付阿飞,还有另外一张底牌。
何羽疲惫地喘着气,眼神配合着阿飞,做出惊恐无比的样子。
但余光却扫向另一边,那个几乎被搅成一团麻绳的家伙,那个只剩下一口气,浑身染血的家伙。
申五!
何羽不相信,常年出海打鱼的申五,会没有任何底牌!
要知道,北海的冰面下,可是有“潜妖”的!
何羽的第四张牌,就是申五!
申五此人,重情重义。
这是何羽对他的唯一评价。
申五的情义,就是何羽的第四张牌。
就在刚刚,他向申五隐晦地透露了自己的计划,但对方却不为所动。
他不出手,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命还到不了他拼命的时候,自己的情义还不够,比不上一村人的情义。
或许对方也在寄希望于,能用自己消耗一下阿飞,这样才能够拯救村子。
何羽一向不吝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别人,尤其是到了这种必须要牺牲一个人的时刻。
但,不好意思,只有我才能拯救他们,才能拯救海角村!
只有我,才能拯救我自己!
借你的命一用!
何羽惊恐地睁大双眼:
“别杀我!”
“我那招术法,若能以他们作为祭祀,将那魔像养大,会成为最好的食物!”
“你一定还没尝过那种魔像的滋味吧!”
“反正先杀他们,和先杀我,是一样的,只是顺序问题!”
“求你,先别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