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若来时，鲛绡明月，不似情浓
情绪上三番四次的翻转让李南执痛不欲生，触手可及的闺房之乐却转眼要变成生死两隔，那股子窝火和愤怒让这位山民之女生出满心凄楚。
也不由想起在乡下时的恐怖经历。
世间妖魔鬼怪横行，甚至还有诡异的邪和祟，时时让黎民百姓生活在阴影之中。
只有大儒庇护的城池才能安享平静的灯火，不必忧心夜晚睡个觉就被恶鬼夺去生魂。
可大儒乃人中龙凤，俱是功成名就之辈，偏僻的乡民可得不到他们的庇佑。为此，一些地方的百姓不得不另寻他法，供奉保家仙和各种稀奇古怪的灵。
但鬼神难测，本身就是精怪的它们有时候非但不能保佑平安，反而会带来可怕的灾祸。
李南执幼年时就曾亲历过一桩祸事，半个村子的老幼因此死绝，给她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起因就是村中的槐木之灵需要生祭，村民却不能满足，它便沟通外面的恶鬼，想要警告村中的子民，彰显自己的威能。
不成想，却不小心引来了可怕的祟。
一场老鼠娶亲，生生啃空了半个村子的活人，留下一张张轻飘飘的人皮，还有另一半肝胆俱裂的百姓。
所以，李南执的爹才挖空心思想让自己的女儿到城里来过活，为此不惜将其嫁给一位穷困潦倒的书生。
再次见到这种阴毒的鬼物，李南执通体冰凉，甚至由此生出无尽的怨恨。
怨恨老天爷为什么在自己夫君才刚对自己回心转意之时，夺走他的性命！
这样的鬼怪，别说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即便村中的保家仙，都不一定对付得了呀……
隐约中看到王元御即将栽倒的身体，李南执翻起的眼眸中流出两行清泪，素手死死抓着床单，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意识。
因为她知道，等自己再睁开眼睛之时，温暖的丈夫恐怕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天爷啊……”
李南执咬着牙，祈求着上苍，质问着上苍，甚至诅咒着上苍。天鹅般拱起的脖颈中，发出痛彻心扉的悲鸣。
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
然而，下一秒。
砰！
明明摇摇欲坠的王元御却猛地一拍桌子，说出一句奇怪的话语：“子不语怪、力、乱、神！”
随之，便有一道白光从他的头顶喷薄而出，洞穿房梁，直入漆黑的天际。
浩荡的正气仿佛清风徐来，顷刻涤荡屋内的阴寒，那股宛若神经质的低语陡然哑火，似乎连那头鬼怪也惊呆了，黑洞洞的眼睛幽幽望了过来。
可那种令人心悸的恶感却再也无法侵入李南执神志分毫。
“夫君？”
从那种类似于鬼压床的窒息感中醒来，李南执虽然仍旧感到四肢僵硬，但已经能出声了。
“娘子静安。”
王元御并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再去看那只鬼怪，而是拿起一本书，正襟危坐，朗声诵读起来：“子疾病，子路请祷。
子曰：‘有诸？’
子路对曰：‘有之。’
《诔》曰：‘祷尔于上下神祇。’
子曰：‘丘之祷久矣。’”
寂静的深夜，郎朗的读书声响彻四邻。
李南执虽然听不懂自己夫君在说什么，可那种合乎神明，表里纯一的浩然，顷刻间洗涤了她内心的恐惧，再看向那头厉鬼时，顿觉已经不再那么可怖。
甚至在王元御的身影中，那白衣长发，面带死气的女鬼，竟给人一种求学儿童面对私塾先生时的战战兢兢之感……
“樊迟问知。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问仁。曰：‘仁者先难而后获，可谓仁矣。’”
书声琅琅，王元御站起身来，负手而立，托着手里的书本，甚至开始摇头晃脑，显得十分陶醉。
有种怡然自得之感。
李南执眨巴一下大眼睛，即便是她，也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温故而知新”的快感，禁不住俏脸上一片呆滞。
不是，厉鬼就站在床前，夫君他为何如此坦然自若，仿佛天地之间都是仁，都是义，都是理。
那鬼再凶恶，也不可能伤他分毫。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浩然之气”？
可夫君他明明乡试落选，尚且没有考中举人呀！
就在她疑惑之际，那头白衣厉鬼却再也受不了了，尖啸一声，顷刻化作滚滚青烟向屋外逃去。
匆忙的样子，甚至给人一种提着裙摆，撒丫子狂奔的狼狈感……
屋内终于祥和下来。
月光重新变得明亮。
微风拂过，树影摇曳，映在窗棂上，连虫鸣也叽叽有声，衬托出静谧的夜。
“夫君！”
李南执挣扎着爬起，早已不管了春光乍泄，露出圆圆的两瓣臀儿，一股脑扑进了他的怀里。
这才发现，不过是短短读了几句书，王元御身上的汗衫却早已湿透。
拥着怀中暖玉一般玲珑的躯体，王元御长长松了口气。再看向识海中的古砚，发现已经变成了：
【命器：易水山河。】
【宿主：王元御。】
【墨韵：零。】
【技艺：1、凡俗武学《万剑归宗》，小有所成。2、浩然之气《圣人言语》，小有所成。】
【备注：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从来不要低估言辞的力量。】
完了，全榨干了……
王元御心中叫苦。
刚才的危急关头，他突然想到世间关于儒生身负浩然气的说法，再联想到【易水山河】乃文脉之始，说不定其中的【墨韵】也可化作浩然之气使用。
尝试之下，竟然真的震慑了厉鬼，让他从那种濒死的恶意中挣脱出来。
只是，至此，所有的新手福利已经全部用完。
之后，估计要一卷一卷为人抄书才能慢慢积累。
“夫君……”
失神之际，忽然传来一阵细腻的鼻音。一团如兰的吐息烙印在自己脖颈上，酥麻中带着炽热的滚烫。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早放在不该放的地方，滑腻一片，宛若凝脂。
李南执控制不住，情难自禁的哼出声来。
“娘子……”
王元御顿觉口干舌燥，忙拥着她滚进被窝里，厚着脸皮道：“你刚才受了寒气，身子冻僵了吧？让为夫给你揉一揉……”
“嗯……”
李南执抿着唇，面若红霞，玉指禁不住抠紧了他的后背。
真个是：
暗想圣情浑似梦，追欢。执手兰房恣意怜，一夜说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