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鹘叛服
唐玄宗开元四年。突厥默啜北击拔曳固,大破之于独乐水。默啜恃胜不设备,拔曳固迸卒颉质略斩之。默啜之子小可汗立,骨咄禄之子阙特勒击杀之,立其兄左贤王默棘连,是为毗伽可汗。
二十二年冬十二月,突厥毗伽可汗为其大臣梅录啜所毒而死,其弟登利可汗立。
二十九年秋七月,登利从叔判阙特勒攻杀登利,立毗伽可汗之子为可汗。俄为骨咄叶护所杀,骨咄叶护自立为可汗。上以突厥内乱,命左羽林将军孙老奴招谕回纥、葛逻禄、拔悉密等部落。
天宝元年。突厥拔悉密、回纥、葛逻禄三部共攻骨咄叶护,杀之。推拔悉密酋长为颉跌伊施可汗,回纥、葛逻禄自为左右叶护。突厥馀众共立判阙特勒之子为乌苏米施可汗。回纥叶护骨力裴罗遣使入贡,赐爵奉义王。
三载秋八月,拔悉密攻斩突厥乌苏可汗,传首京师。国人立其弟鹘陇匐白眉特勒,是为白眉可汗。于是突厥大乱,敕朔方节度使王忠嗣出兵乘之。会回纥、葛逻禄共攻拔悉密颉跌伊施可汗,杀之。回纥骨力裴罗自立为骨咄禄毗伽阙可汗,遣使言状,上册拜裴罗为怀仁可汗。于是怀仁南据突厥故地,立牙帐于乌德犍山,旧统药逻葛等九姓,其后又并拔悉密、葛逻禄凡十一部。各置都督,每战则以二客部为先。
四载。回纥怀仁可汗击突厥白眉可汗,杀之。回纥斥地愈广,东际室韦,西抵金山,南跨大漠,尽有突厥故地。怀仁卒,子磨延啜立,号葛勒可汗。
肃宗至德元载。安禄山之反也,回纥可汗遣使请助国讨贼,宴赐而遣之。
上欲借兵于外夷以张军势,以豳王守礼之子承寀为敦煌王,与仆固怀恩使于回纥以请兵。敦煌王承寀至回纥牙帐,回纥可汗以女妻之,遣其贵臣与承寀及仆固怀恩偕来,见上于彭原。上厚礼其使者而归之,赐回纥女号毗伽公主。回纥可汗遣其臣葛逻支将兵入援,先以二千骑奄至范阳城下。十一月戊午,回纥至带汗谷,与郭子仪军合;辛酉,与同罗及叛胡战于榆林河北,大破之,斩首三万,捕虏一万,河曲皆平。
二载。怀仁可汗遣其子叶护将精兵四千馀人来至凤翔。上引见,宴赐劳予,惟其所欲。初,上欲速得京师,与回纥约曰:“克城之日,土地、士庶归唐,金帛、子女皆归回纥。”大军入西京,叶护欲如约。广平王俶拜于叶护马前曰:“今始得西京,若遽俘掠,则东京之人皆为贼固守。愿至东京如约。”叶护下马答拜,跪捧王足,曰:“当为殿下径往东京。”胡虏见俶拜者皆泣曰:“广平王真华夷主!”二事详见《安史之乱》。
冬十月壬戌,广平王俶入东京。回纥意犹未厌,俶患之。父老请率罗锦万匹以赂回纥,回纥乃止。十一月己丑,以回纥叶护为司空、忠义王,岁遗回纥绢二万匹,使就朔方军受之。
乾元元年秋七月丁亥,册命回纥可汗曰英武威远毗伽阙可汗,以上幼女宁国公主妻之。以殿中监汉中王瑀为册礼使,右司郎中李巽副之,命左仆射裴冕送公主至境上。戊子,又以司勋员外郎鲜于叔明为瑀副。叔明,仲通之弟也。甲子,上送宁国公主至咸阳,公主辞诀曰:“国家事重,死且无恨。”上流涕而还。瑀等至回纥牙帐,可汗衣赭袍胡帽,坐帐中榻上,仪卫甚盛,引瑀等立于帐外。瑀不拜而立,可汗曰:“我与天可汗两国之君,君臣有礼,何得不拜?”瑀与叔明对曰:“向者唐与诸国为婚,皆以宗室女为公主。今天子以可汗有功,自以所生女妻可汗。恩礼至重,可汗奈何以子婿傲妇翁,坐榻上受册命邪!”可汗改容,起受册命。明日,立公主为可敦,举国皆喜。
八月,回纥遣其臣骨啜特勒及帝德将骁骑三千助讨安庆绪,上命朔方左武锋使仆固怀恩领之。
二年春三月甲申,回纥骨啜特勒、帝德等十五人自相州奔还西京,上宴之于紫宸殿,赏赐有差。庚寅,骨啜特勒等辞还行营。
夏四月,回纥毗伽阙可汗卒,长子叶护先遇杀,国人立其少子,是为登里可汗。回纥欲以宁国公主为殉。公主曰:“回纥慕中国之俗,故娶中国女为妇。若欲从其本俗,何必结婚万里之外邪!”然亦为之剺面而哭。秋八月,回纥以宁国公主无子,听归,丙辰,至京师。
宝应元年秋九月,上遣中使刘清潭使于回纥,且征兵讨史朝义。回纥已为朝义所诱,有轻唐之志。上遣仆固怀恩往见之,可汗悦,遣使上表,请助国讨贼。详见《安史之乱》。
冬十月,以雍王适为天下兵马元帅。丙寅,上命仆固怀恩与母、妻俱诣行营。雍王适至陕州,回纥可汗屯于河北,适与僚属从数十骑往见之。可汗责适不拜舞,药子昂对以礼不当然。回纥将军车鼻曰:“唐天子与可汗约为兄弟,可汗于雍王,叔父也,何得不拜舞?”子昂曰:“雍王,天子长子,今为元帅。安有中国储君向外国可汗拜舞乎?且两宫在殡,不应舞蹈。”力争久之,车鼻遂引子昂、魏琚、韦少华、李进各鞭一百,以适年少未谙事,遣归营。琚、少华一夕而死。
戊辰,诸军发陕州,仆固怀恩与回纥左杀为前锋。回纥入东京,肆行杀掠。详见《安史之乱》。
代宗广德元年春闰正月己酉夜,有回纥十五人犯含光门,突入鸿胪寺,门司不敢遏。
回纥登里可汗归国,其部众所过抄掠,廪给小不如意,辄杀人,无所忌惮。陈郑、泽潞节度使李抱玉欲遣官属置顿,人人辞惮,赵城尉马燧独请行。比回纥将至,燧先遣人赂其渠帅,约毋暴掠,帅遗之旗曰:“有犯令者,君自戮之。”燧取死囚为左右,小有违令,立斩之。回纥相顾失色,涉其境者皆拱手遵约束。抱玉奇之。
七月,册回纥可汗为颉咄登密施合俱录英义建功毗伽可汗,可敦为娑墨光亲丽华毗伽可敦,左、右杀以下皆加封赏。
仆固怀恩诱回纥、吐蕃俱入寇。事见《仆固怀恩之叛》。
大历三年。回纥可敦卒,秋七月庚辰,以右散骑常侍萧昕为吊祭使。回纥庭诘昕曰:“我于唐有大功,唐奈何失信,市我马,不时归其直?”昕曰:“回纥之功,唐已报久矣。仆固怀恩之叛,回纥助之,与吐蕃入寇,逼我郊畿。及怀恩死,吐蕃走,然后回纥惧而请和,我唐不忘前功,加惠而纵之。不然,匹马不归矣。乃回纥负约,岂唐失信邪!”回纥惭,厚礼而归之。
四年。初,仆固怀恩死,上怜其有功,置其女宫中,养以为女。回纥请以为可敦。夏五月辛卯,册为崇徽公主,嫁回纥可汗。壬辰,遣兵部侍郎李涵送之。涵奏祠部郎中虞乡董晋为判官。六月丁酉,公主辞行,至回纥牙帐。回纥来言曰:“唐约我为市,马既入,而归我贿不足,我于使人乎取之。”涵惧,不敢对,视晋。晋曰:“吾非无马而与尔为市,为尔赐不既多乎!尔之马岁至,吾数皮而归资。边吏请致诘也,天子念尔有劳,故下诏禁侵犯。诸戎畏我大国之尔与也,莫敢校焉。尔之父子宁而畜马蕃者,非我谁使之!”于是其众皆环晋拜。既又相帅南面序拜,皆举两手曰:“不敢有意大国。”
七年春正月甲辰,回纥使者擅出鸿胪寺,掠人子女,所司禁之,殴击所司,以三百骑犯金光、朱雀门。是日,宫门皆闭。上遣中使刘清潭谕之,乃止。秋七月癸巳,回纥使擅出鸿胪寺,逐长安令邵说至含光门街,夺其马。说乘他马而去,弗敢争。
八年。回纥自乾元以来岁求和市,每一马易四十缣,动至数万匹,马皆驽瘠无用,朝廷苦之,所市多不能尽其数,回纥待遣继至者常不绝于鸿胪。至是,上欲悦其意,命尽市之。秋七月辛丑,回纥辞归,载赐遗及马价,共用车千馀乘。八月壬申,回纥复遣使者赤心以马万匹来求互市。
有司以回纥赤心马多,请市千匹。郭子仪以为如此逆其意太甚,自请输一岁俸为国市之,上不许。十一月戊子,命市六千匹。
十年冬十二月,回纥千骑寇夏州,州将梁荣宗破之于乌水。郭子仪遣兵三千救夏州,回纥遁去。
十一年春二月辛巳,增朔方五城戍兵,以备回纥。
十三年春三月甲戌,回纥使还,过河中,朔方军士掠其辎重,因大掠坊市。秋七月戊午,郭子仪奏以回纥犹在塞上,边人恐惧,请遣邠州刺史浑瑊将兵镇振武军,从之。回纥始去。
十四年秋七月庚辰,诏回纥诸胡在京师者,各服其服,无得效华人。先是回纥留京师者常千人,商胡伪服而杂居者又倍之,县官日给饔饩,殖资产,开第舍,市肆美利皆归之,日纵暴横,吏不敢问。或衣华服,诱取妻妾,故禁之。
德宗建中元年。初,回纥风俗朴厚,君臣之等不甚异,故众志专一,劲健无敌。及有功于唐,唐赐遗甚厚,登里可汗始自尊大,筑宫殿以居,妇人有粉黛文绣之饰;中国为之虚耗,而虏俗亦坏。及代宗崩,上遣中使梁文秀往告哀,登里骄不为礼。九姓胡附回纥者,说登里以中国富饶,今乘丧伐之,可有大利。登里从之,欲举国入寇。其相顿莫贺达干,登里之从父兄也,谏曰:“唐,大国也,无负于我。吾前年侵太原,获羊马数万,可谓大捷,而道远粮乏,比归,士卒多徒行者。今举国深入,万一不捷,将安归乎!”登里不听。顿莫贺乘人心之不欲南寇也,举兵击杀之,并九姓胡二千人,自立为合骨咄禄毗伽可汗,遣其臣聿达干与梁文秀俱入见,愿为藩臣,垂发不剪,以待册命。乙卯,命京兆少尹临漳源休册顿莫贺为武义成功可汗。
秋八月甲午,振武留后张光晟杀回纥使者突董等九百馀人。突董者,武义可汗之叔父也。代宗之世,九姓胡常冒回纥之名,杂居京师,殖货纵暴,与回纥共为公私之患。上即位,命突董尽帅其徒归国,辎重甚盛。至振武,留数月,厚求资给,日食肉千斤,他物称是,纵樵牧者暴践禾稼,振武人苦之。光晟欲杀回纥,取其辎重,而畏其众强,未敢发。九姓胡闻其种族为新可汗所诛,多道亡,突董防之甚急。九姓胡不得亡,又不敢归,乃密献策于光晟,请杀回纥。光晟喜其党类自离,许之。上以陕州之辱,宝应元年,德宗为元帅时,见回纥于陕州。心恨回纥。光晟知上旨,乃奏称:“回纥本种非多,所辅以强者,群胡耳。今闻其自相鱼肉,顿莫贺新立,移地健有孽子,及国相、梅录各拥兵数千人相攻,国未定。彼无财则不能使其众,陛下不乘此际除之,乃归其人,与之财,正所谓‘借寇兵赍盗粮’者也。请杀之。”三奏,上不许。光晟乃使副将过其馆门,故不为礼。突董怒,执而鞭之数十。光晟勒兵掩击,并群胡尽杀之,聚为京观。独留二胡,使归国为证,曰:“回纥鞭辱大将,且谋袭据振武,故先事诛之。”上征光晟为右金吾将军,遣中使王嘉祥往致信币。回纥请得专杀者以复仇,上为之贬光晟为睦王傅,以慰其意。
三年。张光晟之杀突董也,上欲遂绝回纥,召册可汗使源休还太原。久之,乃复遣休送突董及翳密施、大小梅录等四丧还其国,可汗遣其宰相颉子思迦等迎之。颉子思迦坐大帐,立休等于帐前雪中,诘以杀突董之状,欲杀者数四,供待甚薄。留五十馀日,乃得归。可汗使人谓之曰:“国人皆欲杀汝以偿怨,我意则不然。汝国已杀突董等,我又杀汝,如以血洗血,污益甚耳!今吾以水洗血,不亦善乎!唐负我马直绢百八十万匹,当速归之。”遣其散支将军康赤心随休入见,休竟不得见可汗而还。夏六月己卯,至长安,诏以帛十万匹、金银十万两偿其马直。休有口辩,卢杞恐其见上得幸,乘其未至,先除光禄卿。
四年。两河之用兵也,王武俊召回纥兵,使绝李怀光等粮道。怀光等已西去,而回纥达干将回纥千人,杂虏二千人适至幽州北境。朱滔因说之,欲与俱诣河南取东都,应接朱泚,许以河南子女、金帛赂之。滔娶回纥女为侧室,回纥谓之朱郎,且利其俘掠,许之。
兴元元年夏五月乙亥,李抱真、王武俊距贝州三十里而军。回纥达干见朱滔请战,回纥败走。事见《藩镇连兵》。
贞元三年。回纥合骨咄禄可汗屡求和亲,且请婚,上未之许。会边将告乏马,无以给之,李泌言于上曰:“陛下诚用臣策,数年之后,马贱于今十倍矣。”上曰:“何故?”对曰:“愿陛下推至公之心,屈己徇人,为社稷大计,臣乃敢言。”上曰:“卿何自疑若是?”对曰:“臣愿陛下北和回纥,南通云南,西结大食、天竺,如此,则吐蕃自困,马亦易致矣。”上曰:“三国当如卿言,至于回纥则不可!”泌曰:“臣固知陛下如此,所以不敢早言。为今之计,当以回纥为先,三国差缓耳。”上曰:“唯回纥卿勿言。”泌曰:“臣备位宰相,事有可否在陛下,何至不许臣言?”上曰:“朕于卿言皆听之矣,至于和回纥,宜待子孙,于朕之时,则固不可!”泌曰:“岂非以陕州之耻邪!”上曰:“然。韦少华等以朕之故受辱而死,朕岂能忘之!属国家多难,未暇报之,和则决不可,卿勿更言。”泌曰:“害少华等乃牟羽可汗,陛下即位,举兵入寇,未出其境,今合骨咄禄可汗杀之。然则今可汗乃有功于陛下,宜受封赏,又何怨邪!其后张光晟杀突董等九百馀人,合骨咄禄竟不敢杀朝廷使者,然则合骨咄禄固无罪矣。”上曰:“卿以和回纥为是,则朕固非邪!”对曰:“臣为社稷计而言,若苟合取容,何以见肃宗、代宗于天上!”上曰:“容朕徐思之。”自是泌凡十五馀对,未尝不论回纥事,上终不许。泌曰:“陛下既不许回纥和亲,愿赐臣骸骨。”上曰:“朕非拒谏,但欲与卿较理耳,何至遽欲去朕邪!”对曰:“陛下许臣言理,此固天下之福也。”上曰:“朕不惜屈己与之和,但不能负少华辈。”对曰:“以臣观之,少华辈负陛下,非陛下负之也。”上曰:“何故?”对曰:“昔回纥叶护将兵助讨安庆绪,肃宗但令臣宴劳之于元帅府,先帝未尝见也。叶护固邀臣至其营,肃宗犹不许。及大军将发,先帝始与相见。所以然者,彼戎狄豺狼也,举兵入中国之腹,不得不过为之防也。陛下在陕,富于春秋,少华辈不能深虑,以万乘元子径造其营,又不先与之议相见之仪,使彼得肆其桀骜,岂非少华辈负陛下邪!死不足偿责矣。且香积之捷,叶护欲引兵掠长安,先帝亲拜之于马前以止之,叶护遂不敢入城。当时观者十万馀人,皆叹息曰:‘广平王真华、夷主也。’然则先帝所屈者少,所伸者多矣。叶护乃牟羽之叔父也。牟羽身为可汗,举全国之兵赴中原之难,故其志意骄矜,敢责礼于陛下。陛下天资神武,不为之屈。当是之时,臣不敢言其他,若可汗留陛下于营中,欢饮十日,天下岂得不寒心哉!而天威所临,豺狼驯扰,可汗母捧陛下于貂裘,叱退左右,亲送陛下乘马而归。陛下以香积之事观之,则屈己为是乎?不屈为是乎?陛下屈于牟羽乎?牟羽屈于陛下乎?”上谓李晟、马燧曰:“故旧不宜相逢。朕素怨回纥,今闻泌言香积之事,朕自觉少理。卿二人以为何如?”对曰:“果如泌所言,则回纥似可恕。”上曰:“卿二人复不与朕,朕当奈何!”泌曰:“臣以为回纥不足怨,向来宰相乃可怨耳。今回纥可汗杀牟羽,其国人有再复京城之勋,夫何罪乎?吐蕃幸国之灾,陷河、陇数千里之地,又引兵入京城,使先帝蒙尘于陕,此乃百代必报之仇,况其赞普至今尚存,宰相不为陛下别白言此,乃欲和吐蕃以攻回纥,此为可怨耳。”上曰:“朕与之为怨已久,又闻吐蕃劫盟,今往与之和,得无复拒我,为夷狄之笑乎!”对曰:“不然。臣曩在彭原,今可汗为胡禄都督,与今国相白婆帝皆从叶护而来,臣待之颇亲厚,故闻臣为相而求和,安有复相拒乎!臣今请以书与之约:称臣,为陛下子,每使来不过二百人,印马不过千匹,无得携中国人及商胡出塞。五者皆能如约,则主上必许和亲。如此,威加北荒,旁詟吐蕃,足以快陛下平昔之心矣。”上曰:“自至德以来,与为兄弟之国,今一旦欲臣之,彼安肯和乎?”对曰:“彼思与中国和亲久矣,其可汗、国相素信臣言,若其未谐,但应再发一书耳。”上从之。
既而回纥可汗遣使上表称儿及臣,凡泌所与约五事,一皆听命。上大喜,谓泌曰:“回纥何畏服卿如此!”对曰:“此乃陛下威灵,臣何力焉!”上曰:“回纥则既和矣,所以招云南、大食、天竺奈何?”对曰:“回纥和,则吐蕃已不敢轻犯塞矣。次招云南,则是断吐蕃之右臂也。云南自汉以来臣属中国,杨国忠无故扰之使叛,臣于吐蕃,苦于吐蕃赋役重,未尝一日不思复为唐臣也。大食在西域为最强,自葱岭尽西海,地几半天下,与天竺皆慕中国,代与吐蕃为仇,臣故知其可招也。”癸亥,遣回纥使者合阙将军归,许以咸安公主妻可汗,归其马价绢五万匹。
四年。回纥合骨咄禄可汗得唐许婚,甚喜,遣其妹骨咄禄毗伽公主及大臣妻并国相、跌都督以下千馀人来迎可敦,辞礼甚恭,曰:“昔为兄弟,今为子婿,半子也。若吐蕃为患,子当为父除之!”因詈辱吐蕃使者以绝之。冬十月戊子,回纥至长安,可汗仍表请改回纥为回鹘,许之。
庚子,册命咸安公主,加回鹘可汗号长寿天亲可汗。十一月,以刑部尚书关播为送咸安公主兼册回鹘可汗使。
五年冬十二月庚午,闻回鹘天亲可汗薨,戊寅,遣鸿胪卿郭锋册命其子为登里罗没密施俱禄忠贞毗伽可汗。先是,安西、北庭皆假道于回鹘以奏事,故与之连和。北庭去回鹘尤近,回鹘诛求无厌,又有沙陀六千馀帐与北庭相依。及三葛禄、白服突厥皆附于回鹘,回鹘数侵掠之。吐蕃因葛禄、白服之众以攻北庭,回鹘大相颉干迦斯将兵救之。
六年。回鹘忠贞可汗之弟弑忠贞而自立,其大相颉干迦斯西击吐蕃未还。夏四月,次相帅国人杀篡者而立忠贞之子阿啜为可汗,年十五。
回鹘颉干迦斯与吐蕃战不利,吐蕃急攻北庭。北庭人苦于回鹘诛求,与沙陀酋长朱邪尽忠皆降于吐蕃。节度使杨袭古帅麾下二千人奔西州。六月,颉干迦斯引兵还国,次相恐其有废立,与可汗皆出郊迎,俯伏自陈擅立之状,曰:“今日惟大相死生之。”盛陈郭锋所赍国信,悉以遗之。可汗拜且泣曰:“儿愚幼,若幸而得立,惟仰食于阿多,国政不敢豫也。”虏谓父为阿多。颉干迦斯感其卑屈,持之而哭,遂执臣礼,悉以所遗颁从行者,己无所受。国中由是稍安。
秋,颉干迦斯悉举国兵数万召杨袭古将复北庭,又为吐蕃所败,死者太半。袭古收馀众数百,将还西州,颉干迦斯绐之曰:“且与我同至牙帐,当送君还朝。”既而留不遣,竟杀之。安西由是遂绝,莫知存亡,而西州犹为唐固守。
葛禄乘胜取回鹘之浮图川,回鹘震恐,悉迁西北部落于牙帐之南以避之。遣达北特勒梅录随郭锋偕来,告忠贞可汗之丧,且求册命。先是,回鹘使者入中国,礼容骄慢,刺史皆与之钧礼。梅录至丰州,刺史李景略欲以气加之,谓梅录曰:“闻可汗新没,欲申吊礼。”景略先据高垄而坐,梅录俯偻前哭。景略抚之曰:“可汗弃代,助尔哀慕。”梅录骄容猛气,索然俱尽。自是回鹘使至,皆拜景略于庭,威名闻塞外。冬十月辛亥,郭锋始自回鹘还。
七年春二月癸卯,遣鸿胪少卿庾铤册回鹘奉诚可汗。
十一年夏四月,回鹘奉诚可汗卒,无子,国人立其相骨咄禄为可汗。骨咄禄本姓跌氏,辩慧有勇略,自天亲时典兵马用事,大臣、诸酋长皆畏服之。既为可汗,冒姓药罗葛氏,遣使来告丧。自天亲可汗以上子孙幼稚者,皆内之阙庭。
五月庚寅,遣秘书监张荐册拜回鹘可汗骨咄禄为腾里逻羽录没密施合胡禄毗伽怀信可汗。
顺宗永贞元年。回鹘怀信可汗卒,遣鸿胪少卿孙杲临吊,册其嗣为腾里野合俱录毗伽可汗。
宪宗元和元年。回鹘入贡,始以摩尼偕来,于中国置寺处之。其法日晏乃食,食荤而不食湩酪。回鹘信奉之,可汗或与议国事。
三年春二月戊寅,咸安大长公主薨于回鹘。三月,回鹘腾里可汗卒。夏五月丙午,册回鹘新可汗为爱登里啰汨密施合毗伽保义可汗。
八年冬十月,回鹘发兵度碛南,自柳谷西击吐蕃。壬寅,振武、天德军奏回鹘数千骑至鹈泉,边军戒严。
九年春二月,李吉甫奏请复置宥州,以备回鹘,上从之。先是,回鹘屡请婚,朝廷以公主出降,其费甚广,故未之许。礼部尚书李绛上言,以为:“回鹘凶强,不可无备,淮西穷蹙,事要经营。今江、淮大县,岁所入赋有二十万缗者,足以备降主之费,陛下何爱一县之赋,不以羁縻劲虏!回鹘若得许婚,必喜而无猜,然后可以修城堑,蓄甲兵。边备既完,得专意淮西,功必万全。今既未降公主而虚弱西城,碛路无备,更修天德以疑虏心。万一北边有警,则淮西遗丑复延岁月之命矣。傥虏骑南牧,国家非步兵二万,骑五千,则不足以抗御。借使一岁而胜之,其费岂特降主之比哉!”上不听。
十二年。回鹘屡请尚公主,有司计其费近五百万缗,时中原方用兵,故上未之许。二月辛卯朔,遣回鹘摩尼僧等归国,命宗正少卿李诚使回鹘谕意,以缓其期。
十五年。宪宗之末,回鹘遣合达干来求婚尤切,宪宗许之。三月癸卯朔,遣合达干归国。
穆宗长庆元年夏四月丙戌,册回鹘嗣君为登啰羽录没蜜施句主毗伽崇德可汗。五月丙申朔,回鹘遣都督、宰相等五百馀人来迎公主。癸亥,以太和长公主嫁回鹘。公主,上之妹也。吐蕃闻唐与回鹘婚,六月辛未,寇青塞堡,盐州刺史李文悦击却之。戊寅,回鹘奏以万骑出北庭,万骑出安西,拒吐蕃以迎公主。
二年。裴度之讨幽、镇也,回鹘以兵从。朝议以为不可,遣中使止之。回鹘遣其臣李义节将三千人已至丰州北,却之,不从。诏发缯帛七万匹以赐之。春三月甲寅,始还。
四年。回鹘崇德可汗卒,弟曷萨特勒立。
敬宗宝历元年春三月辛酉,遣司门郎中于人文册回鹘曷萨特勒为爱登里啰汨没密施合毗伽昭礼可汗。
文宗太和六年春三月,回鹘昭礼可汗为其下所杀,从子胡特勒立。
七年夏四月丙戌,册回鹘新可汗为爱登里啰汨没蜜施合句禄毗伽彰信可汗。
开成四年。回鹘相安允合、特勒柴革谋作乱,彰信可汗杀之。相掘罗勿将兵在外,以马三百赂沙陀朱邪赤心,借其兵共攻可汗。可汗兵败,自杀,国人立㕎馺特勒为可汗。会岁疫,大雪,羊马多死,回鹘遂衰。赤心,执宜之子也。
五年。初,伊吾之西,焉耆之北,有黠戛斯部落,即古之坚昆,唐初结骨也,后更号黠戛斯。乾元中为回鹘所破,自是隔阂不通中国。其君长曰阿热,建牙青山,去回鹘牙,橐驼行四十日。其人悍勇,吐蕃、回鹘常赂遗之,假以官号。回鹘既衰,阿热始自称可汗。回鹘遣相国将兵击之,连兵二十馀年,数为黠戛斯所败,詈回鹘曰:“汝运尽矣,我必取汝金帐!”金帐者,回鹘可汗所居帐也。及掘罗勿杀彰信可汗,立㕎馺,回鹘别将句录莫贺引黠戛斯十万骑攻回鹘,大破之,杀㕎馺及掘罗勿,焚其牙帐荡尽,回鹘诸部逃散。其相馺职、特勒厖等十五部西奔葛逻禄,一支奔吐蕃,一支奔安西。可汗兄弟嗢没斯等,及其相赤心、仆固、特勒那颉啜,各帅其众抵天德塞下,就杂虏贸易谷食,且求内附。冬十月丙辰,天德军使温德彝奏:“回鹘溃兵侵逼西城,亘六十里,不见其后。边人以回鹘猥至,恐惧不安。”诏振武军节度使刘沔屯云迦关以备之。
武宗会昌元年春二月,回鹘十三部近牙帐者立乌希特勒为乌介可汗,南保错子山。秋八月,天德军使田牟、监军韦仲平欲击回鹘以求功,奏称:“回鹘叛将嗢没斯等侵逼塞下,吐谷浑、沙陀、党项皆世与为仇,请自出兵驱逐。”上命朝臣议之,议者皆以为嗢没斯等叛可汗而来,不可受,宜如牟等所请,击之便。上以问宰相,李德裕以为:“穷鸟入怀,犹当活之,况回鹘屡建大功。今为邻国所破,部落离散,穷无所归,远依天子,无秋毫犯塞,奈何乘其困而击之!宜遣使者镇抚,运粮食以赐之,此汉宣帝所以服呼韩邪也。”陈夷行曰:“此所谓‘借寇兵资盗粮’也,不如击之。”德裕曰:“彼吐谷浑等各有部落,见利则锐敏争进,不利则鸟惊鱼散,各走巢穴,安肯守死为国家用!今天德城兵才千馀,若战不利,城陷必矣。不若以恩义抚而安之,必不为患。纵使侵暴边境,亦须俟征诸道大兵讨之,岂可独使天德击之乎!”
时诏以鸿胪卿张贾为巡边使,使察回鹘情伪,未还。上问德裕曰:“嗢没斯等请降,可保信乎?”对曰:“朝中之人,臣不敢保,况敢保数千里外戎狄之心乎!然谓之叛将,则恐不可。若可汗在国,嗢没斯等帅众而来,则于体固不可受。今闻其国败乱无主,将相逃散,或奔吐蕃,或奔葛逻禄,惟此一支远依大国。观其表辞,危迫恳切,岂可谓之叛将乎!况嗢没斯等自去年九月至天德,今年二月始立乌介,自无君臣之分。愿且诏河东、振武严兵保境以备之,俟其攻犯城镇,然后以武力驱除。或于吐谷浑等部中小有钞掠,听自仇报,亦未可助以官军。仍诏田牟、仲平毋得邀功生事,常令不失大信,怀柔得宜,彼虽戎狄,必知感恩。”辛酉,诏田牟约勒将士及杂虏,毋得先犯回鹘。九月戊辰朔,诏河东、振武严兵以备之。牟,布之弟也。
李德裕请遣使慰抚回鹘,且运粮三万斛以赐之。上以为疑,闰月己亥,开延英,召宰相议之。陈夷行于候对之所,屡言资盗粮不可。德裕曰:“今征兵未集,天德孤危,傥不以此粮啖饥虏,且使安静,万一天德陷没,咎将谁归!”夷行至上前,遂不敢言。上乃许以谷二万斛赈之。
冬十一月,李德裕上言:“今回鹘破亡,太和公主未知所在。若不遣使访问,则戎狄必谓国家降主虏庭,本非爱惜,既负公主,又伤虏情。请遣通事舍人苗缜赍诏诣嗢没斯,令转达公主,兼可卜嗢没斯逆顺之情。”从之。
初,黠戛斯既破回鹘,得太和公主。自谓李陵之后,与唐同姓,遣达干十人奉公主归之于唐。回鹘乌介可汗引兵邀击达干,尽杀之,质公主,南度碛,屯天德军境上。公主遣使上表,言可汗已立,求册命。乌介又使其相颉干伽斯等上表,借振武一城以居公主、可汗。十二月庚辰,制遣右金吾大将军王会等慰问回鹘,仍赈米二万斛。又赐乌介可汗敕书,谕以“宜帅部众渐复旧疆,漂寓塞垣,殊非良计”。又云:“欲借振武一城,前代未有此比。或欲别迁善地,求大国声援,亦须且于漠南驻止。朕当许公主入觐,亲问事宜。傥须应接,必无所吝。”
二年春正月,朝廷以回鹘屯天德、振武北境,以兵部郎中李拭为巡边使,察将帅能否。拭,鄘之子也。二月,河东节度使苻澈修杷头烽旧戍以备回鹘。李德裕奏请增兵镇守,及修东、中二受降城以壮天德形势,从之。
回鹘复奏求粮,及寻勘吐谷浑、党项所掠,又借振武城。诏遣内使杨观赐可汗书,谕以城不可借,馀当应接处置。
三月戊申,李拭巡边还,称振武节度使刘沔有威略,可任大事。时河东节度使苻澈疾病,庚申,以沔代之,以金吾上将军李忠顺为振武节度使。遣将作少监苗缜册命乌介可汗。使徐行,驻于河东,俟可汗位定,然后进。既而可汗屡侵扰边境,缜竟不行。
回鹘嗢没斯以赤心桀黠难知,先告田牟,云赤心谋犯塞,乃诱赤心并仆固杀之。那颉啜收赤心之众七千帐东走。河东奏:“回鹘兵至横水,杀掠兵民,今退屯释迦泊东。”李德裕上言:“释迦泊西距可汗帐三百里,未知此兵为那颉所部,为可汗遣来。宜且指此兵云不受可汗指挥,擅掠边鄙。密诏刘沔、武仲先经略此兵,如可以讨逐,事亦有名。摧此一支,可汗必自知惧。”
夏四月庚辰,天德都防御使田牟奏回鹘侵扰不已,不俟朝旨,已出兵三千拒之。壬午,李德裕奏:“田牟殊不知兵。戎狄长于野战,短于攻城。牟但应坚守以待诸道兵集,今全军出战,万一失利,城中空虚,何以自固!望亟遣中使止之。如已交锋,即诏云、朔、天德以来羌、浑各出兵奋击回鹘,凡所虏获,并令自取。回鹘羁旅二年,粮食乏绝,人心易动,宜诏田牟招诱降者,给粮转致太原,不可留于天德。嗢没斯诚伪虽未可知,然要早加官赏。纵使不诚,亦足为反间。且欲奖其忠义,为讨伐之名,令远近诸蕃知但责可汗犯顺,非欲尽灭回鹘。石雄善战无敌,请以为天德都团练副使,佐田牟用兵。”上皆从其言。
初,太和中,河西党项扰边,文宗召石雄于白州,隶振武军为裨将,屡立战功,以王智兴故,未甚进擢。至是,德裕举用之。
甲申,嗢没斯帅其国特勒、宰相等二千二百馀人来降。
五月戊申,遣鸿胪卿张贾安抚嗢没斯等,以嗢没斯为左金吾大将军、怀化郡王,其次酋长官赏有差。赐其部众米五千斛,绢三千匹。
那颉啜帅其众自振武、大同,东因室韦、黑沙,南趣雄武军,窥幽州。卢龙节度使张仲武遣其弟仲至将兵三万迎击,大破之,斩首捕虏不可胜计,悉收降其七千帐,分配诸道。那颉啜走,乌介可汗获而杀之。
时乌介众虽衰减,尚号十万,驻牙于大同军北闾门山。杨观自回鹘还,可汗表求粮食、牛羊,且请执送嗢没斯等。诏报以:“粮食听自以马价于振武籴三千石。牛,稼穑之资,中国禁人屠宰。羊,中国所鲜,出于北边杂虏,国家未尝科调。嗢没斯自本国初破,先投塞下,不随可汗已及二年,虑彼猜嫌,穷迫归命。前可汗正以猜虐无亲,致内离外叛。今可汗失地远客,尤宜深矫前非。若复骨肉相残,则可汗左右信臣谁敢自保!朕务在兼爱,已受其降。于可汗不失恩慈,于朝廷免亏信义,岂不两全事体,深叶良图!”
嗢没斯入朝。六月甲申,以嗢没斯所部为归义军,以嗢没斯为左金吾大将军,充军使。秋七月,嗢没斯请置家太原,与诸弟竭力扞边。诏刘沔存抚其家。
乌介可汗复遣其相上表,借兵助复国,又借天德城,诏不许。初,可汗往来天德、振武之间,剽掠羌、浑,又屯杷头烽北。朝廷屡遣使谕之,使还漠南,可汗不奉诏。李德裕以为:“那颉啜屯于山北,乌介恐其与奚、契丹连谋邀遮,故不敢远离塞下。望敕张仲武谕奚、契丹与回鹘共灭那颉啜,使得北还。”及那颉啜死,可汗犹不去。议者又以为回鹘待马价,诏尽以马价给之,又不去。八月,可汗帅众过杷头烽南,突入大同川,驱掠河东杂虏牛马数万,转斗至云州城门。刺史张献节闭城自守,吐谷浑、党项皆挈家入山避之。庚午,诏发陈、许、徐、汝、襄阳等兵屯太原及振武、天德,俟来春驱逐回鹘。
丁丑,赐嗢没斯与其弟阿历支、习勿啜、乌罗思皆姓李氏,名思忠、思贞、思义、思礼;国相爱邪勿姓爱,名弘顺;仍以弘顺为归义军副使。
上遣回鹘石戒直还其国,赐可汗书,谕以:“自彼国为纥吃斯所破,来投边境,抚纳无所不至。今可汗尚此近塞,未议还蕃,或侵掠云、朔等州,或钞击羌、浑诸部。遥揣深意,似恃姻好之情,每观踪由,实怀驰突之计。中外将相咸请诛翦,朕情深屈己,未忍幸灾。可汗宜速择良图,无贻后悔!”
上又命李德裕代刘沔答回鹘相颉干迦斯书,以为:“回鹘远来依投,当效呼韩邪遣子入侍,身自入朝,及令太和公主入谒太皇太后,求哀乞怜,则我之救恤,无所愧怀。而乃睥睨边城,桀骜自若,邀求过望,如在本蕃,又深入边境,侵暴不已,求援继好,岂宜如是!来书又云胡人易动难安,若令忿怒,不可复制。回鹘为纥吃斯所破,举国将相遗骸弃于草莽,累代可汗坟墓,隔在天涯。回鹘忿怒之心,不施于彼,而蔑弃仁义,逞志中华,天地神祇岂容如此!昔郅支不事大汉,竟自夷灭,往事之戒,得不在怀!”
戊子,李德裕等上言:“若如前诏,河东等三道严兵守备,俟来春驱逐,乘回鹘人困马羸之时,又官军免盛寒之苦,则幽州兵宜令止屯本道以俟诏命。若虑河冰既合,回鹘复有驰突,须早驱逐,则当及天时未寒,决策于数日之间。以河朔兵益河东兵,必令收功于两月之内。今闻外议纷纭,互有异同,傥不一询群情,终为浮辞所挠。望令公卿集议。”诏从之。时议者多以为宜俟来春。
九月,以刘沔兼招抚回鹘使,如须驱逐,其诸道行营兵权令指挥。以张仲武为东面招抚回鹘使,其当道行营兵及奚、契丹、室韦等并自指挥。以李思忠为河西党项都将、回鹘西南面招讨使。皆会军于太原。令沔屯雁门关。
初,奚、契丹羁属回鹘,各有监使,岁督其贡赋,且诇唐事。张仲武遣牙将石公绪统二部,尽杀回鹘监使等八百馀人。仲武破那颉啜,得室韦酋长妻子,室韦以金帛羊马赎之,仲武不受,曰:“但杀回鹘监使则归之。”
癸卯,李德裕等奏:“河东奏事官孙俦适至,云回鹘移营近南四十里。刘沔以为此必契丹不与之同,恐为其掩袭故也。据此事势,正堪驱除。臣等问孙俦,若与幽州合势,迫逐回鹘,更须益几兵。俦言不须多益兵,惟大同兵少,得易定千人助之足矣。”上皆从之。诏河东、幽州、振武、天德各出大兵,移营稍前,以迫回鹘。
李思忠请与契苾、沙陀、吐谷浑六千骑合势击回鹘。乙巳,以银州刺史何清朝、蔚州刺史契苾通分将河东蕃兵诣振武,受李思忠指挥。通,何力之五世孙。
冬十月,黠戛斯遣将军踏布合祖等至天德军,言:“先遣都吕施合等奉公主归之大唐,至今无声问,不知得达,或为奸人所隔。今出兵求索,上天入地,期于必得。”又言:“将徙就合罗川,居回鹘故国,兼已得安西、北庭达靼等五部落。”十一月辛卯朔,昭义节度使刘从谏上言,请出步兵五千讨回鹘,诏不许。
上遣使赐太和公主冬衣,命李德裕为书赐公主,略曰:“先朝割爱降婚,义宁家国,谓回鹘必能御侮,安静塞垣。今回鹘所为,甚不循理,每马首南向,姑得不畏高祖、太宗之威灵!欲侵扰边疆,岂不思太皇太后之慈爱!为其国母,足得指挥,若回鹘不能禀命,则是弃绝姻好,今日已后,不得以姑为词。”
十二月,李忠顺奏击回鹘,破之。
三年春正月,回鹘乌介可汗帅众侵逼振武,刘沔遣麟州刺史石雄、都知兵马使王逢帅沙陀朱邪赤心三部及契苾、拓跋三千骑袭其牙帐,沔自以大军继之。雄至振武,登城望回鹘之众寡,见毡车数十乘,从者皆衣朱碧,类华人。使谍问之,曰:“公主帐也。”雄使谍告之曰:“公主至此,家也,当求归路。今将出兵击可汗,请公主潜与侍从相保,驻车勿动。”雄乃凿城为十馀穴,引兵夜出,直攻可汗牙帐。至其帐下,虏乃觉之。可汗大惊,不知所为,弃辎重走,雄追击之。庚子,大破回鹘于杀胡山,可汗被疮,与数百骑遁去。雄迎太和公主以归。斩首万级,降其部落二万馀人。丙午,刘沔捷奏至。
李思忠入朝,自以回鹘降将,惧边将猜忌,乞并弟思贞等及爱弘顺皆归阙庭,上从之。乌介可汗走保黑车子族,其溃兵多诣幽州降。
二月辛未,黠戛斯遣使者注吾合索献名马二。诏太仆卿赵蕃饮劳之。甲戌,上引对,班在勃海使之上。
上欲令赵蕃就黠戛斯求安西、北庭。李德裕等上言:“安西去京师七千馀里,北庭五千馀里,借使得之,当复置都护,以唐兵万人戍之。不知此兵于何处追发,馈运从何道得通?此乃用实费以易虚名,非计也。”上乃止。
黠戛斯求册命,李德裕奏,宜与之结欢,令自将兵求杀使者罪人及讨黑车子。上恐加可汗之名即不修臣礼,踵回鹘故事求岁遗及卖马,犹豫未决。德裕奏:“黠戛斯已自称可汗,今欲借其力,恐不可吝此名。回鹘有平安、史之功,故岁赐绢二万匹,且与之和市。黠戛斯未尝有功于中国,岂敢遽求赂遗乎!若虑其不臣,当与之约,必如回鹘称臣,乃行册命。又当叙同姓以亲之,使执子孙之礼。”上从之。
庚寅,太和公主至京师,改封安定大长公主。诏宰相帅百官迎谒于章敬寺前。公主诣光顺门,去盛服,脱簪珥,谢回鹘负恩、和亲无状之罪。上遣中使慰谕,然后入宫。阳安等六公主不来慰问安定公主,各罚俸物及封绢。
三月,以太仆卿赵蕃为安抚黠戛斯使。上命李德裕草赐黠戛斯可汗书,谕以:“贞观二十一年黠戛斯先君身自入朝,授左屯卫将军、坚昆都督,迄于天宝,朝贡不绝。比为回鹘所隔,回鹘陵虐诸蕃,可汗能复仇雪怨,茂功壮节,近古无俦。今回鹘残兵不满千人,散投山谷,可汗既与为怨,须尽歼夷。傥留馀烬,必生后患。又闻可汗受氏之原,与我同族,国家承北平太守之后,可汗乃都尉苗裔。以此合族,尊卑可知。今欲册命可汗,特加美号,缘未知可汗之意,且遣谕怀。待赵蕃回日,别命使展礼。”自回鹘至塞上及黠戛斯入贡,每有诏敕,上多命德裕草之。德裕请委翰林学士,上曰:“学士不能尽人意,须卿自为之。”
刘沔奏:“归义军回鹘三千馀人及酋长四十三人,准诏分隶诸道,皆大呼,连营据滹沱河,不肯从命,已尽诛之。回鹘降幽州者前后三万馀人,皆散隶诸道。”
六月,黠戛斯可汗遣将军温仵合入贡。上赐之书,谕以速平回鹘、黑车子,乃遣使行册命。秋七月,上遣刑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李回宣慰河北三镇,令幽州乘秋早平回鹘。
四年春三月,黠戛斯遣将军谛德伊斯难珠等入贡,言欲徙居回鹘牙帐,请发兵之期,集会之地。上赐诏,谕以“今秋可汗击回鹘、黑车子之时,当令幽州、太原、振武、天德四镇出兵要路,邀其亡逸,便申册命,并依回鹘故事”。
朝廷以回鹘衰微,吐蕃内乱,议复河、湟四镇十八州。乃以给事中刘濛为巡边使,使之先备器械糗粮及诇吐蕃守兵众寡。又令天德、振武、河东训卒砺兵,以俟今秋黠戛斯击回鹘,邀其溃败之众南来者。皆委濛与节度团练使详议以闻。濛,晏之孙也。
秋九月,李德裕奏:“幽州奏事官言,诇知回鹘上下离心,可汗欲之安西,其部落言亲戚皆在唐,不如归唐。又与室韦已相失,计其不日来降,或自相残灭。望遣识事中使赐仲武诏,谕以镇、魏已平昭义,惟回鹘未灭,仲武犹带北面招讨使,宜早思立功。”
五年夏四月壬寅,以陕虢观察使李拭为册黠戛斯可汗使。五月,册黠戛斯可汗为宗英雄武诚明可汗。
六年。乌介可汗之众稍稍降散,国相逸隐啜杀乌介于金山,立其弟特勒遏捻为可汗。
册黠戛斯可汗使者以国丧未行,或以为僻远小国,不足与之抗衡;回鹘未平,不应遽有建置。诏百官集议,事遂寝。
宣宗大中元年春二月庚午,加卢龙节度使张仲武同平章事,赏其屡破回鹘也。夏五月,幽州节度使张仲武大破诸奚。六月,以鸿胪卿李业为册黠戛斯英武诚明可汗使。
二年。回鹘遏捻可汗仰给于奚王石舍朗,及张仲武大破奚众,回鹘无所得食,日益耗散,至是,所存贵臣以下不满五百人,依于室韦。使者入贺正,过幽州,张仲武使归取遏捻等。遏捻闻之,夜与妻葛禄、子特勒毒斯等九骑西走,馀众追之不及,相与大哭。室韦分回鹘众为七,七姓共分之。居三日,黠戛斯遣其相阿播帅诸胡兵号七万来取回鹘,大破室韦,悉收回鹘馀众归碛北。犹有数帐,潜窜山林,钞盗诸胡。其别部厖勒,先在安西,亦自称可汗,居甘州,总碛西诸城,种落微弱,时入献见。
十年春三月辛亥,诏以:“回鹘有功于国,世为婚姻,称臣奉贡,北边无警。会昌中虏廷丧乱,可汗奔亡,属奸臣当轴,遽加殄灭。近有降者云,巳厖历今为可汗,尚寓安西,俟其归复牙帐,当加册命。”
冬十月,上遣使诣安西镇抚回鹘。使者至灵武,会回鹘可汗遣使入贡。十一月辛亥,册拜为嗢禄登里罗日没密施合俱录毗伽怀建可汗,以卫尉少卿王端章充使。
十一年冬十月,王端章册立回鹘可汗,道为黑车子所塞,不至而还。辛卯,贬端章贺州司马。
懿宗咸通四年秋八月,黠戛斯遣其臣合伊难支表求经籍及每年遣使走马请历,又欲讨回鹘,使安西以来悉归唐。不许。
七年冬十二月,黠戛斯遣将军乙支连几入贡,奏遣鞍马迎册立使及请亥年历日。
僖宗乾符元年。初,回鹘屡求册命,诏遣册立使郗宗莒诣其国。会回鹘为吐谷浑、嗢末所破,逃遁不知所之,诏宗莒以玉册、国信授灵盐节度使唐弘夫掌之,还京师。
回鹘叛服
唐玄宗开元四年(716)。突厥默啜向北袭击拔曳固,在独乐水这个地方大破其众。默啜依仗胜利不设守备,拔曳固逃散的士兵颉质略斩杀了他。默啜的儿子小可汗继立,骨咄禄的儿子阙特勒袭击并杀了他,拥立他的哥哥左贤王默棘连,这就是毗伽可汗。
二十二年(734)冬季十二月,突厥毗伽可汗被他的大臣梅录啜用毒药害死,他的弟弟登利可汗继立。
二十九年(741)秋季七月,登利可汗的堂叔父判阙特勒进攻并杀了登利可汗,拥立毗伽可汗的儿子为可汗。不久被骨咄叶护所杀,骨咄叶护自立为可汗。玄宗因为突厥内部发生动乱,命令左羽林将军孙老奴招抚晓谕回纥、葛逻禄、拔悉密等部落。
天宝元年(742)。突厥拔悉密、回纥、葛逻禄三部合攻骨咄叶护,杀了他。推举拔悉密部酋长为颉跌伊施可汗,回纥、葛逻禄自封为左右叶护。突厥馀众共同拥立判阙特勒的儿子为乌苏米施可汗。回纥叶护骨力裴罗派使者到唐朝朝贡,被赐爵奉义王。
三载(744)秋季八月,拔悉密进攻并杀了突厥乌苏可汗,传送首级到京城。国人拥立他的弟弟鹘陇匐白眉特勒,这就是白眉可汗。当时突厥大乱,玄宗下敕命令朔方节度使王忠嗣出兵趁机攻击突厥。适逢回纥、葛逻禄一起攻打拔悉密颉跌伊施可汗,并且杀了他。回纥骨力裴罗自封为骨咄禄毗伽阙可汗,派遣使者来陈述状况,玄宗册封裴罗为怀仁可汗。于是怀仁可汗在南面占据了突厥旧有的地盘,在乌德犍山设立牙帐,原来统领药逻葛等九姓,在那之后又兼并了拔悉密、葛逻禄共十一个部落。每个部落分别设置都督,每次战斗都把两个外来的部落作为先锋。
四载(745)。回纥怀仁可汗袭击突厥白眉可汗,杀了他。回纥开拓的地盘更加广大,东边接近室韦,西边到了金山,南面横跨大漠,全部占有了突厥旧有的地盘。怀仁可汗死后,儿子磨延啜继位,号为葛勒可汗。
唐肃宗至德元载(756)。安禄山反叛时,回纥可汗派使节请求帮助朝廷讨伐叛贼,肃宗宴请赏赐他们后就让他们回去了。
肃宗想要借助外族的军队以扩大军势,于是册封豳王李守礼的儿子李承宷为敦煌王,与仆固怀恩一起出使回纥搬请军队。敦煌王李承宷到了回纥牙帐,回纥可汗把女儿嫁给他做妻子,派遣他的重臣与李承宷及仆固怀恩一同前来,在彭原拜见肃宗。肃宗赏赐给使者丰厚的礼物然后让他回去,赐回纥可汗的女儿为毗伽公主。回纥可汗派遣他的臣属葛逻支率领军队进入内地支援,先以两千骑兵奔袭到范阳城下。十一月戊午(初八),回纥兵到了带汗谷,与郭子仪的军队会合;辛酉(十一日),与同罗及反叛的胡人在榆林河北激战,大败他们,斩杀三万人,俘虏一万人,河曲一带都平定了。
二载(757)。怀仁可汗派遣他的儿子叶护率领精兵四千多人来到凤翔。肃宗召见,宴饮赏赐慰劳赠物,全部满足他们的要求。当初,肃宗想尽快收复京城,与回纥约定说:“攻克京城之时,土地、百姓归大唐,金银丝绸、女子都归回纥。”大军进入西京,叶护想要履行约定。广平王李俶在叶护马前跪拜说:“现在刚收复西京,如果马上就俘虏抢掠,那么东京的百姓就都会替叛军顽强守城了。希望到了东京之后再履行约定。”叶护下马回拜,跪下捧着广平王的脚,说:“要为殿下直趋东京。”看见李俶行拜礼的胡人都哭着说:“广平王真是华夏和夷族共同的主人!”二事详见《安史之乱》。
冬季十月壬戌(十八日),广平王李俶进入东京。回纥的愿望还未满足,李俶担忧此事。地方上的长者请求带万匹丝绸锦缎赠送给回纥,回纥这才罢休。十一月己丑(十五日),朝廷任命回纥叶护为司空、忠义王,每年赠送回纥丝绸二万匹,使其在朔方军接受赠物。
乾元元年(758)秋季七月丁亥(十七日),朝廷册命回纥可汗为英武威远毗伽阙可汗,把肃宗的小女儿宁国公主嫁给他为妻。任命殿中监汉中王李瑀为册礼使,右司郎中李巽为副使,命左仆射裴冕护送公主到边境。戊子(十八日),又任命司勋员外郎鲜于叔明为李瑀的副手。鲜于叔明是鲜于仲通的弟弟。甲子,肃宗送宁国公主到咸阳,公主辞别说:“国家的事情重大,就是死都不会有遗憾。”肃宗流泪而回。李瑀等到了回纥牙帐,可汗穿着红褐色袍子、戴着胡帽坐在军帐中的榻上,仪仗侍卫十分严整盛大,引导李瑀等站在帐外。李瑀站立着不行跪拜礼,可汗说:“我与你们天可汗都是国家的君主,君臣之间有礼节,为什么不跪拜?”李瑀和鲜于叔明回答说:“以往唐与各国通婚,都是把皇帝宗室之女作为公主。现在天子因为可汗有功劳,把自己亲生女儿嫁给可汗做妻子。恩宠礼仪都很重了,可汗为什么以女婿的身份来傲视岳父岳母,坐在榻上接受册封呢?”可汗立刻改变态度,站起来接受册命。次日,立宁国公主为可敦,举国欢庆。
八月,回纥派遣大臣骨啜特勒和帝德率领三千骁勇的骑兵援助唐朝讨伐安庆绪,肃宗命令朔方左武锋使仆固怀恩指挥他们。
二年(759)春季三月甲申(十八日),回纥骨啜特勒、帝德等十五人从相州火速回到西京,肃宗在紫宸殿宴请他们,赏赐的物品多少不等。庚寅(二十四日),骨啜特勒等告辞回到行营。
夏季四月,回纥毗伽阙可汗去世,长子叶护此前被杀,国人便拥立他的小儿子,这就是登里可汗。回纥想让宁国公主殉葬。公主说:“回纥仰慕中原风俗,所以娶中国女子为妻。如果要顺从回纥本地的风俗,又何必同万里之外的人结婚呢?”然而还是按照回纥风俗,为可汗划破了脸并哭泣。秋季八月,回纥因宁国公主没有儿子,听任她回中原,丙辰(二十三日),到达京城。
宝应元年(762)秋季九月,代宗派遣宫廷使者刘清潭出使到回纥,并征发军队讨伐史朝义。回纥已经被史朝义所诱惑,有了轻视唐朝之心。代宗派仆固怀恩前往拜见,可汗高兴了,派遣使节呈上奏表,请求帮助朝廷讨伐叛贼。详见《安史之乱》。
冬季十月,朝廷任命雍王李适为天下兵马元帅。丙寅(二十一日),代宗命令仆固怀恩同母亲、妻子一起前往行营。雍王李适到陕州时,回纥可汗驻扎在陕州河北县,李适便与僚属带着数十个骑兵前往会见可汗。可汗责备李适不跪拜并行舞蹈礼,药子昂回答说按礼节不应当如此。回纥将领车鼻说:“唐朝天子与可汗结为兄弟,可汗对于雍王来说是叔父,为什么不跪拜舞蹈?”药子昂说:“雍王是天子的长子,现在又是元帅。哪里有中原王朝的储君向外国可汗跪拜舞蹈的道理?并且太上皇和先帝尚未下葬,不应该行舞蹈礼。”据理力争了很长时间,车鼻于是将药子昂、魏琚、韦少华、李进各打了一百鞭,认为李适年纪小不熟悉世事,就送回行营。魏琚、韦少华过了一夜就死了。
戊辰(二十三日),各军从陕州出发,仆固怀恩与回纥左杀为前锋。回纥攻进东京,大肆进行屠杀抢掠。详见《安史之乱》。
唐代宗广德元年(763)春季闰正月己酉(初五)夜里,有回纥十五人侵扰含光门,冲入鸿胪寺,门官不敢阻拦。
回纥登里可汗回国时,其部众所过之处尽行抢掠,粮食供给稍有不如意,就杀人,毫无顾忌。陈郑、泽潞节度使李抱玉想派属官前往设置停留食宿的场所,人人都因害怕而推辞,只有赵城县尉马燧请求前往。等到回纥人快要到时,马燧提前派人赠送礼品给他们的大帅,约定不要肆行抢掠,大帅送给他旗子说:“有违犯命令的,你自行杀戮。”马燧提取死刑犯站在身边当他的帮手,稍微有点违抗命令的,马上就斩杀。回纥人相互看着,大惊失色,经过此地界的,都拱手行礼遵守约定。李抱玉十分惊奇。
七月,朝廷册封回纥可汗为颉咄登密施合俱录英义建功毗伽可汗,可敦为娑墨光亲丽华毗伽可敦,左、右杀以下都加以封赏。
仆固怀恩诱使回纥、吐蕃一起侵袭内地。事见《仆固怀恩之叛》。
大历三年(768)。回纥可敦去世,秋季七月庚辰(初九),朝廷任命右散骑常侍萧昕为吊祭使。回纥可汗当庭质问萧昕说:“我对唐朝有大功,唐朝为什么不讲信用,买我们的马,却不按时付钱?”萧昕说:“回纥的功劳,大唐很早就报答了。仆固怀恩叛乱,回纥帮助了他,与吐蕃一起入侵,进逼到我们京城的郊外。等到仆固怀恩死去,吐蕃逃跑,然后回纥又因为害怕而请和,我们大唐没有忘记你们以前的功劳,施加了不少恩惠而放过了你们。不然,你们一个人也回不去。是回纥违背了盟约,哪里是大唐不讲信用!”回纥可汗很惭愧,送了一份厚礼,让萧昕回去了。
四年(769)。当初,仆固怀恩死去,代宗怜悯他有功劳,将他女儿安置到皇宫中,收养为女儿。回纥请求娶她为可敦。夏季五月辛卯(二十四日),朝廷册封她为崇徽公主,嫁给回纥可汗。壬辰(二十五日),派兵部侍郎李涵护送她。李涵奏请任祠部郎中虞乡人董晋为判官。六月丁酉(初一),公主辞行后,到达回纥牙帐。回纥可汗让人传话说:“唐朝约我们买马,马已送去了,然而付给我们的财物不够,我要在使者这里获取。”李涵害怕,不敢对答,看董晋。董晋说:“我们不是没有马才与你们做交易的,给你们的赏赐不是已经很多了吗?你们的马每年送来,我们不论马的好坏计算着数量,付给你们钱财。边地官吏请求天子责问此事,天子念你们有功劳,所以下诏禁止边地官吏侵犯你们的利益。各戎族畏惧我大唐同你们友好,没有敢和你们对抗的。你们父子得以安宁,牲畜马匹繁育增长,不是我们,又是谁使你们这样的?”于是,回纥可汗的部众都环绕着董晋行拜礼。之后又一起面向南有序地行拜礼,都举着双手说:“不敢对大国有图谋。”
七年(772)春季正月甲辰(二十二日),回纥使者擅自走出鸿胪寺,抢掠百姓家的女子,主管官吏制止他们,他们就殴打主管官吏,又用三百骑兵侵犯金光门、朱雀门。这一天,宫门都关闭了。代宗派宫廷使者刘清潭劝导他们,他们才停止。秋季七月癸巳(十四日),回纥使者又擅自离开鸿胪寺,追逐长安令邵说至含光门大街上,抢夺他的马。邵说骑上别的马离开,不敢相争。
八年(773)。回纥自乾元年间以来每年都要求与唐朝互市,每一匹马交换四十匹缣帛,动辄就要交换马数万匹,马都又劣又瘦没有用处,朝廷以此为苦,多不能尽数购买,因此在鸿胪寺等待回去和接踵而来的回纥人常常络绎不绝。到这时,代宗想要讨他们欢心,命令将马匹尽数买下。秋季七月辛丑(二十八日),回纥告辞回去,装载着赏赐赠送的物品以及卖马的钱,共用了一千多辆车。八月壬申(二十九日),回纥又派使者赤心带着一万匹马前来要求互市。
主管官吏因回纥赤心带的马数量多,要求只买一千匹。郭子仪认为这样做太违背他们的本意,自己要求拿出一年的俸禄替国家买马,代宗没有答应。十一月戊子(十七日),命令买六千匹。
十年(775)冬季十二月,回纥上千骑兵侵袭夏州,州将梁荣宗在乌水打败他们。郭子仪调兵三千援救夏州,回纥逃去。
十一年(776)春季二月辛巳(二十三日),增加朔方五城的守卫军队,用来防备回纥。
十三年(778)春季三月甲戌(二十八日),回纥使者回去,经过河中时,朔方军的士兵抢掠了他们的辎重,于是他们就大肆抢掠街坊集市。秋七月戊午(十四日),郭子仪上奏说,因回纥还在塞上,边境的百姓恐惧,请求派邠州刺史浑瑊率领军队镇守振武军,代宗听从了这个建议。回纥这才离去。
十四年(779)秋季七月庚辰(十三日),德宗诏令在京城的回纥等各族胡人,各自穿本民族的衣服,不准仿效汉人。此前,回纥留居京城的常有上千人,穿汉服杂居的经商胡人又多了一倍,朝廷每天要供给他们生熟食物,他们添置资产,修建宅第,市场上大量利润都被他们赚去了,他们每天肆意横行霸道,官吏不敢过问。有的穿汉人衣服,诱骗汉女娶为妻妾,所以禁止他们穿汉服。
德宗建中元年(780)。以前,回纥风俗纯朴,君臣之间的等级差异不是很大,所以众心一致,强劲无敌。等到有功于唐朝,唐朝廷对他们的赏赐馈赠十分丰厚,登里可汗开始自尊自大,修建宫殿来居住,妇女有了傅粉画眉、身着绣衣的装饰;中国因此财力空虚,而回纥的风俗也被破坏了。等到代宗去世,德宗派中使梁文秀前往报丧,登里可汗骄横不讲礼节。九姓胡中依附回纥的人劝说登里,因为中国富饶,现在趁着办丧事的机会攻打中国,可以获得大利。登里听从了这个建议,准备倾国出动入侵内地。国相顿莫贺达干是登里的堂兄,劝谏说:“唐是大国,没有对不起我们。我们前年侵袭太原,掠获数万羊、马,可称得上是大捷了,然而道路遥远粮食匮乏,等到回来时,士兵多半是徒步行走。现在倾全国之兵深入内地,万一没有打胜,那时该怎么回来呢?”登里没有听从。顿莫贺达干趁着众人心里不想向南侵袭之机,发兵袭击并杀了登里可汗,一起被杀的还有九姓胡两千人,然后自立为合骨咄禄毗伽可汗,派遣大臣聿达干与梁文秀一同到京城谒见天子,愿意做藩臣,垂发不剪掉,以等待册命。六月乙卯(二十二日),德宗命令京兆少尹临漳人源休前往册封顿莫贺达干为武义成功可汗。
秋季八月甲午(初三),振武留后张光晟斩杀了回纥使者突董等九百馀人。突董是武义可汗的叔父。代宗的时候,九姓胡人常常假冒回纥人之名,散居杂处在京城,经商时横行霸道,与回纥同为官府与百姓的忧患。德宗即位后,命令突董率领全部部众回国,辎重极多。突董等人到了振武,停留了好几个月,要了很多资财,每天吃肉上千斤,其他东西也和这差不多,又纵容砍柴、放牧的人肆意践踏禾苗庄稼,振武百姓痛苦不堪。张光晟想要袭杀回纥,夺取他们的辎重,然而畏惧他们人多强悍,没敢动手。九姓胡人听到他们本族人被新可汗所诛杀,大多在半路上逃亡,突董防备得很严。九姓胡人逃不走,又不敢回去,于是秘密地向张光晟献上计策,请求袭杀回纥。张光晟对他们内部自己分裂感到很高兴,就答应了。德宗因陕州之辱,宝应元年,德宗当元帅时,在陕州会见回纥。心中怨恨回纥。张光晟了解了德宗的心意,于是上奏章称:“回纥本族人并不多,辅助它使它强盛的是那群胡人罢了。现在听说他们内部自相残杀,顿莫贺刚刚继位,登里可汗移地健有个庶出的儿子,还有国相、梅录都各自拥兵数千人相互攻袭,国家尚未安定。他们没有财货就不能指挥部众,陛下不乘此机会消灭他们,却放回他们的人,又送给他们财货,这正是人们所说的‘借给敌人武器送给强盗粮食’了。请求杀了他们。”多次上奏,但德宗没有批准。张光晟于是让副将走过他们住的驿馆门口,故意很不礼貌。突董生气了,抓住他打了几十鞭子。张光晟率领军队突然袭击,连同群胡一起全都杀了,收集这些人的尸体,用土堆成高高的坟丘。只留下两个胡人,让他们回国作证,说:“回纥鞭打侮辱大将,并且谋划袭击并占据振武,所以抢先诛杀了他们。”德宗征召张光晟担任右金吾将军,派遣中使王嘉祥前去送信函和礼物。回纥要求交出擅自杀人的人来报仇,德宗因此贬谪张光晟为睦王傅,以慰抚他们。
三年(782)。因为张光晟杀了突董,德宗想就此同回纥绝交,召册可汗使源休回到太原。过了很长时间,才又派源休护送突董和翳密施、大小梅录等四人的尸体回他们国家,可汗派宰相颉子思迦等迎接。颉子思迦坐在大帐中,让源休等人站立在军帐前面的雪地中,质问他们杀害突董的具体情况,好几次都想杀了他们,提供的待遇很不好。扣留了五十多天,源休等人才得以回去。可汗派人对他们说:“国人都想杀了你们来报仇,我却不这样认为。你们国家已经杀了突董等人,我再杀你们,就像是用血来清洗血,污秽更加厉害!现在我用清水来洗净血污,不也是很好吗?唐朝欠我们买马的钱为丝绸一百八十万匹,应当尽快送来。”派散支将军康赤心跟随源休到京城谒见天子,源休到最后也没有再见到可汗,就回去了。夏季六月己卯(二十八日),回到长安,德宗诏令用丝绸十万匹、金银十万两来偿还回纥马的价值。源休长于辩论,卢杞担心他见了皇帝后被宠爱,趁着他还没有到,抢先任命他为光禄卿。
四年(783)。因为河南、河北地区在打仗,王武俊召来回纥军队,让他们切断李怀光等人的粮道。李怀光等人已向西逃走,而回纥达干率领回纥兵一千人,其他胡兵两千人恰好来到幽州北部边境。朱滔乘机劝说他,想要同他一道前往河南攻取东都,响应朱泚,答应把河南的女子、金银丝绸送给他。朱滔娶了回纥女人为小老婆,回纥称他为朱郎,回纥又贪图对河南的俘获抢掠,便答应了朱滔。
兴元元年(784)夏季五月乙亥(初五),李抱真、王武俊在距贝州三十里的地方驻扎。回纥达干拜见朱滔,并请求与王武俊交战,结果回纥战败逃走了。事见《藩镇连兵》。
贞元三年(787)。回纥合骨咄禄可汗多次要求和好,并且请求通婚,德宗没有答应。适逢边将报告缺马,但朝廷没法供给,李泌对德宗说:“陛下若果真采用我的计策,数年之后,马就会比现在便宜十倍了。”德宗问:“为什么呢?”李泌回答说:“望陛下以大公之心对待此事,委屈自己顺从别人,为了国家根本大计着想,我才敢说。”德宗说:“爱卿你为什么这样疑虑呢?”李泌回答说:“我想让陛下北面和好回纥,南边通好云南,西边结交大食、天竺,像这样,吐蕃自己就会困窘,马也就容易得到了。”德宗说:“其他三国都可以像你说的那样去做,至于回纥则不行!”李泌说:“我本来就知道陛下是这样想的,因此不敢早说。从目前来考虑,应当把回纥放在优先的位置,其他三个国家可以稍微缓一缓。”德宗说:“只有回纥请你不要提。”李泌说:“我占据着宰相的位子,事情行与不行都取决于陛下,哪至于不许我说呢?”德宗说:“你说的话我都听从了,至于和好回纥,应当等到子孙辈时,在我这个时期,是坚决不行的!”李泌说:“难道是因为在陕州所受的耻辱吗?”德宗回答:“是的。韦少华等人因为我的缘故受侮辱而死,我难道能够忘记这件事吗?那时遇上国家多难,没有来得及报仇,与回纥和好是绝不可能的,你不要再说了。”李泌说:“杀害韦少华等人的是牟羽可汗,陛下继承帝位,他发兵入侵,还没有出边境,现在的合骨咄禄可汗便杀了他。既然如此,那么现在的可汗是有功于陛下了,应当受到册封赏赐,又为什么要怨恨呢?在那之后张光晟屠杀突董等九百多人,合骨咄禄终究没敢杀朝廷使者,那么合骨咄禄本来就没有罪过啊。”德宗说:“你认为和好回纥是对的,那么我就一定不对吗?”李泌回答说:“我是为国家考虑才说的,如果随便迎合讨好让您高兴,我怎么到天上去见肃宗、代宗呢?”德宗说:“容我慢慢考虑这件事。”此后李泌共十五次对答,没有一次不论及回纥的事,德宗始终不同意。李泌说:“陛下既然不同意与回纥和好,希望允许我辞职。”德宗说:“我并不是拒绝谏言,只是要与你论理罢了,为什么马上就想离开我呢?”李泌回答说:“陛下允许我说理,这是天下的福气。”德宗说:“我可以不惜委屈自己同他们和好,只是不能有负于韦少华等人。”李泌说:“依我看,韦少华等人有负于陛下,并不是陛下有负于他们。”德宗问:“为什么呢?”李泌说:“从前回纥叶护率军援助朝廷讨伐安庆绪,肃宗只是让我在元帅府宴请慰劳他们,先帝没有接见他们。叶护坚持邀请我去他们军营,肃宗还是不准。等大军快要出发,先帝才和他相见。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那些戎狄是豺狼,发兵进入中国内地,不得不十分小心地防备。陛下在陕州时正当年少,韦少华等人没有深入考虑,领着万乘之君的嫡长子直接前往他们的军营,又没有提前和他们商议会见时的礼仪,使对方得以肆行他们的傲慢,难道不是韦少华他们有负于陛下吗?他们死都不足以抵偿责任。并且香积寺大捷时,叶护准备率军抢掠长安,先帝亲自在他的马前行拜礼劝止,叶护于是没敢进城。当时观看的人有十万多,都叹息说:‘广平王真是华夏与夷族的主人。’这样说来,先帝对人屈服的少,伸展的抱负却较多。叶护是牟羽的叔父。牟羽身为可汗,发动全国军队奔赴中原救难,所以他心骄志傲,敢于对陛下要求礼仪。陛下天资神明勇武,所以没有被他所屈服。在那个时刻,我不敢说其他的,如果可汗把陛下留在营中,欢宴十天,天下百姓难道能不痛心吗?然而陛下天威所临,能使豺狼驯顺,可汗母亲手捧貂皮大衣送给陛下,厉声喝退卫兵,亲自护送陛下乘马回去。陛下以香积寺之事来看,说陛下委屈了自己是对的呢?还是没有委屈是对的呢?是陛下屈服于牟羽呢?还是牟羽屈服于陛下呢?”德宗对李晟、马燧说:“故旧不应当碰在一起。我素来怨恨回纥,现在听到李泌说起香积寺之事,我觉得自己理短。你们二人认为怎样?”他们回答说:“若果真像李泌说的那样,那么回纥似乎可以宽恕。”德宗说:“你们二人也不赞同我,我该怎么办呢?”李泌说:“我认为回纥不值得怨恨,以前的宰相才是应该怨恨的。现在回纥可汗杀了牟羽,其部众有两次收复京城的功劳,有什么罪过呢?吐蕃庆幸我们国家发生灾难,攻陷河西、陇右数千里之地,又率军攻入京城,使得先帝逃亡到陕州,这才是百代必报之仇,况且他们的赞普至今还在,宰相不为陛下另外说到这些,竟然想要和好吐蕃以攻打回纥,这才是应该怨恨的。”德宗说:“我和回纥结怨已经很长时间了,他们又听说吐蕃在结盟时作乱,现在去同他们和好,不是要再次拒绝我们,而被夷狄笑话吗?”李泌回答说:“不是这样的。我以往在彭原,现在的可汗是胡禄都督,和现在的国相白婆帝都随从叶护前来,我对他们十分亲善,所以他们听说我出任宰相,便请求与我们和好,哪里会再拒绝呢?我现在请求用书信和他们约定:称臣,做陛下的儿子,每次使节来不超过二百人,互市的马匹不超过千匹,不准携带中国人及胡商出塞。如果五条都能按约定做,那么皇上一定要答应和好。这样一来,天威加于北荒,从侧面使吐蕃恐惧,就足以满足陛下平素的心愿了。”德宗说:“从至德年间以来,我们与回纥结为兄弟之国,现在一下子想要让他们为臣,对方会愿意和好吗?”李泌回答说:“他们想与中国和好已经很久了,他们的可汗、国相素来相信我的话,如果他们还没商量好,只需再发出一封书信就可以了。”德宗同意了。
不久回纥可汗派使者上表称儿及臣,李泌约定的五件事,全部听从。德宗很高兴,对李泌说:“回纥为什么对你如此敬畏?”李泌答道:“这是陛下的威灵,我哪有什么力量!”德宗说:“回纥已经和好,那么应怎样招抚云南、大食、天竺呢?”李泌说:“回纥和好了,吐蕃就不敢轻易侵犯边境了。接着招抚云南,就是切断吐蕃的右臂。云南从汉代以来就臣属中国,杨国忠无故袭扰他们,导致反叛,臣属于吐蕃,又苦于吐蕃的赋税徭役沉重,未曾有一天不想着再做大唐的臣属。大食在西域是最强大的,从葱岭到西海,地方几乎占有半个天下,它和天竺都仰慕中国,世代与吐蕃为仇敌,我因此知道他们是可以招抚的。”九月癸亥(十三日),送回纥使者合阙将军回去,答应将咸安公主嫁给可汗为妻,送丝绸五万匹偿还马价。
四年(788)。回纥合骨咄禄可汗得知唐朝已答应婚事,十分高兴,派他的妹妹骨咄禄毗伽公主及大臣的妻子,还有国相、跌都督以下一千多人前来迎接可敦,言辞礼节非常恭敬,说:“从前是兄弟,现在是女婿,就是半个儿子了。如果吐蕃为患,儿子应当替父亲消灭它!”于是辱骂吐蕃使者,与他们断绝了来往。冬季十月戊子(十四日),回纥使者来到长安,可汗又上奏章请求改回纥为回鹘,德宗答应了。
庚子(二十六日),朝廷册封咸安公主,加回鹘可汗号为长寿天亲可汗。十一月,任命刑部尚书关播为护送咸安公主兼册回鹘可汗使。
五年(789)冬季十二月庚午(初三),德宗听到回鹘天亲可汗去世的消息,戊寅(十一日),派遣鸿胪卿郭锋册命他的儿子为登里罗没密施俱禄忠贞毗伽可汗。在此之前,安西、北庭都要从回鹘借道才能向朝廷奏报事情,因此他们与回鹘联合起来。北庭距离回鹘很近,回鹘的索求没有满足的时候,又有沙陀部落六千馀帐与北庭相互依存。还有三葛禄、白服突厥也都依附于回鹘,回鹘多次侵袭抢掠他们。吐蕃凭借葛禄、白服的部众进攻北庭,回鹘大相颉干迦斯率军救援。
六年(790)。回鹘忠贞可汗的弟弟杀了忠贞可汗而自立,大相颉干迦斯向西攻打吐蕃还没有回来。夏季四月,次相率领国人杀了篡权者,拥立忠贞可汗的儿子阿啜为可汗,年纪十五岁。
回鹘颉干迦斯与吐蕃作战不胜,吐蕃加紧进攻北庭。北庭百姓苦于回鹘的索求,与沙陀酋长朱邪尽忠都向吐蕃投降了。节度使杨袭古率领部下两千人逃往西州。六月,颉干迦斯率军回国,次相担心他废旧主立新主,与可汗一起来到郊外迎接,跪在地上自己陈述擅自拥立可汗的情况,说:“今天全凭大相决定生死。”他郑重地摆出郭锋所赏赐的传国印信,全都送给颉干迦斯。可汗边行拜礼边哭着说:“我年幼无知,假如能够幸运地继位,惟有靠着阿多过活,国家政事是不敢参预的。”回鹘人把父亲称为阿多。颉干迦斯感念他的卑屈谦恭,扶持着他也哭了,于是行臣下之礼,把得到的赠物全都分发给随从出行的人,自己一点也没有拿。国中因此稍稍安定。
秋季,颉干迦斯尽数发动全国数万军队,并召来杨袭古,打算收复北庭,又被吐蕃打败,士兵死去一多半。杨袭古收容残馀部众数百人,准备回西州,颉干迦斯骗他说:“暂且与我一同到牙帐,我会送你回朝。”结果留下他不让走,最后杀了他。安西由此与唐朝断绝了联系,不知存亡的情况,而西州仍然为唐所固守。
葛禄乘胜攻取回鹘的浮图川,回鹘震恐,把西北的部落全部迁移到牙帐之南来躲避。回鹘派遣达北特勒梅录随同郭锋一起来到京城,报告忠贞可汗之丧,并且请求册命。在此之前,回鹘使者到中国来,礼仪态度十分骄横傲慢,州刺史都和他们持平等的礼节。梅录到丰州,刺史李景略想凭借气势压住他,对梅录说:“听说可汗刚刚去世,我想要向你表示哀悼的礼节。”李景略先到高丘上坐下,梅录俯身弯腰在他前面哭泣。李景略拍着他说:“可汗去世了,我与你一样悲哀地怀念。”梅录骄傲的态度、凶悍的气势一下子全都没有了。自此以后,回鹘使者到了,都要在庭中拜见李景略,李景略的威名传到塞外。冬季十月辛亥(十九日),郭锋开始从回鹘返回。
七年(791)春季二月癸卯(十二日),朝廷派遣鸿胪少卿庾铤去册封回鹘奉诚可汗。
十一年(795)夏季四月,回鹘奉诚可汗去世,没有儿子,国人拥立其国相骨咄禄为可汗。骨咄禄本姓跌氏,聪慧勇敢有谋略,从天亲可汗时就率领军队掌握重权,大臣、各酋长都畏惧敬服他。当上可汗后,他冒充姓药罗葛氏,派遣使者来告丧。还将天亲可汗以前各可汗年龄幼小的子孙,都交给朝廷。
五月庚寅(二十四日),朝廷派遣秘书监张荐册拜回鹘可汗骨咄禄为腾里逻羽录没密施合胡禄毗伽怀信可汗。
唐顺宗永贞元年(805)。回鹘怀信可汗去世,朝廷派遣鸿胪少卿孙杲前往吊唁,册封他的继承者为腾里野合俱录毗伽可汗。
唐宪宗元和元年(806)。回鹘入朝进贡,初次带着摩尼僧人一起来,朝廷在国内建造寺院安置摩尼僧人。摩尼僧人的教规是日暮时分才吃饭,吃荤腥而不吃乳酪。回鹘信奉摩尼教,可汗有时同摩尼僧人商议国事。
三年(808)春季二月戊寅(二十六日),咸安大长公主死于回鹘。三月,回鹘腾里可汗去世。夏季五月丙午(二十五日),册封回鹘新可汗为爱登里啰汨密施合毗伽保义可汗。
八年(813)冬季十月,回鹘发兵来到漠南,从柳谷向西袭击吐蕃。壬寅(二十三日),振武、天德军奏报回鹘数千骑兵到了䴙鹈泉,边防军队戒严。
九年(814)春季二月,李吉甫奏请复置宥州,以防备回鹘,宪宗同意了。此前,回鹘屡次请求通婚,朝廷因公主出嫁,费用太多,所以没答应。礼部尚书李绛上奏,认为:“回鹘凶暴强悍,不可无防备,淮西穷困窘迫,其中的事情要图谋规划。现在江、淮的大县,每年收入的赋税有的达二十万缗,足够用作公主下嫁的费用,陛下为何要吝惜一县的赋税,而不用来笼络强虏呢?回鹘若得到通婚的承诺,一定会高兴而没有猜忌,然后我们就可以整修城墙壕沟,积蓄铠甲武器。边境警备已经完备,我们就能够一心一意对付淮西,一定能够成功,万无一失。现在既没有嫁出公主,又使西受降城虚弱难支,通往大漠的道路也没有设防,另外又整修天德城使回鹘起疑心。万一北部边境有警报,那么淮西的残馀丑类又得以延长一段时间性命了。若回鹘骑兵南侵,国家没有两万步兵、五千骑兵,就不足以抵御。假使用一年时间战胜回鹘,所需费用难道是嫁公主可比的?”宪宗没有采纳。
十二年(817)。回鹘屡次请求迎娶公主,主管官吏计算费用,需要近五百万缗,当时中原正在打仗,所以宪宗没有批准。二月辛卯是初一,这天朝廷送回鹘摩尼僧人等回国,命令宗正少卿李诚出使回鹘告知情况,以延缓通婚的日期。
十五年(820)。宪宗末年,回鹘派遣合达干前来求婚,心情特别急切,宪宗答应了。三月癸卯是初一,这天送合达干回国。
唐穆宗长庆元年(821)夏季四月丙戌(二十日),册封回鹘继位的国君为登啰羽录没蜜施句主毗伽崇德可汗。五月丙申这天是初一,回鹘派遣都督、宰相等五百馀人前来迎接公主。癸亥(二十八日),将太和长公主嫁给回鹘。公主是穆宗的妹妹。吐蕃听到唐与回鹘通婚,六月辛未(初七),侵袭青塞堡,盐州刺史李文悦击退了他们。戊寅(十四日),回鹘奏请派一万骑兵到北庭,一万骑兵到安西,阻击吐蕃,迎接公主。
二年(822)。因裴度讨伐幽州、镇州,回鹘派军队跟随。朝廷商议国政时认为这样不行,派遣中使前往制止。回鹘派大臣李义节率领三千人已经到了丰州北面,让他们退回去,他们不听从。穆宗下诏,发放七万匹丝绸赏赐给他们。春季三月甲寅(二十三日),回鹘军队才回去。
四年(824)。回鹘崇德可汗去世,弟弟曷萨特勒继位。
唐敬宗宝历元年(825)春季三月辛酉(十七日),派遣司门郎中于人文册封回鹘曷萨特勒为爱登里啰汨没密施合毗伽昭礼可汗。
唐文宗太和六年(832)春季三月,回鹘昭礼可汗被部下所杀,侄子胡特勒继立。
七年(833)夏季四月丙戌(二十九日),册封回鹘新可汗为爱登里啰汨没蜜施合句禄毗伽彰信可汗。
开成四年(839)。回鹘宰相安允合、特勒柴革密谋叛乱,彰信可汗杀了他们。宰相掘罗勿领兵在外地,用三百匹马贿赂沙陀朱邪赤心,借用他们的军队共同进攻可汗。可汗兵败后自杀,国人拥立㕎馺特勒为可汗。刚好这年疫病流行,天下大雪,羊和马多半都死了,回鹘于是衰落。朱邪赤心是朱邪执宜的儿子。
五年(840)。从前,在伊吾的西面,焉耆的北边,有个黠戛斯部落,就是古代的坚昆,唐初的结骨,后来改名号为黠戛斯。乾元年间黠戛斯被回鹘打败,自此被回鹘隔绝,不能与中国相通。他们的君长称作阿热,在青山建立牙帐,距离回鹘牙帐,骑骆驼有四十天的行程。其民强悍勇武,吐蕃、回鹘常常赠送东西给他们,授给他们官号。回鹘衰落后,阿热开始自称可汗。回鹘派遣相国率领军队攻打黠戛斯,双方交战二十多年,回鹘屡次被黠戛斯打败,黠戛斯还辱骂回鹘说:“你们的气运已经完了,我们一定要攻占你们的金帐!”金帐是回鹘可汗居住的帐篷。等到掘罗勿杀了彰信可汗,拥立㕎馺,回鹘别将句录莫贺引导黠戛斯十万骑兵进攻回鹘,大败回鹘,杀了㕎馺和掘罗勿,放火将牙帐焚烧殆尽,回鹘诸部逃亡离散。宰相馺职、特勒厖等十五部向西逃往葛逻禄,一支逃往吐蕃,一支投奔安西。回鹘可汗的兄弟嗢没斯等,及回鹘宰相赤心、仆固、特勒那颉啜,分别率领自己的部众抵达天德要塞之下,靠近杂居此地的各部族,去交换粮食,并且请求依附唐朝。冬季十月丙辰(十四日),天德军使温德彝奏称:“回鹘溃逃的军队逼近西受降城,绵延六十里,看不到他们的队尾。边地百姓以为回鹘大规模到来,恐惧不安。”武宗诏令振武军节度使刘沔驻扎云迦关来防备他们。
唐武宗会昌元年(841)春季二月,靠近牙帐的回鹘十三部拥立乌希特勒为乌介可汗,往南据守错子山。秋季八月,天德军使田牟、监军韦仲平想袭击回鹘来邀功,奏称:“回鹘叛将嗢没斯等侵逼边塞,吐谷浑、沙陀、党项都世代与他们为仇,请让我们出动军队驱逐他们。”武宗让朝臣讨论此事,发言的人都认为嗢没斯等人背叛可汗而来,不能接受,应当像田牟等人要求的那样,攻打他们比较有利。武宗以此事询问宰相,李德裕认为:“没有出路的鸟飞到怀中,尚且应该救活它,何况回鹘屡次建立大功。现在他们被邻国打败,部落离散,走投无路,远远地来依附天子,一点也没有侵扰边塞,为什么要趁着他们困窘而袭击他们呢?应当派遣使者安抚,并运送粮食给他们,这就是汉宣帝降服呼韩邪的办法。”陈夷行说:“这就是所说的‘借给敌寇武器送给强盗粮食’,不如袭击他们。”李德裕说:“吐谷浑等族各自有部落,他们看到有利就敏锐地争着向前,不利就鸟惊鱼散般地各自逃回老窝,哪里愿意坚守死战为国家出力!现在天德城的军队只有一千多人,如若战斗失利,城池一定会陷落。不如用恩义抚慰安定他们,他们必定不会成为祸患。即使是侵袭边境,也要等征召诸道大军讨伐他们,岂能只让天德的军队去袭击他们呢!”
当时武宗下诏任命鸿胪卿张贾为巡边使,让他察看回鹘的动向,还没有回来。武宗问李德裕说:“嗢没斯等人请求降附,能够保证是真实的吗?”李德裕回答说:“朝中的人,臣都不敢担保,何况是要担保数千里之外戎狄的心呢?然而称他们为叛将,则恐怕不可以。假若回鹘可汗仍在国中,嗢没斯等人率众而来,那么按照规矩来讲确实不应该接受。现在听说他们国家败亡离乱没有君主,将相逃亡离散,有的投奔吐蕃,有的投奔葛逻禄,只有这一支远远地来投靠我大唐。看他们奏表中的言辞,危困窘迫而且恳切,怎么能够称他们为叛将啊!况且嗢没斯等人从去年九月到天德,回鹘国中今年二月才拥立乌介可汗,自然没有君臣的名分。希望能诏令河东、振武严整军队保卫边境以防备他们,等到他们进攻袭扰城镇,然后再用武力驱逐消灭。或者回鹘在吐谷浑等部族中小有抢掠,朝廷也要任凭他们之间自相报仇,也不能够用官军帮助他们。同时诏令田牟、韦仲平不得为了邀功而妄生事端,要使朝廷不失去大的信义,怀柔政策得当,回鹘虽然是戎狄,也一定会知道感恩。”辛酉(二十日),诏令田牟约束将士及吐谷浑等各部族,不准先袭击回鹘。九月戊辰是初一,这天诏令河东、振武严整军队以防备回鹘。田牟是田布的弟弟。
李德裕请求派遣使者抚慰回鹘,并且运送粮食三万斛赐给他们。武宗对此有疑虑,闰九月己亥(初三)这天,开延英殿,召来宰相们商议此事。陈夷行在等候应对的地方,多次表示送给强盗粮食不可行。李德裕说:“现在征召的军队尚未集结,天德军孤立危急。假若不把这些粮食送给饥饿的胡虏吃,暂时让他们安静下来,万一天德军陷落,将由谁来承担责任呢?”陈夷行到了武宗面前,就不敢说了。武宗于是批准用两万斛粮食来救济他们。
冬季十一月,李德裕上言说:“如今回鹘败亡,太和公主不知在什么地方。如果不派使者查访追究,那么戎狄必定会认为朝廷嫁公主到回鹘,本来就不怜爱珍惜,既有负于公主,又伤害了回鹘的感情。请派遣通事舍人苗缜带着诏书去嗢没斯那里,命令他转达公主,附带可以考察嗢没斯归顺的真实态度。”武宗同意了。
当初,黠戛斯打败回鹘后,得到了太和公主。黠戛斯自认为是汉代李陵的后裔,与唐同姓,于是派遣达干十人护送公主回唐朝。回鹘乌介可汗率军在半道截击达干,将他们全部杀死,把公主当作人质,向南穿过沙漠,驻扎在天德军边境上。公主派使者上奏表,称可汗已立,请求册命。乌介可汗又让国相颉干迦斯等上奏表,借用振武军一城让公主、可汗居住。十二月庚辰(十四日),武宗下诏派遣右金吾大将军王会等人慰问回鹘,还救济二万斛米。又赐给乌介可汗敕书,说:“应当率领部众逐渐收复原来的疆土,漂泊寄居在边城,确实不是好的办法。”又说:“想借用振武军一城,前代没有此例。如果想另外迁到好地方,请求我朝支援,也必须暂时在漠南驻扎。我会答应公主回来觐见,亲自询问情况。假如需要接应,我们一定不会吝惜。”
二年(842)春季正月,朝廷因回鹘驻扎在天德、振武北境,任命兵部郎中李拭为巡边使,去考察将帅的军事才能。李拭是李鄘的儿子。二月,河东节度使苻澈整修杷头烽旧时的戍边设施,以防备回鹘。李德裕奏请增加军队镇守,并整修东、中两座受降城以增强天德军的势力,武宗批准了。
回鹘又上奏要粮食,并寻找被吐谷浑、党项抢掠的人口,又要借用振武城。武宗下诏派遣内使杨观赐可汗书信,告诉他城不能借,其馀的会照应安排。
三月戊申(十三日),李拭巡边回来,汇报振武节度使刘沔具备威信与谋略,可以担当重任。此时河东节度使苻澈身患疾病,庚申(二十五日),朝廷以刘沔代替他,任命金吾上将军李忠顺为振武节度使。派遣将作少监苗缜前去册封乌介可汗。让使者慢慢地走,停留在河东,等到乌介的可汗之位确定以后再前往。不久乌介可汗屡次侵扰边境,苗缜最终没有去成。
回鹘嗢没斯认为宰相赤心凶暴狡诈,内心难测,就抢先到田牟那里告发,说赤心密谋侵袭边塞,然后设计引诱赤心和仆固,把他们一起杀了。那颉啜收容赤心的部众七千帐向东逃走。河东奏报:“回鹘军队到横水,屠杀抢掠士兵百姓,现在后退驻扎在释迦泊东边。”李德裕上言:“释迦泊西距可汗帐三百里,不知道这支军队是那颉啜所率领的,还是可汗派来的。我们就说这支军队不接受可汗指挥,擅自抢掠边地。秘密诏令刘沔、张仲武先谋划对付这支军队,如果能够讨伐驱逐,也算师出有名。消灭了这一支军队,可汗必定就知道害怕了。”
夏季四月庚辰(十六日),天德都防御使田牟上奏说因为回鹘不停地侵扰,天德军未等朝廷指示,已派出三千士兵阻击。壬午(十八日),李德裕奏称:“田牟一点也不懂打仗。戎狄擅长野外作战,攻城是其短处。田牟只应当坚守城池以等待诸道军队汇集,现在派全部军队出城作战,万一失利,城中空虚,拿什么来固守?望迅速派遣中使前去制止他。如果双方已经交战,就诏令云州、朔州、天德军一带的羌人、吐谷浑分别出兵全力攻击回鹘,所有的战利品,都让他们自己取。回鹘寄居在外两年,粮食匮乏断绝,人心易于动摇,应当诏令田牟招引投降的人,供给粮食并将他们转移到太原,不能留在天德。嗢没斯是诚实还是虚假虽然不知道,然而要快些给他封赏。即使他不诚实,也足以起到离间他们内部关系的作用。况且朝廷奖励他的忠心归降,也可作为今后讨伐叛乱者的理由,让远近各戎狄部落都知道朝廷只是责备可汗侵犯边境,并不是想彻底消灭回鹘。石雄善战而无敌,希望任命他为天德都团练副使,辅佐田牟用兵作战。”武宗全都听从了李德裕的建议。
当初,太和年间,河西党项侵扰边境,文宗从白州召回石雄,隶属振武军,担任副将,他屡立战功,但因为王智兴的缘故,没有得到很大的提拔。至此,李德裕荐举重用了他。
甲申(二十日),嗢没斯率其国特勒、宰相等两千二百多人前来投降。
五月戊申(十四日),朝廷派遣鸿胪卿张贾去安抚嗢没斯等人,任命嗢没斯为左金吾大将军、怀化郡王,其他的酋长分别有不同的授官与赏赐。赏赐其部众五千斛米、三千匹丝绸。
那颉啜率领部众从振武、大同向东迁徙,经过室韦、黑沙,南边直到雄武军,窥伺幽州。卢龙节度使张仲武派他的弟弟张仲至率领三万士兵迎击,大败他们,杀死的和俘虏的人不可胜数,全部收降了他的七千帐部众,分配给诸道安置。那颉啜逃跑,乌介可汗抓住并杀了他。
当时乌介可汗的部众虽然减少,但仍号称十万,设置牙帐于大同军北面的闾门山。杨观从回鹘回来,可汗上奏表要粮食、牛羊,又请求朝廷捉拿并送回嗢没斯等人。武宗下诏书答复:“粮食听凭你们自己用卖马的钱在振武买三千石。牛是种庄稼不可缺少的,中国禁止百姓屠宰。羊中国很少,出产在北边的胡地,国家未曾摊派征收过。嗢没斯自从本国败亡,先是投奔到塞下,没有跟随可汗已经两年了,他就是由于被可汗猜忌,走投无路才来投降的。前可汗也正是因为猜忌暴虐而没有人亲近他,导致内离外叛。如今可汗失去土地远居他乡,尤其应当深刻改正以前的错误。如果再骨肉相残,那么可汗周围的亲信大臣谁敢保证自己不因被猜忌而受害呢?我致力于平等爱人,已经接受了他们投降。对于可汗来说没有失去恩惠慈爱,对于朝廷来说也没有亏欠信义,这难道不是两全齐美的事情,希望你深切体会我的一片好意!”
嗢没斯入京朝见。六月甲申(二十一日),朝廷以嗢没斯所部为归义军,任命嗢没斯为左金吾大将军,充任归义军使。秋季七月,嗢没斯请求在太原安家,与弟弟们全力保卫边境。诏令刘沔安抚他的家属。
乌介可汗又派相国上奏表,借军队帮助他们复国,再次要借天德城,武宗下诏,没有答应。当初,乌介可汗往来天德、振武之间,抢掠羌人、吐谷浑人,又驻扎在杷头烽北面。朝廷多次派遣使者晓谕他们,让他们返回漠南,可汗不服从诏令。李德裕认为:“那颉啜驻扎在燕山以北,乌介可汗害怕他与奚、契丹合谋在回漠南的半路上袭击自己,所以不敢远离塞下。希望下敕令让张仲武告知奚、契丹与回鹘一起消灭那颉啜,让可汗得以北返。”等到那颉啜死了,可汗还是不离去。议政的人又认为回鹘在等待卖马的钱,武宗下诏把全部的买马钱都给他们,可他们仍然不走。八月,乌介可汗率领部众经过杷头烽南面,迅速冲入大同川,驱赶抢掠河东各部族的牛、马数万头,转战到了云州城门。刺史张献节关闭城门坚守,吐谷浑、党项都带着全家逃入山中躲避。庚午(初九),武宗下诏调发陈、许、徐、汝、襄阳等地军队驻扎在太原及振武、天德,等待来年春天驱逐回鹘。
丁丑(十六日),武宗赐嗢没斯和他的弟弟阿历支、习勿啜、乌罗思都姓李,名字分别为思忠、思贞、思义、思礼;赐国相爱邪勿姓爱,名弘顺;又任命爱弘顺为归义军副使。
武宗派回鹘人石戒直回国,赐给乌介可汗书信,告知说:“自从你们国家被纥吃斯所破,来投奔我国边境,我们对你们的安抚接待无所不至。现在可汗还是这样靠近边塞,没有考虑返回故地,有时侵扰抢掠云、朔等州,有时抄掠袭击羌、吐谷浑诸部。我揣测你的意思,似乎是倚仗之前结下的姻亲之好,然而每次观察你的行动,实际上都是想恣意攻掠侵袭。朝廷内外的将相都要求将你们诛灭,可我还是念及两国旧情,宁愿委屈自己,也不忍心看你们遭祸。可汗应快些选择好的对策,以免将来后悔!”
武宗又命李德裕代刘沔答复回鹘国相颉干迦斯的书信,认为:“回鹘远来投靠,应当效仿当年呼韩邪单于派儿子入朝侍奉,自己也前来朝见,并让太和公主入朝谒见太皇太后,乞求哀怜,那么我们救济体恤你们,也就无愧于心了。然而你们却一直窥伺我国边城,桀骜自恃,不断提出非分要求,就像在自己部落一样,又深入我国边境,侵暴不止,请求我们援助,使两国和好,难道应该这样吗!来信又说胡人性情躁动难以安定,若是让他们生气了,就不能再控制。回鹘被纥吃斯所败,所有将相大臣的遗骸都被抛弃在野地里,历代可汗的坟墓远隔天涯。回鹘愤怒的心情,不发泄到敌人头上,却丢弃仁义,在我国逞威,天地神灵岂能容许你们这样!从前郅支单于不奉事大汉,最终自己灭亡,往事的鉴戒,难道不放在心上吗!”
戊子(二十七日),李德裕等上言:“如果像上次诏令的那样,命河东等三道严兵守备,等到来年春天驱逐回鹘,这样,既可以趁着回鹘人困马乏的大好时机,又可使官军免除严寒时节出兵的困苦,那么就应当命令幽州的军队驻扎在本道,听候诏令。如果担心河面封冻后,回鹘又有可能纵兵攻掠,打算尽早驱逐,那就应当趁着天气还没有寒冷,在几天之内做出决策。把河朔军队调拨给河东,一定要在两个月之内见到功效。现在听到外面议论纷纷,意见各有不同,假若不广泛询问众人的看法,恐怕陛下终究会被那些不切实际的言辞所干扰。希望召集公卿集中商议。”武宗批准了。当时议论者多数认为应当等到来年春天。
九月,朝廷任命刘沔兼任招抚回鹘使,同时下令,如果要驱逐回鹘,诸道行营军队就都暂时让刘沔指挥。任命张仲武为东面招抚回鹘使,幽州本道的行营军队以及奚、契丹、室韦等部落的军队全部由他指挥。任命李思忠为河西党项都将、回鹘西南面招讨使。都汇合军队到太原。命令刘沔驻扎雁门关。
当初,奚、契丹附属于回鹘,回鹘分别派有监使,每年督责他们进贡纳税,并且刺探唐朝的情况。张仲武派牙将石公绪统领奚和契丹,把回鹘监使等八百多人全都杀了。张仲武击败那颉啜,俘获室韦酋长的妻儿,室韦用金子、丝绸、羊、马赎回他们,张仲武不接受,说:“只有杀了回鹘监使才送他们回去。”
癸卯(十二日),李德裕等上奏:“河东奏事官孙俦正好来到京城,汇报说回鹘往南面移动营寨四十里。刘沔认为这一定是契丹不与他们盟好,回鹘担心被契丹袭击的缘故。根据这种形势,现在正可以驱逐回鹘。我们问孙俦,如果同幽州的兵力合在一起,驱逐回鹘,还需要增加多少军队。孙俦说不需要多增加军队,只是大同军队数量少,只要能得到易定一千人的援助也就足够了。”武宗全都同意了。诏令河东、幽州、振武、天德分别出动大量军队,军营逐渐向前移动,以逼迫回鹘。
李思忠请求与契苾、沙陀、吐谷浑六千骑兵合力攻击回鹘。乙巳(十四日),命银州刺史何清朝、蔚州刺史契苾通分别率领河东的各族蕃兵到振武,接受李思忠指挥。契苾通是契苾何力的第五代孙子。
冬季十月,黠戛斯派将军踏布合祖等人到天德军,说:“先前派都吕施合等护送太和公主回大唐,至今没有音讯,不知是到了,还是被坏人在半路劫了。现在出动军队寻找,即使上天入地,也一定要找到。”又说:“我国将要迁徙到合罗川,居住在回鹘故地,另外已经得到安西、北庭达靼等五部落。”十一月辛卯这天是初一,昭义节度使刘从谏上奏,请求出动五千步兵讨伐回鹘,武宗没有批准。
武宗派使者赐给太和公主冬天的衣服,命李德裕写信给公主,大略说:“先朝割爱将你下嫁回鹘,意义在于安宁家国,认为回鹘必定能够抵御外敌,使边境安定平静。现在回鹘的所作所为,非常不合于情理,常常派骑兵南下侵扰,姑母您难道就不畏惧高祖、太宗的威灵吗?想要侵扰边疆,难道不想一想太皇太后对您的慈爱吗?您作为他们的国母,完全能够指挥他们,假若回鹘不能够接受您的命令,那就是断绝两国和亲的友好关系,从今以后,不能再用姑母的名义与朝廷交往。”
十二月,李忠顺上奏袭击回鹘,并打败了他们。
三年(843)春季正月,回鹘乌介可汗率领部众侵逼振武,刘沔派麟州刺史石雄、都知兵马使王逢统领沙陀朱邪赤心三部和契苾、拓跋部的三千骑兵袭击回鹘牙帐,刘沔亲自率领大军随后跟进。石雄到振武,登上城墙观察回鹘人数的多少,看到数十辆毡车,随从的人都穿着红色、青绿色的衣服,像汉人。派间谍去问,回报说:“是太和公主的营帐。”石雄派探子前去告知说:“公主到这里就是到家了,应当寻找安全返回的办法。现在官军就要出兵攻击可汗,请公主悄悄地与侍从自相保护,停下车不要动。”石雄于是从城中挖了十多条地道,率领军队夜晚出城,径直攻向可汗牙帐。到了牙帐前面,回鹘人才发觉。乌介可汗大惊,不知所措,丢弃辎重逃跑,石雄追击他。庚子(十一日),大败回鹘于杀胡山,乌介可汗受伤,与数百骑兵逃跑。石雄迎接太和公主返回。此役斩杀一万人,降服回鹘部落两万多人。丙午(十七日),刘沔上奏的捷报到达朝廷。
李思忠入朝觐见,他因自己是回鹘降将,担心边将猜忌,请求同弟弟李思贞等以及爱弘顺都留居京城,武宗答应了。乌介可汗逃走,保有黑车子族众,其溃散的士兵多数到幽州投降。
二月辛未(十二日),黠戛斯派使者注吾合索献上两匹名马。武宗命太仆卿赵蕃宴请慰劳他。甲戌(十五日),武宗召见使者询问对答,排列在勃海国使者之前。
武宗想让赵蕃前往黠戛斯求取安西、北庭。李德裕等上言:“安西距京城七千馀里,北庭距京城五千馀里,假如得到它们,就要恢复设置都护,用唐军万人戍守保卫。不知道这些军队从什么地方征发,运输粮食从哪条道路通行?这是用实际的花费去换取虚名,是不划算的。”武宗于是没有实行。
黠戛斯请求朝廷正式册封自己为可汗,李德裕奏称,应当与他们结好,让他们自己率军抓获当年杀害使者的罪人,并讨伐黑车子。武宗担心封给可汗的名号就会不遵循为臣的礼节,紧跟着会像回鹘以前那样求取每年的赏赐和卖马,犹豫着没有决定。李德裕奏称:“黠戛斯已自称可汗,现在想借助他们的力量,恐怕就不能够吝惜可汗的名号。回鹘有平定安史叛乱的功劳,所以每年赏赐二万匹丝绸,并与他们互市。黠戛斯未曾对中国有功劳,岂敢马上求取赏赐?如果担忧他们不守臣道,就应当和他们约定,一定要像回鹘那样称臣,才进行册命。还应当和他们叙说同姓的关系,来亲近他们,让他们行子孙之礼。”武宗同意了。
庚寅这一天,太和公主到达京城,改封为安定大长公主。诏令宰相率领文武百官到章敬寺前迎接拜见。公主到光顺门,脱去礼服,摘掉发簪耳饰,对回鹘辜负朝廷恩典以及自己和亲没有达到预期目的表示谢罪。武宗派中使抚慰晓谕,然后进入宫中。阳安公主等六位公主没有来看望慰问安定公主,分别罚了她们的俸禄和封绢。
三月,任命太仆卿赵蕃为安抚黠戛斯使。武宗命李德裕起草赐给黠戛斯可汗的书信,告诉他:“贞观二十一年(647)黠戛斯先君亲自入朝觐见,授官左屯卫将军、坚昆都督,一直到天宝年间,朝贡不断。等到被回鹘所阻隔,回鹘欺凌各部族,可汗能够报仇雪恨,劳苦功高,近代以来没人能比。现在回鹘残馀的军队不到千人,分散逃入山谷之中,可汗已经和他们结下怨仇,就必须全部歼灭他们。如果留下馀烬,必然会导致后患。又听说可汗姓氏的渊源,与我大唐同族,大唐是北平太守李广的后代,可汗则是都尉李陵的后裔。按照这种情况,我们合为一族,尊卑上下的名分也就很清楚了。现在朝廷打算册封你为可汗,特意加上美号,但因为还不知道可汗的心意,所以暂且派人前去传达朝廷的意图。等到赵蕃回来后,再另外派使者正式册封。”自从回鹘逃到塞上,至黠戛斯入贡,每次下达诏令,武宗多半命李德裕草拟。李德裕请求交给翰林学士,武宗说:“翰林学士不能完全让我满意,必须爱卿你亲自写。”
刘沔上奏:“归义军回鹘三千馀人及酋长四十三人,遵照诏令,将他们分别隶属于诸道,他们得知后都大声喧哗,连结营寨据守滹沱河,不肯听从命令,已经全部诛杀了。投降幽州的回鹘人前后共有三万多,都分散隶属于诸道。”
六月,黠戛斯可汗派将军温仵合入贡。武宗赐给他诏书,告知他尽快平定回鹘、黑车子,然后朝廷就派遣使者前往册命。秋季七月,武宗派遣刑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李回安抚河北三镇,命令幽州趁着秋季早日平定回鹘。
四年(844)春季三月,黠戛斯派将军谛德伊斯难珠等入贡,说可汗想迁居到原回鹘牙帐处,请求指示发兵的日期和集合的地点。武宗赐给诏书,告知以:“今年秋天可汗攻击回鹘、黑车子的时候,朝廷当命令幽州、太原、振武、天德四镇出兵于交通要道,截击他们逃散的士兵,然后进行册命,全都依照回鹘旧例。”
朝廷因回鹘衰微,吐蕃内乱,商议收复河、湟四镇十八州。于是任命给事中刘濛为巡边使,让他提前准备武器粮食并侦察吐蕃守军人数的多少。又命令天德、振武、河东训练士兵磨砺兵器,以等待今年秋天黠戛斯袭击回鹘时,截击那些溃败之后向南逃来的士兵。这些事情都委托刘濛与节度团练使详细商议以后报来。刘濛是刘晏的孙子。
秋季九月,李德裕奏称:“幽州奏事官称,侦察得知回鹘上下离心,可汗想到安西去,而其部落中人称亲戚都在大唐,不如归附大唐。而且回鹘同室韦已经失和,估计他们很快会来投降,或是自相残杀以至灭亡。希望派遣识事知情的中使赐张仲武诏书,告诉他成德、魏博已经平定昭义,只有回鹘还没有灭,张仲武仍然带有北面招讨使的职名,应当早一点想着立功报国。”
五年(845)夏季四月壬寅(二十六日),以陕虢观察使李拭为册黠戛斯可汗使。五月,册封黠戛斯可汗为宗英雄武诚明可汗。
六年(846)。乌介可汗的部众逐渐投降逃散,国相逸隐啜在金山杀了乌介可汗,拥立他的弟弟特勒遏捻为可汗。
册封黠戛斯可汗的使者因为武宗的丧事没有走,有人认为黠戛斯是偏僻遥远的小国,不值得与它对抗;回鹘尚未平定,不应当马上就有所建置。诏令百官集中商议,册封黠戛斯的事就停下来了。
唐宣宗大中元年(847)春季二月庚午(初四),加官卢龙节度使张仲武为同平章事,这是奖赏他多次打败回鹘。夏季五月,幽州节度使张仲武大败奚族诸部。六月,任命鸿胪卿李业为册黠戛斯英武诚明可汗使。
二年(848)。回鹘遏捻可汗依靠奚王石舍朗供应,等到张仲武大败奚人,回鹘没有地方得到粮食,日益消耗离散,到这个时候,贵臣以下尚存者不足五百人,便投靠室韦。回鹘使者入朝祝贺正旦佳日,经过幽州时,张仲武让他回去攻取遏捻等。遏捻听到消息,连夜与妻子葛禄、儿子特勒毒斯等九人骑马向西逃跑,其馀部众追赶不上,相对哭泣。室韦分回鹘部众为七部分,由室韦七姓部落平分。过了三天,黠戛斯派他的国相阿播统帅诸胡军队号称七万前来夺取回鹘,大败室韦,全部收容回鹘馀众,回到漠北。还是有数帐回鹘人潜逃山林中,抢掠偷盗诸胡部落。回鹘的别部厖勒,以前在安西,也自称可汗,居住在甘州,总领漠西诸城,其部落微弱,时常入朝进贡,觐见皇帝。
十年(856)春季三月辛亥(初八),宣宗下诏说:“回鹘对国家有功劳,世代与皇室通婚,称臣纳贡,使我国北边无需警戒。会昌年间回鹘内部动乱,可汗逃亡,又赶上奸臣李德裕在大唐当权,于是对回鹘残部加以歼灭。近来有投降的回鹘人称,巳厖历现在是回鹘可汗,还寄居在安西,等他回去收复了牙帐,就会加以册命。”
冬季十月,宣宗派遣使者到安西去镇抚回鹘。使者到灵武时,正好遇上回鹘可汗派出的使者入朝进贡。十一月辛亥(十二日),册拜回鹘可汗为嗢禄登里罗日没密施合俱录毗伽怀建可汗,以卫尉少卿王端章充任使者。
十一年(857)冬季十月,王端章册立回鹘可汗,道路被黑车子所阻断,没有到达目的地就返回了。辛卯(二十七日),贬王端章为贺州司马。
唐懿宗咸通四年(863)秋季八月,黠戛斯派大臣合伊难支上奏表求取经籍,并请求每年派使者往来朝廷求取皇历,又想要攻打回鹘,使得安西一带全都归附大唐。朝廷没有答应。
七年(866)冬季十二月,黠戛斯派将军乙支连几入朝进贡,上奏说已经派来马车迎接册立使,并求取丁亥年的皇历。
唐僖宗乾符元年(874)。当初,回鹘屡次请求册命,僖宗下诏派遣册立使郗宗莒到他们国家去。正碰上回鹘被吐谷浑、嗢末所打败,不知道逃亡到了什么地方,诏令郗宗莒把玉册、国印交给灵盐节度使唐弘夫掌管,并命郗宗莒返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