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浅笑，若有若无
围墙之外，脚步声夹杂着呼喝声，由远及近。
绝处逢生，曹冲长舒一口气，随即背靠围墙，开始察看院内的情形。
他所处之地是一个呈回廊式的院子，花草树木繁茂。
在院内北面，矗立着一幢两层高的主楼，东面则是一排厢房，南面紧靠着正堂，有三幢小楼。
此处应是贵族人家的后院无疑。
主楼、厢房、小楼前以及回廊之中，皆悬挂着灯笼，房屋内灯影摇曳晃动。
他的发带掉落在树下，必然会引起士兵的注意，很快他们就会进入宅院搜查，必须尽快找到地方躲藏起来。
此时四下无人，曹冲悄然接近厢房。
他站在厢房最边上一个小房间的窗户下方，轻轻点破窗纸。
屋内无人，桌上的油灯散发着昏黄微弱的光线。
室内摆放着两张草席，衣物随意放置，显得较为杂乱，显然这是一间丫环居住的房间。
忽然，北面回廊处传来脚步声，曹冲急忙推开房门，闪入其中。
脚步声愈发接近。
曹冲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短衣长裤，这样的装扮不行，被人一眼便能看穿。
他的目光在室内扫视一圈，室内全是丫环的衣物。
扮作女子？
曹冲心中犹豫起来，堂堂男子汉，竟然要扮成女子，若是传出去，岂不是颜面尽失？
但下一刻，他便做出了决定，扮成女子又有何妨，大丈夫能屈能伸，保命才是要紧之事。
他从室内找来一件半袖短衣穿上，系好下裙，然后盘膝坐在草席之上。
他的身体年仅十三岁，自幼文弱，穿上女子的衣服倒是颇为适宜。
还真别说，穿上女孩的服装，再加上披头散发的模样，真就像一个丫环。
“吱呀”一声，房门被缓缓推开，两名女子步入房间。
“你便是今日新来的小红吧？怎的连头发都未梳理？”
曹冲垂首，轻轻“嗯”了一声。
“今晚主人宴请贵宾，召唤了众多下人在正堂伺候。小姐在绣楼绘画，伺候的人手不足。小翠，你为小红梳好头发，然后带她去绣楼。”
言罢，此人走出房间。
“诺。”
小翠轻声回应，随即来到曹冲身后，为他梳理头发。不多时，头发便梳好了。
小翠道：“小红，随我去绣楼。小姐这三个月来心情极差，时常打骂下人。你今日刚来，切记少说多做，站在一旁小心伺候便是。”
曹冲应了一声，站起身来。
“咦？”小翠惊叫一声，“你个子这般高？听管家说，你是从乡下买来的，乡下的孩子果真是粗生粗养。”
曹冲默默跟在她身后，心中暗自腹诽：我堂堂男子汉，自然比小女子高。
绣楼之上。
贾思正全神贯注地描绘一幅画。
她乃是贾诩的小女儿，年仅十二岁。
贾诩，字文和，武威姑臧人，时任太中大夫，在后世被赞誉为三国第一毒士。
画面之中，两条小船系于湖边。
其中一条小船上，矗立着一头体型庞大的大象，而一名小吏则伏在另一条小船的船头，正往载有大象的小船上刻画线条。
岸上，一名身着红衣的儿童，高高举起右手，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旁边的三位成人，皆是满脸赞叹之色。
另一侧岸边，一名小女孩踮起脚尖，举目凝视。
这个熟悉的场景，七年前，便已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之中，几乎每日都会在她的思绪中重温一遍。
这幅画，她也画了整整七年，就算闭上眼睛，她也能够完整地将其描绘出来。
曹冲跟随小翠，步入绣楼。
立于贾思两侧伺候的丫环，瞧见她二人进来，神情即刻变得舒缓，皆悄然退后三步，显然是让出位置，以便让她俩前来伺候。
小翠心中无奈，近来小姐脾气暴躁无常，动辄打骂，别说是下人了，整个贾府上下都人心惶惶。但她身为小姐的贴身丫环，责无旁贷。
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示意曹冲站到右边，自己则前往左边站定。
后面两个丫环面带笑意，退至门口，分立两边。
曹冲微微垂首，凝视着眼前的女孩。
她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梳着总角，洁白如脂的瓜子脸，红润欲滴的樱桃小嘴，活脱脱一个小美人。
她身着淡绿色的曲裾袿袍，衣角长长地拖曳于地，外罩燕尾纱衣，风姿绰约，宛如仙子。
只是小脸紧绷，小嘴紧抿，目光清冷，略显憔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模样。
贾思全神贯注描绘片刻，随后放下毛笔，怔怔地看着画。
良久，她又提起毛笔，描绘岸边的柳树。
“啪！”
她放下毛笔，小手猛地拍在案几上，怒喝道：“为何还不磨墨！”
室内其余四人皆吓了一跳。
小翠脸色骤变，急急示意曹冲赶紧上前磨墨。
曹冲犹豫了一下，心中极为抗拒，让我给你一个小女子磨墨？在现代的时候，他从未磨过墨，成为曹冲后，都是别人给他磨墨。
贾思愤怒地望向右边的丫环。
当她瞧见曹冲的面容时，微微一怔，紧接着神色骤变。
她转头望向画中的小男孩，又将目光移至曹冲身上，随后抬起右手，轻轻揉了揉眼睛。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如今，此人竟活生生地站在眼前，难道世上真有如此相似之人？
“小姐，”小翠小心翼翼地说道，“他是今日才从乡下来的，不懂规矩......”
贾思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轻声道：“没事。”
她紧紧凝视着曹冲的脸庞，时间长达一盏茶之久。曹冲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冷汗直冒。
终于，她转过脸去，垂下头来，小嘴微微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没错，肯定是他！
他左眼眉角处有一颗小痣，隐匿于眉毛边缘，若不仔细观察，根本难以察觉。
她心中略感得意，仓舒，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
片刻之后，她又抬起头快速瞟了一眼曹冲，忽然小脸一红，低下头去，拿起毛笔，描绘起柳树来。
另外三个丫环满心惊疑地相互对视。
今日小姐这是怎么了？方才明明还极为暴怒，转眼间怒气全消，而且还罕有地没有打骂她们。
贾思的神情变化，被曹冲看在眼里，让他心中惊疑不定。很明显，这个女孩认出他了。
她是谁？为何会认识我？
他仔细翻查曹冲的记忆，确实未曾见过这名女孩子。
但这女孩子又没有点破他的身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