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朝会
翌日，清晨。
皇宫，太极殿。
身着各色朝服的文武大臣，整整齐齐立于金殿之内，屏息凝气等待皇帝到来。
为首的一批朝臣神色沉郁，似在压制心中的怒意。
踏踏…
脚步声从侧殿传来，百官肃然一静，皆是躬身。
俄顷，一名身着明黄龙袍的女子踏上御台。
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眉目清冷，姿容绝色，雍容华贵中暗含上位者的威严。
她来到御座之前，轻挥龙袍下摆，在龙椅上坐下。
双手搭于龙头扶手之上，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皓腕，可见纤指如葱。
大景女帝，景昭。
先帝独女，三年前即位，年号昭元。
“升朝！”
随着近侍女官声音传出。
手持象牙玉笏的满朝文武，齐齐躬身俯首。
“陛下，万岁！”
“众卿平身！”
女帝抬了抬手。
安静片刻后，才徐徐开口：“昨日朱雀山庄发生的事，李阁老是否知晓？”
内阁次辅刑部尚书李修元前出一步，躬身开口，语气带着些悲伤：“回陛下，老臣正要启奏此事，还请陛下为老臣做主。”
他将提前准备的说辞讲述一遍，掩盖了李明煦劫掳妇幼饲妖的事。
而控诉陆尘虐杀世家子弟与妖官，对此添油加醋。
“哦？”女帝垂眸凝视下方，语气不显地反问：“朕听说的真相，倒是跟李阁老所言大相径庭。”
说着，她转眸看向雁翎卫指挥使杨崇：“国舅，你说。”
杨崇出列，躬身道：“据臣查知，是李大人次子李明煦劫掳妇幼，供景妖寺主簿汲墨为食，此事意外被定南王府的人撞破，定南王世子陆尘一怒之下，率人将汲李二人当场斩杀。”
李修元眸光一沉：“杨指挥使！你说我儿劫掳妇幼，可有确凿证据？”
“有被掳妇幼的口供为证。”杨崇如实说道。
李修元辩驳：“怎知这不是那陆尘撺掇构陷我儿？”
未等杨崇回应，景妖寺卿赤猿附和道：“掳食妇幼之事，岂能听信那些草民的一面之词？”
大景朝为了协调与妖族的合作，特别设立了景妖寺，类似于大理寺、鸿胪寺这样的机构。
而景妖寺卿，就是大景妖族在神都的代表。
赤猿自然要为汲墨之死讨要说法。
在此事上，他与李修元立场一致。
有这两人开口，随后，越来越多世家和妖族官员出列响应，纷纷将矛头聚焦到陆尘身上。
“李阁老和赤大人所言在理，李明煦和汲墨之罪尚无可信证据，反而两人双双死于斩魂刀之下，事实确凿，微臣以为，应即刻将陆尘羁押，交由刑部与景妖寺会审。”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女帝听着此起彼伏的附议之声，美眸里一片森寒。
朝中要职常年被世家把持，再加上妖族呼应，终至皇权不显。
其中如果有一半人能为国为民也还罢了，偏偏这些人只顾家族利益。
刑部与景妖寺的官员，基本都出自世家和妖族。
若此案由这两司会审，结果可想而知。
对他们来说，真相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女帝此刻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这就是大景妥协出来的天朝盛世。
向世家妥协，向妖族妥协，以牺牲广大平民百姓换来的所谓盛世。
待附和之声停息，女帝沉默良久，才看向到目前未发一言的首辅崔谏之。
“元辅对此事怎么看？”
崔谏之闻言，心中无奈一声幽叹。
他出身世家，本该毫无理由站在世家的立场。
但又偏偏深受先帝知遇之恩。
他非嫡非长，是在先帝的支持与帮助下，一步步成为五大世家之一崔家的家主。
而后更是被先帝逐级简拔，当上了如今的内阁首辅，位极人臣。
沉寂须臾，崔谏之手持玉笏，躬身道：
“老臣以为，此案可交由刑部与景妖寺主审，擢雁翎卫协审。
另外，定南王世子身份特殊，可不予羁押，如三司有需要，随时传审即可。”
此言一出，众臣面面相觑，有些哗然。
须臾，就有部分官员出列附议。
虽然没有之前呼应李修元和赤猿的人多，但也已经彰显了首辅的影响力。
女帝注视着崔谏之，知道以他世家之主的立场，能做如此表态，已是极限。
沉吟稍许后，便将此事定下。
世家和妖官也默认了这个结果。
虽然增加雁翎卫协审，但主导权依旧掌握在世家和妖官手中。
至于是否羁押陆尘，其实无所谓。
定南王雄踞南疆，手握二十万善战之军。
他们也不想将其逼急。
不过是做些利益交换，借此案多攫取些利益罢了。
散朝之后，李修元刻意等了等，与崔谏之一起走出太极殿。
两人默然走了许久，还是崔谏之先开口：“怎么？李兄有话要对我说？”
李修元沉吟稍许，严肃道：“我知崔兄感念先帝厚恩，但愚弟还是想提醒崔兄一句，你首先是世家家主，然后才是大景的首辅，世家传承千载不衰，而大景立朝不过三百余年。”
崔谏之无奈一笑，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
皇宫，御书房。
女帝已经换了常服，正在御案前批阅奏折。
身旁站着一名女官，年岁与女帝相仿，容貌亦生得清丽，名唤白怜雪。
因其素有才学，女帝登基后，被擢拔为昭容，主管六尚及司礼监，兼掌印秉笔之权，官职正三品。
时常替女帝分担处理朝政事务，偶尔还会代批朱红，有“内相”之称。
女帝批完数折后，停下御笔，看了白怜雪一眼。
“今日之事，你有什么看法？”
“世家与妖族勾连愈发紧密了，往后朝中恐怕更难制衡。”
白怜雪并未迟疑，显然之前就有过深刻思考。
“臣觉得崔首辅或许是唯一能破局的点。”
“崔谏之？”女帝微摇螓首：“他的出身，注定了不可能完全与世家反向。”
顿了顿，她美眸微动：“你觉得陆尘如何？是否有可能助朕破局？”
“这个定南王世子风评并不好，都说他是整日醉卧樊楼的纨绔。”白怜雪不知女帝为何会有此一问。
“如此，你觉得他昨日为何会不惜得罪世家与妖族，救那些孩童与孕妇？”
白怜雪闻言，一时哑然。
女帝所问，也是她心中的疑惑。
一个在神都人人鄙夷的纨绔世子，为何会有昨日的反常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