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浙东:行走于人文与山水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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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王志毅快二十年了吧,已经忘记初见的时间和场景,但要是回溯总结起来,既有历时也有共时维度,或可用“书友”“酒友”“旅友”来概括我和志毅的交往以及这种交往的历史。


我们当然是因为书而结缘的,所以“书友”是这种关系最初的内涵。所谓“书友”,从字面上说,不外因为志毅是做书人,而我是教书人,所以书是我们天然的交集;又因为教书人还要写书和出书,而做书人也要有书可做,这就使得我们之间的联系具体起来。


就“书友”这一层而言,不能不说我们之间的合作还是卓有成效的。这有我们携手推出的诸多出版物为证,虽然我并没有料到,这种合作的一个最“严重”的后果竟是我把自己作为一名“作者”的身份完全“搭”了进去——反正自从与启真馆合作之后,我是再也没有在别处出过书了:本来是《生活并不在别处》,最后却成了“出书并不在别处”。


书友未必会成为文友,但大概率会成为酒友。幸运的是,我和志毅既是酒友,也可算是文友,我们本就是常人和俗人,所以应该是通过酒友而成为文友的。关于“酒友”,我已经记录在《这酒很鲜》这篇小文中;关于“文友”,我们亦曾以小文相往还:我为志毅的小集《为己之读》写了一篇小评,而志毅为我的小集《听歌放酒狂》加了一篇序言。虽然自问那篇小评作得颇为用心,但是作为酒友,我也许要胜于志毅,而作为文友,我衷心认为,志毅要胜于他这位酒友。

但这都并不打紧,我也不会“酸腐”到用“不友不如己者”的古训来自我拔高或自我矮化;打紧的是,至少眼下打紧的是,我和志毅,或者志毅和我,有一天从书友、酒友、文友,成了旅友。


志毅本是驴友,而且是资深驴友。 他不 但有驴友的实践,而且有驴友的理论。例如他写过一本《荒野无痕:跑步与存在》,叙述他跑步的经历,抒发跑步的感悟。应该是前年的一个秋日,我在自家背后的荒山上野行,而且发了一条状态,志毅见到了,大概有一种发现同好的小欣喜,竟私信我,说是刚完成了一部跑步笔记,问我能否为他的大作写一篇序言。也许因为别的原因,也许因为我之山行较之于志毅的山行,毕竟是小巫见大巫,我终于没有能够写出那篇序言,最后是以这样一段“背书”来酬答志毅那一番雅意的:

同为山行爱好者,我为短途,志毅为长程;我充其量双目失神,物游神外,志毅则若有所思,形诸笔墨。存在主义哲人海德格尔倡导的向死而生予人以杨森枯寂之感,《荒野无痕》则例示了一种活泼泼的生活甚至生命的哲学。

我之所以有这番感触和敝见,除了因为志毅书中有一节是专谈跑步与存在的,也因为志毅原来拟定的书名启发了我:志毅的跑步笔记原题为《死在山上挺好的》,而我要说的是,其实这个书名挺好的!

鉴于那次撰序的失约、失败和失灵,志毅也许想到要在山行方面对他这位书友、酒友和文友有所补救提升,于是我们就开始进化到了旅友阶段:先是有慈溪栲栳山和五磊寺之行,那次旅行和山行的起因是我有一次提到五磊寺与天台宗谛闲法师的渊源;后来衍生出天台国清寺之行,除了智者大师,那次山行又牵扯出了“浙东唐诗之路”这个眼下颇有些热门的话题。

关于这两次山行,我都在自己的微信公众号上做了流水记录,在我,这不过就是“雁过留痕”“无病呻吟”。这种感受尤其在读到志毅这一组有关浙东的山水游记之后得到了印证和强化

一者,如我以前所提过的,志毅毕竟是经济学背景,他做事情断不若我般随性拉胯,而是有严密周到的规划,也可以说是有“企图心”的。如果说这还只是所发的“初心”,那么所贵者则在于执行的“愿力”。我所有幸的是见证了他这趟探寻之旅的起点——虽然那里本是“浙东唐诗之路”的终点。

二者,也与志毅的经济学训练和素养有关,同时与我只是挂一漏万甚至一知半解的“抒发”有殊。志毅一方面对于史料史志和史迹,具有一种据实考辨的功夫,另一方面又有穷其源流、明其条贯的精神,而后者无疑是一位作者的识见和旨趣的体现。

三者,从游记文字的体裁和品类而言,谭其骧曾经认为徐霞客以自然地理胜,王士性以人文地理胜,而志毅这一番人文与山水之间的行走显然是有将两者冶于一炉之雄心和预期的;就其中连联所集的人物论而言,则更有秉笔直书与知人论世相表里之史家风采——刘知几有所谓史学三才之论,吾友志毅其近之乎!

如果重新从“友”的维度来衡量,一种旅行文字当然是以“旅”为基底的,这更多关涉的是“自然”层面,也就是所谓山水之旅;但是同时,志毅的“旅”又是人文之旅,这当然既与书有关,也与文有关;再有,不但旅行中得有酒,而且游记中也得有酒,前者是构成性的,后者是范导性的。旅途中的酒最好有旅友一起喝,而具有“酒香”的游记则最好有酒友来欣赏,如果这位酒友碰巧又是书友、文友兼旅友,那就更好了——敢问吾友志毅,不才其近之乎?!


2023 年 6 月 14 日午后暴雨将至时

草就于大荒之人文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