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落水
小姑娘沉默地低着头，白父说的人她知道，在地里干活时听村里人聊天，她们说那个鳏夫已经四十多岁了，不爱干活，全靠祖上吃饭，平日里就喜欢喝酒，白父就是他的酒搭子之一。她们还说，这人喝了酒喜欢打人，他之前的妻子就是被他打死的。
所以，她当然不愿意。
不过小姑娘貌似没有选择权，白母刚才劝她喝的酒不对劲，她双眼闭上之前，看到的是两张贪婪的脸。
再次睁开眼，小姑娘出现在鳏夫家的床上，发生了恶心的事，流出了难听的话，她不得不嫁给他。
果然，村民们说的没错，鳏夫喝了酒就喜欢打人。小姑娘身上满是伤痕，总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一双明亮的眼睛彻底失去了光芒。
鳏夫又喝完酒回到家，高高在上地指使小姑娘去给他倒水，她麻木地拖着身子给他倒了一碗水，却被他不小心碰掉在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碎了。
鳏夫愤怒地拍桌而起，拳头像雨点般朝小姑娘落下，最后打累了，觉得不解气，又补了一脚。
这一脚正中心窝，小姑娘的头狠狠砸在地上，咚地一声，鳏夫隐约感觉是地震，用力睁睁眼，又好像没有。
应该是没有，因为此时小姑娘一动不动，眼睛睁得大大的，后脑勺缓缓有血液流出，哦，她摔到碗的碎瓷片上了。
镜头正对着小姑娘的脸，从房顶推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杨小雁的肩膀，她被吓得一个激灵，猛地转过身！
是……小姑娘！
她正甜甜地冲杨小雁笑，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是知青小姑娘，不是鳏夫媳妇。
她说，姐姐，帮帮我吧。
纤细的食指点在杨小雁的额头，眼前一黑失去意识，身体软倒在地上。
小姑娘低头看看地上杨小雁的脸，又抬头看看幕布上自己的脸，笑得更开心了。
一模一样啊。
杨小雁睁开眼睛，她此时正躺在一张床上，这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是鳏夫的家！
脑子里的弦瞬间绷紧，她弹坐起身来，环顾四周，手越抓越紧。
突然她回过神来，看向手里抓着的干稻草，嫌弃地丢开，站起身来拍打后背。
没拍两下，一阵眩晕让她眼前发黑，意识一点点被剥夺。
不行！
杨小雁双手握住木头床围，竭尽所能地用力，指甲死死地往里抠，不断眨眼想要维持清醒。
白家两个人贩子为了让她完全丧失抵抗力，生生将她关在柴房饿了三天。
甩甩头，杨小雁勉强把身体的掌控权夺回来，此时她的额头已经开始冒冷汗，呼吸变粗，剧烈的心跳声就从嗓子眼里炸出。
她小心地扶着墙来到房间门前，轻轻打开，门发出“嘎吱”一声响，探出头查看，没有人，屏住沉重的呼吸侧耳倾听，有轻微的耳鸣，心跳声也有点吵，勉强确认，附近没人。
杨小雁朝门外迈出一只脚，顿住，再次查看确认，然后是另一只脚，接着缓慢又急切地往院门赶。
夜晚的乡村道路，寂静而神秘。月光洒在狭窄的土路上，仿佛为路边的野草铺上了一层银霜；两旁的田野里，庄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的山峦笼罩在黑暗中，轮廓若隐若现。
偶尔有几声犬吠从远处传来，打破夜晚的宁静；空气清新而凉爽，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
一个人闯进这副画卷，她无暇顾及大自然此时的姿态，她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杨小雁脚步浮虚，趿拉着走路，鞋底擦过土路，发出的声响回荡在山谷里。呼吸很是短促，吸入的空气还没经过喉咙，又被呼出的气体挤出来，脸上的冷汗厚厚地铺了一层，心跳声震得耳鸣愈发严重，眼皮有点沉。
拄着一条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木棍作为支撑，朝着村口的方向，步伐蹒跚却坚定，其实她不知道应该去哪，只是想离开这里。
她的行进速度不快，每一步都像是在与命运抗争，不知道这条路上有没有蜗牛与她同行，是蜗牛走得快，还是她走得快，都行，总归会到达想去的地方的。
她离村口越来越近了，天开始变亮。
应该亮了吧。
就像一台方壳电视，关机时画面从四周向中心压缩，看到的画面越来越小，边角的黑暗蔓延，她的可视范围也在逐渐缩小，闪烁的雪花片子也影响着她的视物能力，能走到这里，仅凭一口气顶着。
眼前是一条小桥，说是桥其实也不是，只是用几根粗壮的木头并在一起，让小河两岸能够连通罢了。
过了这条桥就出村了。
清澈的河水从桥下潺潺流过，水流不急不缓，如同一曲轻柔的旋律。河水非常干净，又是那么清冽，让人忍不住想要掬起一捧品尝。水珠在水面上跳跃、嬉戏，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宛如一首动听的乐章，像是欢送她远去，又像是劝阻她留下。
她的步伐踉跄，身形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以头抢地。视野模糊不清，头脑也昏沉得厉害。她努力想听清楚那美妙的水声，却只能听到耳朵里烦人的嗡嗡声。
每一步都显得如此艰难，木棍抵上木桥，支撑着她，但木棍打滑的那一刻，她的身体失去平衡，她倒下了，狠狠砸向水面。水珠仍在跳跃，似乎在询问她的状况，似乎为她而叹息。
龙门村深藏于群山环抱的山坳之中，如果想要到达这个地方，就必须翻过数十座大山，这里也是镇子最为偏远和僻静的两个村庄之一。
在这片广袤无垠的绿色海洋中，一条细长的黄色土路宛如一条蜿蜒曲折的系带，将这些高耸入云的山峰紧密地捆绑在一起。
一名身着军绿色衣服的男子正迈着坚定而有力的步伐行走在这条土路上。他左手提着一个行李袋，右手有节奏地前后摆动，身姿挺拔如松，他的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脸庞宽阔而坚毅，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鼻梁高高挺起，透露出一种阳刚之气，分明的下颌角让他的气质再添一分锋利。
这位男子成为了通向龙门村这条黄土路上唯一一抹绿色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