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记(43)

导读

东晋王朝，士族、权臣势力强劲，皇权多次受到威胁。永初元年（420），刘裕废晋恭帝，建立刘宋王朝，同年，又将他杀害。约在永初二年（421），陶渊明写作了此文。文章通过虚构迷路的捕鱼人发现一处与世隔绝的村落的故事，表现了作者对理想生活与社会的向往。本文原为《桃花源诗》的序文，却由于其精练的笔法、曲折的情节、丰富的意味，独立成篇。迷离惝恍的桃花源，因此也成为中国的“乌托邦”。

晋太元中(44)，武陵人捕鱼为业(45)。缘溪行(46)，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47)，复前行，欲穷其林(48)。

林尽水源(49)，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50)。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51)，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52)。阡陌交通(53)，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54)。黄发垂髫(55)，并怡然自乐(56)。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还家(57)，设酒杀鸡作食。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58)。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59)，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60)。此人一一为具言所闻，皆叹惋。余人各复延至其家(61)，皆出酒食。停数日，辞去。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62)。”

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63)，处处志之(64)。及郡下(65)，诣太守(66)，说如此。太守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67)，遂迷，不复得路。

南阳刘子骥(68)，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69)。未果(70)，寻病终(71)。后遂无问津者(72)。

译文

晋代太元年间，有个武陵人把捕鱼作为职业。一天他沿着溪流划行，忘掉了路程的远近。忽然遇见一片桃花林，在小溪两岸绵延几百步，中间没有别的树，花草鲜艳美丽，桃花纷纷落在地上。渔人对此感到非常诧异，又继续往前划行，想要找到这片林子的尽头。

桃花林在溪水发源的地方就到头了，紧接着便看到一座山，山上有个小洞口，隐隐约约好像有光亮。渔人便下了船，从洞口进去。起初洞口很狭窄，仅容一个人通过。又走了几十步，突然变得宽阔明亮起来。土地平坦空旷，房屋整整齐齐，有肥沃的土地、美丽的池塘和桑树、竹林之类的植物。田间小路交错相通，村落间鸡鸣狗叫之声能互相听到。人们来来往往耕种劳作，男女的穿着都跟桃花源外面的人一样。老人和小孩，都闲适喜悦，自得其乐。村人看见了渔人，非常惊讶，问他是从哪儿来的。渔人详细地回答了村人。有人就邀请他到自己家里去，摆酒、杀鸡准备食物款待他。村里人听说来了这么个人，都来打听消息。他们自己说祖先为了躲避秦时的战乱，率领妻子儿女和同乡人来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没有再从这里出去，于是跟桃花源以外的人断绝了往来。村人问渔人现在是什么朝代，竟然不知道有过汉朝，更不必说魏晋了。渔人把自己听到的事一件一件详细地告诉了他们，他们都为此感叹惋惜。其余的人各自又把渔人邀请到自己家中，都拿出酒饭来款待他。渔人停留了几天后，告辞离去。村里人告诉他说：“我们这个地方不值得对外边的人说啊！”

渔人出来以后，找到了自己的船，就顺着先前的路返回，处处做上标记。到了郡城，去拜见太守，报告了这些情况。太守立即派人跟着他前往，寻找以前所做的标记，结果迷失了方向，再没有找到通往桃花源的路。

南阳刘子骥，是个品德高尚的读书人，听说这件事后，高兴地打算前往。但未能实现。不久，他因病去世。此后就再也没有人探寻桃花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