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仲裁人,百无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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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1章 书终者

“他们无法说不。”他说着,转身看向我们,“因为他们早已没有名字可守。”

“这才是回骨神名的真义——所谓神名,不过是命界用来重铸顺从的铁锁,魂骨不息,躯壳不灭,但却再无灵意。”

他轻轻叹息。

“而这位灵疫骨使,便是第一具成型的——试体。”

四周一片死寂。那种寂静不是自然的,而是像从众人的识海里抽走了一层什么。空气仿佛凝结为厚重的纸页,翻不得,也撕不掉。

“这么说,”璃瑜缓缓开口,“零语者早在陨灭前,就设下了这条骨链……他要的不只是推翻主轨——”

“是统御所有未命者。”我接上他的话。

“包括我们。”火痕冷声补充。

她的眼神再无先前的迷茫,而是彻底清明,仿佛刚从火里走出。

“若零语者得重铸魂骨笔,只要他书得一字,便可令所有未命魂体——同轨而动。”

璃瑜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这不是写书,是写军。”

我喉头泛着燥意,看着苏雁仍旧站在那骨门前,脸色苍白,魂蝶印记依旧微微跳动,却似陷入了极度的识魂冲突。

她的识海深处,似有两个魂影在撕扯,一个为“苏雁”,一个为“漓望”。

她的魂火,已经开始出现分裂。

“她魂裂了。”火痕走近一步,语气异常平静,“前名和现识开始并轨冲突,她若撑不过去……就会成为下一页空魂书体。”

“不能让她被吞。”我脱口而出,脚步几乎是本能地靠近她。

火痕却拦住我,淡淡地说:“她魂骨已开,你若贸然介入,便会一并被牵入洗名过程。”

“她要自己挣出来。”

我望着她,她却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失了言语,只剩空茫的眼神在识骨门与雾散之地间反复跳转。

而下一刻,她魂蝶猛然炸裂!

一道银灰色的魂芒冲天而起,带着极强的“旧咒回响”,仿佛她体内那个曾被抹去的灵体此刻正试图反客为主。她脚下出现一道斑驳的识咒圆阵,连咒文都开始翻转成古纪文式,显然已到了暴走边缘。

“不行,再等她会魂崩的!”我咬牙,一咬指尖,将血抹在腰间的“灰页残卷”上,低声念出那句禁咒灵语:

“写于焚页者,唤于亡字中——旧名若灭,新识可扶。”

那灰页仿佛听懂了,微微震颤出一道柔光,而我将其缓缓递到苏雁眉心。

刹那间,那道识火与旧魂交缠的冲突之焰忽然一顿,似有一缕极淡的温念,从那灰页中穿入她识海。她的眼神猛地一震,像是在幽冥之中看见了灯火。

下一息,她倒下了。

但识火未灭。

她魂蝶残形在空中缓缓重聚,如灰中生骨,缓慢却坚定。

“她撑过去了。”我低声说,整个人却几乎脱力跪倒。

漠章走近,望了一眼我手中那片泛灰的“灵页”,神情复杂地说道:

“那是……灰页语骨,真正属于弃句者的最后手笔。你从哪得的?”

“从烧书的那一夜,翻到的。”我咬紧牙关,“我没敢用,直到今天。”

我们离开了忆骨长眠塔,沿着识骨所指的方向,一路往命界西境而去。那是一条被遗忘的路,旧纪年已无人敢踏,但我们却像行走在一本未完之书中,每一步都踩在残页上,脚下咯吱作响,仿佛旧笔尚未断墨,便要将我们撕进下一个命段。

火痕没有说话,苏雁一路沉默,魂蝶虽已复形,但却犹如残翼,轻轻一扑便隐有碎焰。她眼中像罩了层灰雾,仿佛仍在与“漓望”的残魂交谈。我始终走在她旁侧,刻意不去出声,只用余光牢牢盯着她的影子,生怕她再一次从我眼前化成一页空白。

三日后,我们抵达了逆书遗国的西境。

那地方,与其说是国,更像是墓。

四野皆为废文遗构,一座座倒塌的识碑宛如喉骨崩裂,残字满地翻滚。有几座碑上甚至还残留着“删名”时留下的咒痕,字迹已被烧蚀,仅余笔痕若虫,扭曲而断裂。

魂风自地下翻涌,带着咒灰与骨页的味道——那种味道,像是魂火灼烧后的脊骨烟尘,一入鼻腔,便有种被剥去名字的错觉。

“就在前面。”漠章指向一座破败神坛后方,那儿地形骤然下陷,像是一只被掘空的眼窝。

井口。

那便是魂烬古井。

它被锁在七层识火咒阵之中,外围刻有古纪残封文字,一道道链纹如被打碎的命轨,在地面蠕动。那井非圆非方,形状极不规则,如咒笔随意泼墨后封固而成,井口泛着一圈死光,井壁布满碎骨构成的铭文,几乎难辨其起笔位置。

“这井,是玖昀用来熔炼命书的旧场。”火痕盯着井口,眉心微蹙,“她曾在这里尝试重铸整部主根,以魂火倒灌之术熔书为兵,欲书尽众命。”

璃瑜拔出匕首,刀尖点地:“此地魂压极重,不像是封印……像是某种意志在下方搅动。”

“我下去。”我说完,不等回应,便已跃身而下。

井内无光。

入井之瞬,识海仿佛被冻住,整个人犹如跌入一段被遗弃的句尾。魂火不再响应,四周壁面皆为古语残咒,有的在缓缓游动,有的却死死钉在石骨之上,如咒虫附骨,噬魂封念。

我落入井底,脚下踩到的不是石,而是一层厚重的命书碎片与焦墨残烬。那地面沉而软,仿佛脚踏在一张仍未冷却的火纸之上,连呼吸都带着咒文燃尽的炽苦味。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它。

一根断裂的笔杆,静静地躺在井心最深处的灰烬台上。

它非骨非木,而是某种混合识金与魂灰铸成的咒笔遗体,笔身断裂处残有火痕,仿佛曾经历过极其剧烈的魂火吞噬。那断口不是自然折裂,而更像是被生生从命书中扯下的一段“命轨余句”。

我蹲下,伸手抚触那笔。

笔身温凉如骨,触之瞬间,一串古老的字迹缓缓浮现于断杆之上,像是某个被遗忘之人,正在低声诉说自己的结局。

我屏住呼吸,缓缓念出:

“书终者,零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