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雷雨来袭（二）
剧场灯灭。
舞台灯灭，10秒后渐明。
展现在观众面前的，是一个20世纪初风格，华丽的客厅。
客厅中间的中门开着，隔一层铁纱门，隐约能够看到后面花园的树木绿荫荫的，有夏蝉鸣叫。
面对观众的客厅左边，是一个衣服柜，铺上一张黄桌布，上面放着许多小巧的摆饰，最显眼的是一张旧相片，很不协调地和这些精致东西放在一起。一旁的玻璃柜放满古玩，前面是华贵的长沙发，上面放在三四个缎制的厚垫子。
所有的帷幕都是崭新的，一切都是兴旺的气象。
屋中气闷逼人，外面也没有阳光，天空灰暗，是将要落暴雨的天气。
饰演鲁贵的张元出场，喘着气：
“四凤，四凤！四凤，你听见了没有？”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作为一位资深话剧演员，张元一张口，在布置在舞台四周的天地麦传递之下，轻易传遍全场，清晰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场下，周逸飞戴着口罩，顿时肃然起敬，心中暗赞：“台词功底太好了！”
他之前没看过秦苏他们排练。
这也是第一次看《雷雨》。
环顾四周，还扭头往后面的观众扫了一眼，顿时发现原本还在低声说话，或者心不在焉地玩手机的观众，此刻都安静了下来，像是一下子就被带入到了故事里。
“好像效果还不错？”
周逸飞暗道，也集中起精神，关注起舞台上的变化。
舞台上，随着鲁贵和小美饰演的四凤的对话，周逸飞渐渐了解了故事的脉络。
鲁贵和四凤是父女，都在周公馆当差，而四凤的妈妈为了每个月八块的工钱，在外地的一家学校当老妈子，鲁贵为此沾沾自喜，颇为自傲，觉得一家子女全靠自己。
给亲闺女四凤找到周公馆的好差事，还让继子，也就是四凤的哥哥鲁大海，在周家的矿上当工人。
这鲁贵是个口没遮拦的。
为了要钱和显摆自己的“聪明”，非但暗戳戳点破女儿四凤和周家大少爷周萍的私情，还告诫四凤这屋子里曾闹过鬼——男鬼是周萍，而女鬼是其继母、周公馆女主人繁漪。
而马上，四凤就要给太太繁漪送药去了……
“卧槽，这关系够乱的啊，和继母不伦，和丫鬟偷情，这分分钟修罗场啊！”
周逸飞脑袋嗡嗡的，太多的信息一下子涌入脑海。
这会有点猪脑过载！
但也一下子越发精神了：
“接下来，我看看是怎么个事！”
而接下来，是信息的持续输入。
繁漪登场了，确实是周逸飞期待的修罗场剧情。
但正当她暗暗敲打着四凤这个情敌的时候，繁漪的亲生儿子，周家二少爷周冲也出现了，并且告知繁漪，他爱上了繁漪的情敌四凤，还在言谈中告知繁漪，哥哥周萍马上就要离家，前往矿上……
“沃特发？！”
周逸飞抱住脑袋，差点叫出声来：“让我捋捋，繁漪和四凤是情敌，周家两兄弟也是情敌，繁漪是周萍的继母，所以某种意义上……周萍又是周冲的继父？！”
正当他胡思乱想着，舞台之上，秦苏饰演的周萍，终于登场了。
他穿一件藏青色的绸袍，西服裤，漆皮鞋，脸色化妆得很苍白，一副酒色掏空身体的模样。
“萍！”
赵倩饰演的繁漪幽怨地看着他。
两人像所有分道扬镳的老情人般，一阵对话之后，繁漪质问周萍，为何突然要去矿上，一去不知归期。
周萍不自然地拿起报纸看：“说不出来，像是家里住的太久了，烦得很。”
繁漪冷笑：“我怕你是胆小吧？”
周萍：“怎么讲？”
繁漪若有所指：“这屋子曾经闹过鬼，你忘了？！”
观众台下的周逸飞：“卧槽这么刺激，始乱终弃的渣男，被继母缠上了……卧槽！周家老头子出场了，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啊这是！”
他赶紧将注意力集中在舞台上。
舞台上。
随着周家主人周朴园的登场，场中所有角色都下意识看向周朴园，这个旧社会的资本家，一出场就轻易主宰了场中的一切。
而他一出场，就要求繁漪喝药，在繁漪反抗，坚称自己没病，周冲也帮忙求情的情况下。
周朴园忽地一瞪眼，冷峻地看着繁漪：“繁漪，当了母亲的人，处处应当替孩子着想，就算自己不保重身体，也应当替孩子做个服从的榜样！”
服从的榜样……
周逸飞咀嚼着这几个字，忽地像是有些明白了，为何繁漪会走上这样一条与继子私通的道路。
囫囵看了一圈舞台上的布景，越发觉得压抑起来。
“这不是一部讲小妈文学、豪门公子与底层丫鬟爱情故事的狗血话剧吗，怎么好像不太对劲啊……”
舞台上。
繁漪依然还想反抗，但随着周朴园竟然要求周萍下跪，请繁漪喝药的指令下达，繁漪只能泪流满面，强忍着将药喝下，而后头也不回，跑下场了。
接着周冲和四凤也相继退场，正剩下周朴园和周萍的父子对话：“我的家庭是我认为最圆满，最有秩序的家庭……”
神他妈最圆满，最有秩序的家庭……
周逸飞无力吐槽。
你这家庭都够电视8点档演三年的了，还最圆满最有秩序！
周逸飞甚至听到后面的观众，不少都笑出了声，只是强自压抑着，不影响台上演员的表演。
但同为观众，周逸飞知道，那并非是因为剧情好笑而笑，反倒更像是为了舒缓自周朴园出场之后的压抑而笑。
这一点，他感同身受。
舞台上的表演，进行到了第二幕。
周萍与四凤一番你侬我侬，约定晚上幽会之后，迎面又碰到了繁漪，有了新欢的他，面对着这畸形的旧恋，第一反应就是躲避，却是被繁漪叫住了，面对周萍的逃避，早已快被逼疯的繁漪却不甘心放手：
“是你，是你把我引到一条母亲不像母亲，情妇不像情妇的路上去。是你引诱的我！”
“我已经预备好了棺材，安安静静地等死，一个人偏把我救活了又不理我，撇得我枯死，慢慢地渴死。让你说，我该怎么办？”
然而，早已决心离开的周萍，哪里是简单几句话就能够打动的，面对繁漪的步步紧逼，周萍只是敷衍，这让繁漪心死之下，也撂下了狠话：
“一个女子，你记着，不能受两代的欺侮，你可以想一想。”
直击人心的台词，配合上赵倩千磨百炼的演技，让周逸飞猛然间有种汗毛倒竖的错觉。
即便是个男性，无法彻底共鸣，但此刻也让他对繁漪这个人物，顿生赞赏：“妈的，好炸裂的台词！虽然有点畸形，不过繁漪这个人物，写的是真特么好，敢爱敢恨的奇女子啊！不过这里……繁漪是要黑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