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劁猪
宋向阳已经和母亲把仔猪放进了猪栏,母亲又从村里人家里弄来了一些稻草给铺在地上,好让仔猪们待的舒适些。
而宋向阳则是从溪里搬来了几块平整的大石头,这样方便倒猪食的时候垫下脚。
眼看一切完毕,宋向阳拍了拍手和身上,然后打量着两只还有些不大适应的仔猪。
宋向阳俯下身,趴在猪栏上,嘴角上扬,露出一口白牙,笑嘻嘻地对母亲说道:
“等明年过年,这俩小家伙不得长成一两百斤的大胖猪哇,到时候咱家可就热闹啦!”
“呸呸呸。”母亲一听,眉头微蹙,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这猪才刚抓来呢,你就满嘴杀呀杀的,多不吉利。”
宋向阳挠挠头,脸上泛起一丝尴尬的红晕,在这乡村里头,老一辈传下来的忌讳可不少,他自是明白自己失言了。
“嘟,嘟,嘟。”
一阵清脆的哨片声,悠悠地在村里飘荡开来。
那哨片,是用纤细柔韧的芦苇精心制成的薄片,吹奏出的声音别具一番乡土韵味。
村里的老老少少一听,就知道是劁猪匠来了。
“你腿脚麻利,快去把师傅喊过来。”
母亲耳朵尖,也听到了声响,赶忙催促宋向阳。
宋向阳应了一声,拔腿就跑,脚下生风,不多时就把劁猪匠领了过来。
“你这猪,个头还有些小呢。”
那劁猪匠走到猪栏前,看着那头小仔猪说道。
“不过也差不多了,也冇的问题。”
说着,就俯下身,从那陈旧却收拾得井井有条的木箱子里翻找工具。
“师傅,现在劁一头猪得多少钱呐?”
宋向阳好奇心起,忍不住探过头问道。
“不贵不贵,只要五毛钱,实惠得很。”
劁猪匠抬起头,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笑意,看了看宋向阳回答道。
“您这一天下来,可得赚不少吧。”母亲在一旁搭腔,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到底是手艺人,挣钱可比咱们种地轻快多了。”
其实啊,这劁猪匠也不容易。
从他自家村子到清水村,路途可不近,一二十里地呢。
而且,也不是每天都有猪劁,基本上都是一个星期才来一次。
之前,队上要抢工分的时候,可能半个月才一次。
“哎呀,就勉强糊口饭吃,比不得你男人家是国家干部涅。”
劁猪匠经常来村里,对各家的情况都基本熟悉了。
“我男人家那是死工资,还是你们这灵活,也不耽误搞其他事。”
母亲说完,还去梨花家打了一盆清水过来。
“我就一个农民棒棒,整天脸朝黄土面朝天,家里伢崽都讨不到老婆哦。”
见着母亲返回,劁猪匠又继续说道。
“你这伢崽生的好啊,爸爸又是国家干部,要不要我下次给你喊个婆娘来相相亲啊。”
劁猪匠一边开着宋向阳的玩笑,一边在盆里清洗着工具。
“我还不急呢,我姐姐都还没嫁呢。”
宋向阳有些不好意思,而且他还想等着自己前生的老婆呢。
此时劁猪匠已经跨进猪栏,提起了那只大仔猪,出来后,又把它按在地上,用膝盖抵住后腿。
“你把头按住,不要让它乱动。”劁猪匠吩咐宋向阳道。
宋向阳立马蹲下身子,双掌死死地按住仔猪脑袋,原本叫的撕心裂肺、四腿直蹬的仔猪,一下子老实了好多。
劁猪匠取出一把小小的刀子,然后用清水洗了洗仔猪后腿根,接着眼疾手快地就划了个“1”字。
这时,仔猪吃痛挣扎了起来,宋向阳和劁猪匠立马加大了力度。
接着,劁猪匠又熟练的用一根手指伸了进去。
然后,掏出一段东西,用镊子夹住,直接用刀一割。
然后,用水泼了泼,又塞了回去,完毕后,又用水清洗了有些血的表面。
两三分钟不到,就完事了,然后将仔猪又放回猪圈。
那仔猪也不叫唤,只是远远地躲在靠里的位置,警惕地瞪着外面的人。
第二只也仍然如此,但是叫的比前面那只要凄惨些。
宋向阳看着劁猪匠熟练的样子,想起之后很多人搞结扎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顿时打了个哆嗦。
他还想着前世让老婆去上环了,这次让自己去结扎好了,但是此刻内心有些生寒。
“麻烦你了,李师傅。”这时候,母亲从上衣袋里掏出一块钱递给劁猪匠。
“哎,这不是应该的嘛。”
劁猪匠客气地接过钱,也不管有没有洗手,直接就塞进了裤兜。
然后他又麻利地收起工具,背起木箱。
“今天就不留李师傅吃饭了,等有新房子了再喊你恰饭。”
母亲对着起身要走的劁猪匠说道。
“不要这么客气嘛,吃你家的饭还少了啊,那我就去其他地方了哈。”
劁猪匠一边走,一边说道。
此前,劁猪匠确实吃过他家不少饭,有时候来不及做饭了,也会烤几个糍粑让他带上。
这劁猪匠都是吃百家饭的,平常也会偶尔顺带给捎一些东西回来。
“我们也回去吧,剁点猪菜,中午再喂它们一顿。”
母亲招呼宋向阳道,随后泼了那脸盆的水,还了回去。
他们家炖猪食的大锅,在大火中被烧的变了形,但勉强还能用,母亲之前又把它捡了回来。
等到母亲返身回来,宋向阳拿起捉猪的麻袋,便跟着母亲一起走了回去。
回到家后,姐姐们烧的烧饭,剁的剁猪菜,已经全部在忙了。
今早大家吃的糍粑,不扛饿,所以中饭得早一些。
大家忙了一会后,饭菜也做好了。
今天吃的是紫菜薹和厚皮菜,另外,还有几块油渣蘸了一点点白糖作为主菜。
三姐还特意干炒了一碗酸豆角,就蘸了点猪油,然后捞起有些焦的酸豆角后,又打了一锅汤。
四菜一汤,几人吃的津津有味,能填饱肚子就是很幸福的事,有些家还是吃的稀饭和红薯。
宋向阳和三姐还把锅底的锅巴,挖了又挖。
这柴火烧铁锅,锅巴是焦黑的,但是却很香。
那时候很多地方都是“舂米”,像宋向阳这村里就是。
将一根大木板前端,卯上一根大木墩,尾端则做成一个小小的踩踏板,有点像跷跷板。
木墩对着一个埋在地下的石臼,那石臼一般是石匠用花岗石凿成一个圆形。
“舂米”时,将稻谷放入臼中,一只脚踩踏着尾端,通过不断地上下舂捣,使稻谷外壳破碎。
然后,再用一架木质的鼓风车,通过人不断摇动,将那些外壳和米糠吹出去,一般要吹很多遍。
吃完后,二姐去炖起了猪食,大姐则洗起了碗,那碗是黄色的土瓷碗。
大火之前,宋向阳家有一套白色的瓷碗,还有一只画着龙的碗,那是母亲特意给他买的。
为这事还跟三姐吵了不少架,因为很多人家里都是用的这种土瓷碗。
白色的和有图案的,那是有娶媳妇的,陪嫁的时候可能会带来一套,价格在五到十几块不等。
有的家里甚至用的还是木碗,如果家里小孩摔了个瓷碗,都要被打上好一阵子。
母亲、宋向阳和大姐三人现下正在短暂的休息,在大石凳上拉起了家常。
“卫春,现在田也分了,村里好多人都嫁出去了,要不我也给你去放放风。”母亲对着大姐说道。
大姐只是低着头,用一根竹棍子在地上划拉着。
最近分田后,村里嫁人那是一波接一波,因为嫁出去女儿了,有嫁妆了,下面的儿子娶媳妇也会轻松一些。
而且,大的不嫁,下面的先嫁或者先娶,都会有闲话。
大姐确实年纪不小了,在那年头,都算老姑娘了。
大火前,很多人都来跟母亲说亲,现在,来的没几个人,大家都是势利眼。
但是,宋向阳知道,很多人接下来就会来说媒了。
不过,这一次,他想让大姐风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