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荒年狂人狗 五 持刀不讲理,讲理无刀持
田大郎一伙人打着火把上了雾灵寺。在火把的映衬之下,田大郎看见寺门口前面孤孤单单的有道人影。
田大郎下了马,从一旁取个火把,径直走到那人面前,见那人生的高大,虬髯横眉,面冷似水,目寒如冰。田大郎想起田老二说过割他耳朵,两个人当中有一个就是个大胡子,不由攥紧手里的长棍。
“你是不是姓郦?”田大郎冷冰冰的问道。
“我就是!“郦随良一脸平静。
“那你可认识朱三郎了?”田大郎又问道,语气中多了几分愤怒。
“朱三郎是我的兄弟!”郦随良话刚说完,田大郎便抡起长棍当头打来,郦随身躲过,又见田大郎身后一片人各抡武器打来。
突然一箭射来,直中田大郎腿部,田大郎倒地不起,口中大叫不止。郦随良扯着田大郎的头发,把他摁在地上,又是一刀扎在他的右肩头,田大郎当时就没了战斗力。
再看两侧突然奔出五六个人,各举刀棍一阵乱打。慌乱之中,田大郎究极的门客闲汉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瞬间有几个被打的倒地不起,其他人一哄而散,连滚带爬的往山下跑去,只有几个受伤倒地不起躺地上哼唧不停。
地上火把以及各色武器扔了一地,几个人围拢上来,田大郎看清几人果然跟那闲汉所说的一样,就是这几个人跟朱三郎在一起的。
“你想怎么样?”田大郎昂着头,两只手捂着两处伤口问道。
“你带着人打上门来,却问我想怎样?也太不讲道理了吧?说吧,你想怎么样?”郦随良反问道。
田大郎又说道:“那你们两个割了我兄弟的一只耳朵就讲道理了?”
“你若不是打了我们弟兄两个,郦大哥如何割了你兄弟耳朵?”朱七郎一脸怒气,说完上前又狠狠的抽了田大郎几个耳光。
田大郎自觉理亏,讲道理讲不过。又问道:“如今你也打了我,还有我的两处伤口,怎么说也该扯平了吧?你还打算怎么样?”说完,斜着眼睛看郦随良。
王布三上前叫道:“杀了他!”
冯大个子也提着刀走了上来,手里拿着火把照住附近,一脸凶相。“对!宰了他这个狗日的!”
“杀了他,这不是什么难事,就算他在家里老鼠洞躲着,要他的命也简单,但是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郦随良说道。
“杀人不是目地,杀人只是手段。我可以放了你,但是你能给我什么?”郦随良对田大郎问道。
“不就是想要钱吗?给你一百两银子怎么样?就是你种一辈子地也挣不了这么多钱?”田大郎说道。
“好!一言为定!你给我一百两,我放你。朱三郎的帐怎公算?朱七郎怎么算?”郦随良又问道。
“他们也要钱?”
“当然了!我们也是讲道理的,刚刚只是算咱们两个的账,你跟他们两的账还没算。这样吧,他们也每人一百两,这样够公道吧!”
每人一百两,加起来三百两,田大郎很不情愿,说道:“面子我给了,一百两的诚意也给了,你可不能这么不讲道理!”
郦随良笑了,转过身去,王布三拿刀比在田大郎的脸上说道:“你看清楚喽,道理就在我手里!不行你再跟它讲一讲?”
田大郎一时之间不敢说话,只能唯唯诺诺答应。
朱七郎去寻了一个被打晕的闲汉,上手几个大嘴巴子,把他抽醒,拖到田大郎的身边,让田大郎跟他说话。田大郎只说让他回家取三百两银子前来赎人,恐怕田老汉不相信,王布三扯下田大郎的玉佩、香囊,拿着这两个东西当做是信物,让那闲汉连夜下山。
那人刚走没两步,郦随良在后面说道:“别忘了把我兄弟也送到这里,要是明天早上不到,我就卸了田大郎一条胳膊,明天中午不到再加一条腿,要是明天晚上还不到,我就把他两条胳膊两条腿全部砍了!”
那人听说被吓得跌了一跤,慌忙起身,捡了个火把,急急的下山去了。
又见朱七郎高声叫道:“别忘了,还有那张金钱豹子皮!”
只说这几个人把田大郎的衣物给剥了,赤条条的绑在前院的一棵树上,又把其他几个没走掉的闲汉门客也剥了衣物挨个捆住扔在门外。
牛大眼说道:“这一番,我们彻底得罪了田家,以后在这里如何安得了身?”
王布三对答说:“怕他个鸟,只要咱手里有刀,别说一个田大郎,就是县太爷咱也不怕。”
郦随良说道:“就因为一张豹子皮,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姥姥的!”
冯大个子安慰说:“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说谁对谁错的问题,咱们得应该想个办法,以后怎么弄?”
郦随说道:“你们连夜下山收拾了家当,就搬到这寺里来住,一来是大家伙有个照应,二来时咱们几个弟兄在一起也不怕官府来找咱们麻烦。”
几人点头商量完毕之后,各自回家收拾家当,再上雾灵寺。
几人牵着骡马趁着月色摸黑下山,赶往家中收拾家当。都是穷苦人家,几副铺盖衣物,几把斧头镰刀,外加铁叉锄头,绑在马匹之上,又匆忙上山。朱七郎也叫嫂嫂收拾完毕,带不走的全部扔掉,抱着朱三郎的儿子一同上山。
到了此时此刻,雾灵寺彻底成了郦随良一行人的安身之处。
众人先后上山寻了房间,安置住下。此时天色渐亮,等到东方日出之时,田二郎带了二三十人各拿刀枪,押着朱三郎来到寺前。
只见那几个门客被剥光衣服在门前冻了半宿,各个面色青紫、浑身颤抖,再加上气血运行不足,不能动弹。田二郎正要让人把这几人解开,但寺门吱吱呀呀打开。
郦随良与朱七郎拿着长刀而出,王布三与两人在院墙后梯子上持弓而立,又有两人端着长枪在门口立定。
“几天没见你,听别人说话还方便吗??”郦随良开口笑问道。
田二郎认得正是仇敌,满脸铁青,又见对方弓箭在手,看起来有所准备,正不好下手,咬牙说道:“别废话,把我兄长放出来!”
“你把我哥哥还有那三百两银子先还了,我们再放了田大郎!”朱七郎提刀在手,声音雄壮。
田二郎让人拿出银子倒在地上,又让人把朱三郎抬岀来也扔在地上。朱三郎咬牙爬起身,跌跌撞撞的跑到郦随良身边。眼神示意感谢之后,便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不能动弹。身后两人赶忙上前搀扶着朱三郎进院。
见空和尚也推着赤条条的田大郎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到了门口,只一脚把田大郎绊在地上,那田大郎连翻带滚扑到田老二面前。
“滚吧!”王布三喊了一句。
上来几个人把田大郎还有几个闲汉解了绑,随便披了两件衣服。
“姥姥的,给我杀了他们!”刚刚脱困的田大郎立马凶相毕露。
二三十个人各举刀枪,正要上前拼命。突然看见郦随良横眉冷目提刀上前,是一刀便削掉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人脑袋。
人头滚落,血涌如注。田家人也只是一批无赖之徒,仗势行凶者有余,悍不畏死者无。
见眼前这长须大汉如此凶悍,各各心惊、人人畏惧,皆不敢上前。
又见一个套索飞出,套在田大郎身上,用力一拽,又把钱大郎拽到门前。众人回头看时,原来是冯大个子所为。
郦随良上前,一脚踏住田大郎的胸口。横眉冷目,咬牙说:“如此反复无常,我便饶你不得!”
田大郎慌忙求饶:“好汉饶我性命,饶我性命!”
田二郎也急忙告道:“好汉息怒!好汉若饶了我兄长的性命,以后我田家永不相扰这雾灵寺。”
“这话是你说的,以后你们的人永远不要到这里来。还有,如果在集市上看见我们,趁早躲远一点,要不然剁了你们这些王八蛋。”郦随良不改怒色,厉声吼道。
田家两兄弟慌忙点头称是。
郦随良扔过长刀,弯腰俯身攥住田大郎的右脚,死命一拧,便把田大郎的右脚拧了个脚跟朝前、脚趾向后。就算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也难医好的田大郎的脚,就算伤好之后也只是一个瘸子,后半辈子离不开拐棍。
田大郎来不及哼叫,疼晕过去。
“他的性命我饶了,你们可以滚了!”郦随良拍手说道。
田家兄弟从来没有受过气,更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虽然心里有怒气千丈,此时也只能要碎牙往肚子里咽。
“咱们走!”田老二亲自扶起兄长,一行人缓步后退到路口,然后下山。
几人关了寺院大门,回到院内。朱三郎抱拳称谢,对郦随良说道:“谢谢兄弟救我这条命!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只管吩咐,我朱老三绝不含糊!”都是庄汉人家,说不了什么冠冕堂皇的话。
众人一阵欢笑,又见朱三郎的妻儿出来与朱三郎相见,朱三郎心中欢喜,又增加了几分感激之情。
朱三郎回屋养伤不提,众人又提起此番行为,都对郦随良敬畏有佳,不住称赞。
郦随良谦虚一阵说道:“我想那田家两个鸟人肯定不服,有很大可能会去报官,有他们那个妹夫在,官府肯定会派人来打。兄弟们有什么计策应对?”
“县城里有二三十个差兵,有刀有枪,领头的也有些本事;咱们只有这几个人,怕是不好对付啊!”朱七郎开口说道。
冯大个子开口说:“七郎,你这话就不对了!那些差兵平日里也只能欺负一下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吓唬一下偷鸡摸狗的毛贼,除了这些还能干什么?”
“说的没错,那些人也只是仗着身上的皮在这抖威风,平日里也只会拿人要钱,要是真刀真枪的跟他们干,没什么好怕的!”牛大眼经过这两次,激起了心中豪情,瞪着怪眼叫着。
杨茂也说:“前年我们村交不出粮食,那群差兵就来拿人,也曾经被我们村里一二十个汉子拿着扁担给赶走,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郦随良伸手说道:“让那些差兵来打我们,他们会怎么做?他们肯定会裹挟着镇子上那些大户人家的庄客闲汉们一块来,不管能不能打,最起码也能壮些声势。县城里的差兵,再加上田家的庄客,再有其他两个大户添点人手,这次来的估计有百八十人。
几个人一听,顿时默不作声,各自暗中盘算。
“虽然这么说,我们也没什么好害怕的!这个地方易守难攻,他们就是再多点人来,也怕他个鸟!”王布三也开口道。
“没错,这个地方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咱们在这个地方,来个一两千人,咱们也能应付自如!”郦随良此话一出,几人又是精神振奋。
“这几天咱们抓紧时间在这上山的路上多挖陷坑,多布机关,让他们来个无功而返。只要咱们过了这一关,以后咱们在这一块就能快快活话的自在生活,再也不用过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郦随良又给几人鼓足了气势。
田家兄弟下了山,便让两人去县城告官说这雾灵寺里有强盗杀人。此地距离县城八十里,一路山势绵延,崎岖不平,两人骑着骡马天黑才到。到了城门口,两人通报来意,只说是来寻主薄大人。那守城差兵便开了城门让两人进去。寻到主薄住处,通报来意,被带到宅子见了大人。
那人与主薄详细讲了一番事情原由。主薄听勃然大怒。“好大胆的刁民,朗朗乾坤,律法昭昭,竟然敢勒索良绅、杀人害命。不除此贼,怎证王法昭彰?不灭此子,怎能教化庶民?”
当即便前往县衙,也不管夜半三更,更不管人体困乏。只叫醒县令,与其言语此事,只说是八里坪有盗贼出现,杀人害命,影响极大,民怨极深。
那县令被大叫醒心中不悦,得知主薄有事,只能听从。当即便差遣本县县尉到此,商议此事。
主薄只说明日一早让县尉带差兵尽出,又让八里坪地方乡绅协助剿灭此番恶贼!
县尉本想将此事上报州府,奈何县令不允。只得答应带兵剿灭,又说钱粮不足,需些时日。
主薄当即答应调拔一部分钱粮,要求天亮出城。
县尉又说差兵需要训练适应,也需些时间。
县令当即下令调拔半月钱粮,又许县尉些好处。县尉无奈,只能隔一日带兵出城。
那县尉本是邻县人士叫做蓝寿,世代簪缨,行武传家。祖辈是个六品武将,父辈在军中做个七品官职,到了蓝寿这一辈只做了个县尉。
时间隔了一天,当时天气睛郎,正是个好日子。蓝寿大人一身祖传连环锁子甲,一匹好马,雕弓羽箭,长枪环刀,好不威风。
身后四五亲随皮甲在身、刀马齐备、弓良箭精;再后面二十个差兵身穿号衣,手持刀枪;最后七八个衙役赶着两个马车,装着粮草帐篷锅碗炊具。一行人神采奕奕的出了城门,缓步往八里坪而去。
一日行了三十里,再一日又行三十里,又一日走到八里坪。
八里坪的乡绅大户列队出迎三里,设宴接风。宴后,众人又慌忙劳军,又贡奉两车钱粮,以壮军势。
田老汉安排差兵的住处之后,与蓝寿私下交谈。蓝寿只说让八里坪地方再出四十个人手为乡勇,钱良自足,武器自备,一同出兵雾灵寺。
田老汉虽然有心拒绝,毕竟此事关乎自家,也只能自行安排一番。
第二日蓝寿带人兵至雾灵寺。安排几个衙役征用了山下几处农屋安置粮草,又让衙役在此看守。
田二郎为八里坪乡勇领头协助蓝寿,田老二骑着一匹骡子跟在蓝寿后面,说道:“大人小心,山上这一伙凶残狡诈,应当小心行事。”
蓝寿见田二郎缺了一个耳朵,心中鄙夷。说道:“量他几个毛贼,有什么能耐?啍!等我把他们几个抓住,碎碎的刮了,好为你报仇!”
田二郎本有意交好蓝寿,怎奈蓝寿出言讽刺,便也不答话,只是苦笑点头。
到了山脚下,见那山高林密,路窄难行,恐有不测。蓝寿便有心让这乡勇开路,做先锋也好,当炮灰也罢,只要自己的人能跟那些贼人见了面,凭借自己的人数优势,也能轻松取胜。
“田家兄弟,这里的路我们外乡人不熟,麻烦你带人走前带路可好?”蓝寿唤过田二郎用马鞭指着山路说道。
田二郎回答说:“回禀大人,这山里只有这一条路,顺着上去就到了那贼人的巢穴。”
蓝寿见田老二不上当又说道:“本大人不是向你问路,是让你带路!”
田二郎见蓝寿拿官威压人只能妥协,下了马招乎人手上山,自己走在后面,高声对众人说道:“兄弟们,这一次咱们人多势大,又有官军帮忙,只要杀了一伙贼人,咱们人人有功,个个有赏。给我上!”
虽然田老二这么说,但乡勇里面没人回应,只拿着刀枪上山,一路小心而行。
差兵跟在乡勇后面,蓝寿走在差兵中间,一路缓行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