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缘始初遇鬼手王
秋高气爽，云淡风轻。
傍晚时分，巷弄中，放学的孩子们，撒欢似的狂奔。
李慕玄则踱步走在最后，思索洞山所言的静极思动。
几个相熟的玩伴，扭头望向李慕玄喊道：
“李哥儿，你发什么呆呢？快来啊！”
“鬼手王已经开始表演杂耍了，去晚了，他可就收摊了。”
孩童年纪小性子急，说都没说完，便一溜烟跑出了巷弄。
李慕玄愣愣的站在原地。
一股莫名的恐惧再度涌上心头，眉头下意识紧蹙在眉心，心脏疯狂跳动。
好似…原本早已平复冻结的雷池，受到莫名的指引，再次狂暴躁动起来。
“鬼…鬼手王？”
李慕玄脑海中，莫名闪过一幕幕模糊不清的梦境碎片，好似有一个佝偻老头，在不停的呼唤自己——
“小子？！”
“小朋友！！”
“小家伙？！”
“小东西？！”
“孩子？！”
李慕玄单手撑着墙壁，大口喘息，想要看清梦境碎片中，呼唤自己老者的身影，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明白。
“鬼…鬼手王…”
李慕玄不用细想，瞬间便明白，这次脑海中的异样归根到底，症结在这玩伴口中念道的鬼手王。
他快步追上相熟的玩伴，跟着他们穿行在热闹的集市上，最终来到一处摊位前。
看热闹的人将这处摊位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孩童们在人群中一顿穿行，来到第一排站定。
“那就是鬼手王，李哥儿，快看，快看，今天表演的是新活！”
李慕玄顺着玩伴的招呼看向前方，鬼手王身穿打着补丁的灰褐色衣衫，面前摆放着表演三仙归洞用的一张桌布和三个瓷碗。
不过，鬼手王并没有表演三仙归洞，而是表演新的杂耍。
鬼手王不知用什么方法，操纵着十数颗弹丸，这些弹丸凌空漂浮，时而围绕在他身旁，时而飞向围观看热闹的观众。
“好哇！”
“好！好！”
“精彩，精彩！”
围观的群众，瞧见这么精彩的杂耍，激动不已，不停拍掌叫好。
李慕玄怔怔的看着这一幕，脑海中那一幅幅始终模糊的画面，终于如同银瓶乍破般，清晰可见。
偏僻的单进四合院中。
东厢房传来一阵药香。
身形枯槁，颊瘦腮瘪的鬼手王，躺在床榻上，呼吸时断时续，俨然没多少活头。
鬼手王喘着粗气，缓缓道：
“小东西啊，与其给我续命，不如你最后答应我件事…”
“那天，我是既开心又紧张，我终于有个认我的孩子了…但我从没给人…当过师父…”
“这些年…我也知道…我确实不够格，不过能不能…就像那天…你再叫我一声「师父」，就一声…”
鬼手王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说完这番话，余光一直牢牢看向床榻旁。
李慕玄却觉得这对眸子，好像跨越了时间长河，在看着自己。
“这么跟老头子说话…老头子没用喽…一身手段尽给你喽…”
“翅膀硬喽…小东西…没什么可求老头子的喽…”
鬼手王浑浊的双眼缓缓闭上，两滴泪水从眼角滚落，缓缓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一幕画面对李慕玄造成极大的冲击，恍惚间眉宇再度挂上浓郁到抹不开的恐惧。
李慕玄回过神，这才发现手中不知何时，握着一颗鬼手王表演所使用的弹丸。
场地中，杂耍进入尾声。
鬼手王一挥手，散落在地的弹丸，凌空跃起，仿佛被人无形操纵一般，重新收入囊中。
“雕虫小技，在各位老少爷们面前…献丑了！”
李慕玄抬起头，紧紧凝视着还在场上表演的鬼手王。
渐渐的，白发苍苍，满脸血迹的老者再度浮现在李慕玄心头，他的五官，此刻再度与李慕玄重合。
白发老者，年幼稚童，在此刻不约而同的看向鬼手王，异口同声，低语呢喃——
“「师父」！”
声如蚊蚁，微不可察。
围观群众，连声叫好。
鬼手王自然听不到李慕玄喊的这一声师父，可他行走江湖多年，略懂些许唇语，加上还有弹丸落在李慕玄手中。
这使得鬼手王一下子注意到李慕玄，并且通过唇语读懂了他口中呢喃的两个字——「师父」。
鬼手王瞧着李慕玄这小娃娃，两人一时间四目相对，竟然都愣在了原地。
李慕玄发现鬼手王望向自己的那对眸子，好像烧红的烙铁，让他瞬间清醒。
李慕玄下意识涌出一股慌乱，赶忙转身挤进看热闹的人群中，慌不择路的离开集市。
这一路，都还能听到来往行人，针对鬼手王杂耍表演的交谈。
“鬼手王的弹丸上一定黏着丝线，那丝线极细，所以我们难以察觉，他就是靠着这些丝线操纵弹丸的。”
“原来如此。”
李慕玄哪里顾得上凑热闹，他直接一口气跑出集市，来到一座小桥上。
扶着护栏，李慕玄望着一望无际奔腾的水流，一股悲伤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摊开右手，看着掌心的弹丸，喃喃自语：
“师…师父？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正思索间，鬼手王佝偻着身躯，背负双手，漫步走到桥上，对着李慕玄道：
“小子，你好大胆！”
李慕玄望向鬼手王，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是害怕，或者说不只是害怕。
“抱歉，前…前辈的手段实在是神奇，我一时没忍住，就伸手接了。”
自从廖家坡那一夜，鬼手王瞧见廖天林跪地叩首，拜师奉茶，便心心念念，想要收徒传艺。
这段时日，他一路游历，这个念头日益强盛。
直到今日，他在表演时看到了眼前的小娃娃，看到了他的那句「师父」。
这句他甚至没有听到声音的「师父」。
这句他甚至只靠唇语读懂的「师父」。
却让鬼手王一辈子紧闭的心门，打开了一道细小的间隙，他内心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冲动。
他想找到这个孩子，他想问个究竟…
“哦？”
鬼手王低头俯瞰李慕玄，缓缓道：
“这么说，你是专门在这等我喽？”
李慕玄双手将弹丸奉上，「诚」字化作一道天堑，将搪塞糊弄的话语堵了回去，他摇头道：
“不知为何，心有点慌，在桥上缓缓，没想到您会找上门。”
鬼手王拿着这枚弹丸细细打量，半晌，问道：
“孩子，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