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次脱轨的人生
梅呈金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见沈乔瘫坐在沙发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有些局促,同时也心安了几分。
女客人,就算是喝醉的女客人,应该也不会发生什么乱七八糟的状况。
“小姐你好……”
她才说了这几个字,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17号,这是17A。”只见老板娘追了过来,她很是不满,皱着眉指了指桌角,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不识数啊?”
梅呈金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工作四五年了,怎么像个初入职场的愣头青?幸好灯光昏暗,没人发现她的窘迫。
“我是看她喝醉了,过来问一句……”梅呈金担心失去这份高薪兼职,下意识往回找补。
“别多管闲事。”老板娘抽出一支烟按在嘴上,不耐烦道,“撬单最招人恨,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梅呈金这才意识到,对她而言,酒馆是个全然陌生的小社会,这里面有一套独立的运行规则,在不熟悉的情况下,好心极有可能办坏事。
17号桌就在17A旁边,老板娘是纯正的老广,信风水,认为18这个数字不吉利,十八层地狱,刻意避开。
客人已经到了,是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梅呈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她的注意力被那个醉酒的女人分走了大半,反而没有了最开始的紧张。
“新来的?”男人年纪不小了,两鬓甚至染上了霜花,他貌似对提供情绪价值的服务很熟悉,没有虚伪客套,开门见山。
虽然保养得当,但梅呈金估摸着对方和自己父亲的年纪应该差不多,一旦被定义为“长辈”,似乎作为异性的“威胁”就弱了许多,况且这人看上去彬彬有礼,
梅呈金顿时放下了警惕心,就在她冥思苦想话题时,男人已经开始侃侃而谈,说事业上的苦恼,家庭的烦忧,还有淡漠的亲情,他认为自己无法和家人产生共鸣,双方之间就像隔了一堵墙。
在这个过程中,梅呈金曾尝试着给出一些建议,不过每次都被对方打断了。她逐渐发现,其实男人只是需要单纯的宣泄,自己做个安静的“垃圾桶”就好。
看来这份工作比想象中更轻松,她托着下巴,时而微笑,时而点头。不过,时间一长,精神难免就没那么集中。
梅呈金的视线从男人的脸颊滑向耳畔,慢慢发生了偏移,越过对方的肩膀,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对面。
和刚刚不同,醉酒女人身边多了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试探着伸出手,勾了勾她的下巴,见对方没反应,那人大胆起来,邀请同伴一起。
梅呈金看得清楚,二人的笑容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猥琐下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这种只会在网上看到的社会新闻,居然就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她大为震撼的同时,整个人瞬间绷紧了。
“你怎么了?”察觉到梅呈金的变化,男人停止了絮絮叨叨,顺着她的眼神往后看,随后笑了笑,见怪不怪道,“现在的年轻人,玩得开。”
“他们应该是不认识的。”梅呈金从小接受传统教育,虽然没什么本事,却有一颗正义的心,眼看女人在意识不清醒的状态下被占便宜,她有点儿坐不住了,双手撑着桌子就要起身。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又是这句话,和老板娘说得如出一辙,男人按住她的手,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冷漠得让人心寒,“来这种地方的女人,有几个好的?说不定人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句话顺带着把梅呈金也骂了,之前生出的好感荡然无存,原来这才是男人的真面目,再风度翩翩,也不过是一层虚伪的皮,掩盖不了他的自大虚伪卑劣。
如果换成梅呈玉或者梅呈堂,此时一定会拍案而起,甚至有可能泼对方一脸水,但梅呈金没有这个勇气,她的脸涨得通红,最终只憋出来一句:“时间到了,我要下班了。”
男人耸了耸肩,一脸遗憾,看样子并没有尽兴。他喝光了剩下的酒,买单之后起身离开。
五百块应该是稳了,但梅呈金却并没有赚到钱的喜悦,她的目光始终盯着对面的两男一女,想见义勇为却又不敢,想视而不见却又不甘,一时间,整个人僵在原处,进退两难。
完成这家酒馆的表演,黑火还要赶去下一家,他背着吉他刚从后台出来,就看到了沈乔被调戏的一幕。
本来不想节外生枝,但见对方醉得厉害,那两个烂仔又实在很过分,他顿了片刻,还是转身走了过去。
“差不多行了。”黑火冷冷提醒了一句,虽然酒馆是艳遇圣地,但那也得建立在你情我愿的基础上,这种下三滥实在不入流。
同为男人,他替对方脸红。还有,毕竟三笑春风是自己卖给人家的,若是因为醉酒出了意外,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关你吊事!”染了黄头发的人啐了他一口,“痴线!”
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黑火忍了:“女仔不省人事,跟木头似的,有什么意思?后面要是不依不饶,你们怕是要吃牢饭。”
“你肯定没试过吧,不知道多有意思!”瘦成竹竿的那个皮笑肉不笑,他捏住沈乔的下巴,强行将脸转向自己,像发情的野猪一样凑过去舔了一口,紧跟着各种污言秽语,“不依不饶?怕是要爽飞天……”
“跟他废什么话!”黄毛有点儿不耐烦,上手推了黑火一把,目光落在他身后那把吉他上,满脸不屑,“死捞仔,丢你老母,滚开啦!”
“原来是乡巴佬……”竹竿拉着长声,挑衅似的看着黑火,见对方双眉紧蹙,他越发嚣张,一个猛力揽住沈乔的脖子,他认为对方已经醉死过去,只能任其摆布,“既然不懂省城的规矩,就滚回去咯!”
低微的出身向来是黑火的禁区,被对方如此奚落,他不禁握紧了拳头,身体中如同燃起一簇熊熊烈火,往前逼近两步,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哇,我好惊啊!”竹竿佯装害怕,缩了缩脖子,随后又恢复了凶相,叫嚣道,“乡巴佬乡巴佬乡巴……”
话还没说完,突然觉得手背一阵剧痛,他完全没有防备,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原来,粗鲁地拉扯弄疼了沈乔,她渐渐恢复了意识,虽然头还是晕乎乎的,但出于本能,狠狠向下咬去,试图让自己从强烈的窒息感中挣脱出来。
几乎同一时刻,黑火的拳头也挥了过去,重重砸在竹竿的左眼眶上。
见同伙吃了亏,黄毛立刻上去帮忙,三人扭打成一团,根本分不出彼此。
一时间,缱绻迷离的酒馆变成了血雨腥风的战场,客人们纷纷离去,唯恐被误伤。
照这种打法,怕是要出人命,梅呈金心惊胆战,却又不能离开,五百块工资还没结算呢!
她按下了一键报警。
几秒钟后,朋克老板娘从外面冲了进来,大呼小叫道:“各位大佬,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半裸Waiter吓得瑟瑟发抖,一把拽住老板娘的手臂,尖着嗓子颤声道:“姐,报警吧!”
老板娘眼一瞪:“阿sir一来,我们还要不要做生意了?谁也不许报警!”
缩在角落里的梅呈金一哆嗦。
三人上了头,谁也停不下来,黑火虽然战斗力强,但以一敌二还是有些勉强,眼看腹背受敌只有招架之功,晕晕乎乎的沈乔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抄起桌子上的水晶烟灰缸就狠狠砸了上去。
竹竿踢踹得正欢,没想到被人从背后偷袭,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软绵绵倒了下去。黄毛见状一下子愣住了,黑火抓住机会反击,只见他一跃而起,钳住对方的手腕,用尽全力往后一拧,“咔嚓”一声脆响,不是骨裂就是脱臼,疼得黄毛吱哇乱叫。
沈乔半是清醒半是糊涂,见此一幕只觉得大快人心,她举起带血的烟灰缸,奋力挥舞,像啦啦队一样上蹿下跳:“加油加油!”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了乌拉乌拉的警笛声,红蓝相间的强光穿过玻璃窗,将昏暗的酒馆照得雪亮。
老板娘眉头瞬间皱紧,她环视了一圈,狠狠道:“该死!谁报的警?”
众人纷纷摇头,梅呈金往窗帘后面躲了躲。
几个面色严肃的警察推门而入,老板娘立马换了副面孔,笑脸迎了上去:“几个朋友喝多了,闹着玩儿呢,惊动阿sir真不好意思。”
“这误会可不小。”其中一个警察指着趴在地上的竹竿,脑袋旁边的那摊血触目惊心,他看了看另外三个人,目光最后落在沈乔手里的烟灰缸上,手一挥,“都带回去。”
黑火低声咒骂了一声“真他妈倒霉”,耽误了下一场演出不说,今天赚得怕是还不够赔医药费。
沈乔尚不清醒,也就忘了种种顾忌,只觉得酣畅淋漓,这是循规蹈矩的人生中第一次脱轨。
她心情很好,和黑火一起被拉上警车后,从口袋里翻出一块巧克力递了过去,是刚刚买衣服送的全球限量版。
“我不要。”黑火哪有心情吃东西,沉着脸,粗声粗气地拒绝了。
“不许交头接耳。”坐在前面的警察呵斥了一声。
沈乔偷偷抿着嘴笑,就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闯了祸也无须为后果负责。
巧克力的金色包装纸在闷青的车厢中格外显眼,黑火无意中瞥见那上面的品牌,心中不由一震,这女人恐怕比想象中还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