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姑的命运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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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秀姑被推动的命运齿轮

故事发生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川北农村。十六岁的秀姑出落得水灵动人,油黑发亮的一条大辫子直及腰身,白净的鹅蛋脸,柳叶眉下灵动的双眸闪烁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她高挑的个子,结实的身材,美中不足的是一双大脚。那是小时候缠脚时,倔强的她因怕疼哭闹不休,母亲拗不过她,便不再勉强,却也因此造就了她里外操持的一把好手。

那个年代,在村里,秀姑家算是有产业的。一座大院,盖了八间大瓦房,用泥土垒得厚实坚固,用粗木作梁,细木作檐,上用瓦片盖顶,只是一到冬天,屋内屋外温度几乎一样。还有几间偏房,有主家住的,也有雇工住的。一间长年被烟火熏得黢黑的灶房与猪圈牛棚连在一起。

院子里种着各种应季的果树,春季里满园都是花红柳绿,芬芳四溢;夏季里,早季的水果满足了孩子们的味蕾;秋季里更是硕果累累,金黄一片的景象。孩子们在果树下面嬉戏打闹,累了在果树下休息,渴了随手摘个果子,甘甜的汁水染污了衣衫,回家就会传出母亲的笑骂声。

农家院里一年四季始终是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这座农家大院就座落在靠近村东头的嘉岭江边的高坡上,家中人丁兴旺,有四个儿子四个女儿,儿子均己成家,还没分家。女儿除秀姑外均己出嫁。

老式的家庭都有祖传的家业,几代下来家底殷实。除有百亩良田外,还有十几条渡船。家中常年雇工几十号人,有当地年轻的后生,还有附近家中没有土地的中年男子。这些青壮男子为了养家糊口,他们常年风里来雨里去,高亢悠远的船工号子从江边传来,令人百转千回,荡气回肠。

秀姑负责在家操持几十号人的伙食。她性格开朗,天真活泼,勤劳朴实。上身穿自制的粗布蓝衫,系一件绣着红色小碎花的浅蓝色围裙,显得青春而有活力。家务和庄稼地里的活都是能手,走路快如一阵风。人刚看见在村东头家里忙碌着,再见她己在村西头的地里干完活回家了。四里八乡的人们都知道她,漂亮能干的大脚女子。

山里人实在,不看脚大脚小,只在乎是否能干,是否能生养。十七岁那年,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秀姑成了家。婆家在对面山上,丈夫是父母家的雇工。

婆家条件不好,人丁较少,兄妹三人,靠编织手工艺品为生,没有土地,是小手工业作坊主,日子过得艰难,勉强维持生计。秀姑嫁过来时,娘家母亲给了许多陪嫁,希望她能过上好点的生活。丈夫长得白净俊俏,性情阴柔。对她很是疼惜,丈夫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点小礼物。有时是褐色的木制雕花的发簪,有时是还带着热气的黄澄澄酥香的锅盔,小两口你一口我一口,好似品尝人世间的至味……丈夫还耐心地手把手地教她编织各种小手艺品。她也很爱她的丈夫,她给丈夫精心绣的并蒂莲鞋垫,一针一线纳的黑色布鞋,点点滴滴都浸满了情义。年轻的小夫妻相亲相爱,勿需多的言语,一个眼神便深知对方的情意。为了挣钱补贴家用,丈夫在秀姑娘家继续做工,跟随秀姑哥哥们跑船,秀姑则在家里学习编织手工艺品,伺候公婆。婆婆虽然是出了名的厉害,但也不怎么为难秀姑。渐渐地,聪明灵巧的秀姑编织的手工艺品精致花俏,很受欢迎。日子渐渐地好了起来,一家人平安度日。

快近年关,空气中弥漫着新年的气息,节前是最忙碌的,丈夫己出去半月有余了,还没回来!秀姑天天期盼着,婆婆也在她跟前念叨着,说秀姑哥哥心狠,快过年了都不放假!

空气中弥漫着节日的气氛,乡邻们己开始准备年货,三五成群,上街赶场。满山遍野的菜花黄了,像金色翻滚的海洋,一往无际,似乎也在迎接新年的到来。家家户户开始炒花生,村里爆爆米花的声音和孩子们的欢天喜地的惊叫声,更增添了几份节日的喜庆。在盼望中,家里也在准备着年货,炒花生,爆爆米花,准备煮腊肉香肠,炸红苕丸子……春联也还没买,秀姑想等丈夫回来一起去买几副回来!猪圈,鸡棚鸭圈都要贴,这象征着日子红红火火,吉祥如意!

天有不测风云。接连几天,下了几场小雨。空气变得阴冷潮湿,秀姑家的院子里的长满了青苔的石板路面,湿漉漉的,滑溜溜的,走在上面小心翼翼的,很容易摔跤。竹篱笆墙上攀爬的绿色藤蔓上开满了一簇簇紫黑色牵牛花,在细雨中显得格外优雅静㴵。木质的屋檐下,鸡棚鸭圈的挡雨棚上,嘀嘀嗒嗒地滴着水。新年到了,今年的新年没有往年的欢乐,比较沉闷。因为丈夫没回来的缘故,也因为天气的原因,一家人各怀心事,没有往年的节日氛围。

吃过早饭,家里人便又出去赶集摆摊去了,越是节日,手工艺人越忙,这是惯例。丈夫依旧还是没有回来,秀姑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堂屋门槛上,拿着一枚粗粗的钩针在刚编织好的白色精巧的扇面上绣朵小花。一不留神,钩针扎到手指尖上,鲜红的血陡的冒了出来,秀姑心一紧,一阵钻心疼痛袭来,她本能地用嘴吮了吮手指。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小脚脚步声和哭号声传来,秀姑抬头一望,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只见婆婆哭的红肿双眼,嘴里呼叫着丈夫的乳名,踉踉跄跄地被一群人搀扶着进来。这些人都是平日里来往的乡邻,他们看着秀姑,阴沉着转过脸去,嘴里嘟囔着:“扫把星”。全然没有昔日的热情。秀姑不明所以,心里惴惴不安,放下手里的活计赶紧跟了进去。所有人都在安抚着婆婆,没有人关注她。她注意到婆婆己经哭累了,上气接不上下气,迷着红肿的眼睛,干裂的嘴唇偶尔发出一声哭号。从婆婆断断续续的哭号中,她听明白了,丈夫到今天都还在忙着摆渡,江流险激,不小心掉进江里了,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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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年轻的秀姑刚刚有了身孕,还没来得及告诉婆婆。当秀姑听到丈夫掉入河中尸骨无存的噩耗时,她感觉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崩塌。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回荡着一个声音:“他不在了,他不在了……”她站在那里,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情的大手紧紧揪住,每跳动一下都带来一阵剧痛。“我该怎么办?孩子还没出生,他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她在心里绝望地呼喊着,眼泪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出,可周围的一切瞬间都显得那么冷漠,婆家冷眼看她的表情、周围人异样的目光,都让她感到无比的无助。接连几天,家里人来人往,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仼由她独自一人跪在挂满白幡的灵堂里黑色的空棺前抽泣,无人搀扶劝慰。由于没有子嗣又无尸骨,在凄风冷雨里,婆家草草地办完了丧事,做的是衣冠冢。过完丈夫的头七,年也过完了。家里的客人也都走完了。

一天清晨,婆婆派丈夫的弟弟过来叫秀姑进堂屋。在堂屋里,坐满了夫家亲戚,个个铁青着脸,阴沉地望向秀姑,气氛阴郁而又沉闷,象暴风骤雨的前奏。这氛围逼迫的秀姑不敢抬头,只叹命运多舛。婆婆冷冷地看向她,阴郁地说道:“秀姑,我儿没有了,我家容不得你,你走吧!”秀姑一惊,不知婆婆因何如此狠心凉薄,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哭泣着,悲痛得不能自已,呜咽半天哀求着:“娘,我已有身孕了,我不走,我要在家伺候您,为您养老,还要养大我的孩子!”婆婆铁着脸,冷冷地说:“我没这个福份,你下午就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在被婆家送回娘家的路上,秀姑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肚子,仿佛这样就能保护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孩子。她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心中充满了迷茫。“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我这个没了丈夫的女人,孩子又还没出生,大家会怎么看我?”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恐惧,她害怕未知的未来,害怕自己和孩子无法在这个世界上立足,那种对未来的不确定感像一团浓重的阴影,紧紧地笼罩着她。这个可怜的女人当天就被婆家强行送回了娘家。

秀姑回到娘家,娘家母亲和哥嫂也没有好脸给她,母亲冷冷地看着她,说:“怎么把你送回来了,出了嫁的女人是泼出去的水,不能再被送回娘家来,这对娘家是不利的!”。秀姑听了,半天无语,可又无可奈何,又有什么地方可去,只能任凭母亲絮絮叨叨地咒骂着。哥哥也不正眼看,躲视着她,转过身去假装忙碌着。他们感到出嫁被送回的姑娘受人指指点点,娘家抬不起头,晦气。

他们把她安置在猪圈旁的偏房里,偏房久已不用,到处漏风,屋顶漏雨。屋里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床上铺着稻草,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床上一条青色棉被,又薄又旧。旁边是一个满是灰尘摇摇欲坠快要散架的柜子,柜子上堆满杂物。屋顶有一扇小小的天窗。由于光照少,屋子里常年阴暗潮湿,黑漆漆的。到了夜晚,只有灯盏上一根细细的灯芯幽幽地摇曳着,裂缝的墙面透进来的风送进一阵阵寒意,冻得让人无法入眠。

秀姑回来后,没有人来看她。她常常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她整个人是懵懵懂懂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丈夫没有了,可为什么会突然没有了,没有人告诉她。她不明白,出门时还温情脉脉、温柔体贴的丈夫怎会突然就没有了?她想问哥哥,哥哥躲闪着回避着。她也不明白,曾经的关爱她的哥哥嫂子为什么都不待见她,不正眼看她,可她是他们的亲妹妹啊!其他的兄弟姐妹也躲避着她。过了几日,大姐回娘家时偷偷看了看她,大姐很是心疼她,可也不说什么,只是叹息道:做女人本就命苦!

白天,她不敢哭,一哭便招来母亲一阵恶毒的咒骂,只能强忍着。她里里外外忙碌着,像出嫁前一样。天刚朦朦亮,就到江边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用冻得通红的双手,淘洗红薯,清洗酸菜,淘米,给几十号人做饭。生火烧饭时,炉灶的柴火总是湿漉漉的,好不容易点着了,浓烟炝的她直流眼泪。好不容易做好饭,她还独自一人在灶台忙碌着。等大家吃完,收拾碗筷时她随便吃点,委屈的泪水和着凉饭一起吞进肚子里。吃完饭,接着又剁猪草,煮猪食,喂猪。为一家老小,到河边洗衣服。每天干不完的活,忙碌得像旋转的陀螺,得不到片刻休息,她也不与人说话,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思念着亡夫。

夜晚,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躺在床上,透过小小的天窗看着外面的夜空,天空中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黯淡无光,仿佛在同情她的遭遇。寒风吹过,破旧的窗框发出“扑扑”的声响,像是某种未知的威胁在靠近。她在夜晚难以入眠,脑海里不断浮现丈夫的面容,想着要是丈夫还在,他们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丈夫一定会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和孩子。可是现在,她只能独自面对一切。

在黑漆漆的夜里,她的思念如决堤的洪水,眼泪象潮水一般向外涌出,开始她还压抑地抽泣着,到最后用破棉被拼命的堵住嘴,才不使那凄厉的号啕声从嘴里迸发出来。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命苦,她想起村里人的指指点点,好像都说她,“不吉利”,“剋夫”,字字句句像用刀在刻着她的心。人们如避瘟神一般躲着她,包括兄弟姐妹,生怕她把恶运带给他们。她想不明白很多事,但又停不下来不想,想着想着又哭了,不知不觉在哭泣中睡去,可又能怎样呢,人还是要活着!

常常在夜深人静时,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心里想:“是不是因为我命不好,才连累了丈夫,现在又让孩子跟着我受苦。”她开始怀疑自己的价值,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命运唾弃的人。她一方面怀着对孩子的爱和期待,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可能无法给予孩子一个好的未来。“我这样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怎么能做一个好母亲呢?”她在内心痛苦地挣扎着,可肚子里的胎动又时刻提醒着她,这个小生命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希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秀姑己忘记了时日,每天麻木地机械地忙碌着,只是偶尔的胎动,她才能回过神来。每至此时,她便摸一下渐渐隆起的腹部,和孩子说说话,叹息孩子命苦,悲鸣着命运的不公。

慢慢地,时间长了,家里人渐渐不再避着她。从他们断断续续的述说里,在躲躲闪闪的眼神中,她隐隐约约地知道原因。

原来,丈夫发现了船家老板贩卖私盐的秘密,想多分点红利,船家老板不同意,便偷偷跑去报了官府,以泄私愤。谁知官府把船家老板抓了去,打得皮开肉绽,关了几日。是娘家母亲拿钱求爷爷告奶奶才把人给赎回来,这事差点要了哥哥性命。娘家母亲知道了是秀姑丈夫所为,极度生气。在农历年三十的夜晚,对着圆月点香蜡火烛日夜诅咒。在那个年代这种诅咒是最可怕的,也是最灵的。因为那时的乡亲们都信神灵。可是不管灵不灵,你信或不信,丈夫终究是掉进江里淹死了,且尸骨无存。当然也有传闻说丈夫是被人用棍棒打昏,扔进江里了淹死了。船家老板又是秀姑的哥哥,婆家记恨上了。可怜的秀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躲避着她,却又似怨恨着她,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心里又怨又恨又不理解丈夫为什么去做如此无情无义的事?

这无处可诉的痛苦,再加上怀着遗腹子回到同样不欢迎她的娘家,可怜的秀姑若不是为了孩子,真是死的心都有了。她也理解了曾经疼她的母亲因何如此对待自己。母亲因为女婿的事伤了心,不再体恤帮衬女儿,每天都用恶毒的话咒骂着已逝的女婿和怀孕的女儿,似乎这样才能解除心头之恨。

每天清晨,天还没亮,母亲迈着颤巍巍的小脚,“嘚”嘚”嘚”地来到秀姑门前,用力敲着门让秀姑起来,为一家老小准备早饭,丝毫不顾女儿身体己不方便,始终在为她安排着干不完的活。哥哥嫂子兄弟姐妹们沉默着,冷眼看着、鄙视着、嫌弃着,视她为不吉祥之人。

在忙碌中在痛苦里,天气越来越热了。时间来到八月,在一个无人问津的炎热的夜晚,她感到一阵腹痛,大滴大滴的汗水流了下来,一阵一阵的宫缩,让她不自觉地疼得喊出来,嘶哑的声音惊动了母亲和哥嫂们。他们到底不放心,过来看看,看到她痛楚的模样,明白她要生了。母亲叫哥嫂们赶紧烧开水,她亲自接生。

秀姑早产了,生了一个猫咪一样大的女孩。母亲叫嫂子去撕了块白布,快速地把孩子包裹了起来。这孩子早产,嘤嘤嘤的哭声,没有气力,外形像只没毛的小猴仔,看起来难以成活,人们心里叹息着,默默无语。

秀姑挣扎着起来,看了一眼孩子,强烈的母爱被激发出来,甘甜乳汁喷射而出。嫂子赶紧把孩子抱过来,瘦弱的孩子拼命的吮吸起来,一会儿就吃饱了,头一歪就陷入睡眠中。此时秀姑又累又饿,母亲赶紧让嫂子去厨房端来热腾腾的米汤给她喝下,连着几天,秀姑都在吃着嫂子们轮流送来各种饭食,无盐无味,却是月子里最应滋补的餐饭。

随着孩子的到来,一切似乎在悄悄的转变。母亲不再那么苛刻严厉,会悄悄过来帮她给孩子洗洗涮涮,嫂子们会时不时过来看看,帮着抱抱嘤嘤哭泣的孩子。出嫁的姊妹们陆陆续续会送些米,蛋,鸡过来。

孩子的到来,秀姑凭添了几份生活的勇气,为母则刚,不为自己,为了孩子也要好好活着。生完孩子,秀姑更忙碌了。忙完孩子忙家务,只是暂时不碰冷水了,可活还是得做。哥哥嫂子们虽不说什么,但都在默默地关心她,有时拿一两件孩子的旧衣裳,有时端点鱼汤,蛋花汤,有时还会过来帮着洗洗孩子的尿布。

到底是亲生儿女,母亲也不再为难她了,减少了她的家务劳动,并开始在她忙碌时,偶尔带带外孙女。只是始终冷脸冷言冷语。不论母亲说什么,秀姑始终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忙碌着。这样的日子己是秀姑回来后最好的时光了。忙碌的她整天把孩子用背兜背在背上,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逗孩子说话,她给孩子讲爸爸的故事,倾诉着思念。虽然她并不完全了解丈夫是何种人,但她始终记得丈夫温柔的话语。在她心里,丈夫不是别人嘴里所说的人!因为孩子,她有了倾诉对象,不再悲苦哀怨,她慢慢地开始与周围人说笑了。

时间过得真快,几个月过去,天渐渐凉了,秋意萧瑟,寒意渐起。山里总比别的地方冷得早点,孩子己过百天了,脸色红朴朴的,长胖了,白白嫩嫩的像个瓷娃娃,也好带了许多。

一个雾霾层层的清晨,空气中弥漫着雨气,到处湿漉漉灰蒙蒙的,屋里的墙壁都能浸出水来。秀姑把孩子背在背上,不禁打了个寒颤。天渐凉了,该添厚衣了,尤其是孩子还没有厚衣裳。她望一望天空,心里不禁有点难过,这日子何时是个头!人常说“母子连心”,还真如此!秀姑正悲伤忧郁着,叹息着。

孩子突然醒了,哇哇地哭了起来,孩子饿了。她连忙去厨房搅了点米糊,从背上取下孩子,轻轻地用汤匙喂给孩子喝。没有办法,人奶太少,根本不够孩子吃,只能用米糊配着吃。孩子吃饱了,转过头,又沉沉地睡觉了,她不禁有点羡慕这个小生命了,吃了睡,睡了吃,什么也不想。

看着孩子睡着了的模样,她不禁用手轻轻抚摸着孩子弯弯的眉宇,心想:这娃多像她爹啊,可惜,她永远都见不到她爹了,我可怜的娃呀!想着想着,又叹息自己悲苦的命运,不知未来又会怎样!眼泪止不住又流了下来,心里感叹这天气知人心意,也在暗自垂泪。

还在感伤时,便听见母亲惯有的中气十足的呼喊,嘴里骂骂咧咧:“秀姑,耳朵长毛了吗?听不懂人话吗?喊你几声了?也不应一声,今天赶大集,你陪嫂子去买几匹布回来,天快凉了,该准备冬衣了!孩子留在家里,我看着,早去早回!”说完,母亲过来麻利地从秀姑背上把孩子的解下来。背在自己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秀姑正在愁孩子的冬衣,一听满心欢喜,心里的忧伤驱散了许多。自从回到娘家,心情一直都很压抑。再加之有孕在身,便一直没有出过门。嫂子们避嫌,也很少与她在一起,各自忙碌着。偶尔出了嫁的姐姐心疼她,会偷偷带点东西来看她,让她些许安慰。

此时,嫂子露出久违的笑容,说道:“走,秀姑,今天赶场,娘叫我们一起出去转转,顺便买点布回来做衣裳,你手巧,知道买多少布!快走。晚了,场散了,就买不上了!”

跟着嫂子,秀姑又欣喜又陌生,从出嫁以来,基本上没有赶过这里的集市,不知集市上都在卖什么了。在路上,嫂子偷偷的看了秀姑一眼,试探地问道:“秀姑,你现在孩子也生了,以后打算怎么办?你这么年轻,总不能守着孩子过一辈子吧!这几天,我听见娘与你哥念叨着你,不知在商量什么?好像说起了张家湾什么的,我没听清!娘和你说什么没有?”秀姑苦笑着,说:“娘都不正眼看我,嫌我晦气,除了带带孩子,基本都不理我!”嫂子一听,不啃声了。姑嫂俩一路无话。

集市上人头簇动,熙熙攘攘,到处是卖着农家自己编织的多余的农具,粗拙朴实的手工艺品,还有孩子们花花绿绿的玩具,集市中心还卖着现做的热腾腾香喷喷烤得两面焦黄的锅盔和麻辣鲜香的凉粉。人们大声吆喝着,叫卖着,一周只有二场,人们都赶着今天换点油盐钱。

秀姑压抑的心情终于在人群涌动的集市上随着各种各样的叫卖声和眼花缭乱的各式小玩意里释放开了。那天真活泼的天性,不自觉流露出来。新奇地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目不暇接。

路过婴幼儿衣帽摊位上,她看见白色毛茸茸帽边用红色花布制作的可爱的虎头帽,停下了脚步。她想买给孩子,摸了又摸,爱不释手,可囊中羞涩,只得默默地放回摊位上。嫂子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一阵讨价还价,嫂子把虎头帽买了下来,递给秀姑。说:“我这做舅妈的,也帮不上你忙,给娃送顶虎头帽,护佑她平安长大!”

秀姑满心感激,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她想起做姑娘时,活泼开朗,聪明能干,婚后丈夫体贴温柔。何曾想落入这般田地,不禁哀叹道:“人强命不强,半点不由人啊!”走着走着,她们买好了布匹和日杂用品。姑嫂二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匆匆赶回了家!

快到家门时,秀姑看着敞开的堂屋大门,心头一紧,心说:“不好”。她赶紧走进去,去找母亲抱回孩子。只见母亲换了身衣裳,穿得很隆重,一串翠玉的佛珠在手上缓缓转动着,嘴里念念有词。她上身穿着的墨绿色印花绸缎对襟外套,下身是穿的是黑色绸缎长裤,裤脚刚好盖住三寸金莲的脚背。头上盘着条崭新的黑色长帕,净白的圆脸,眼神低垂,肃然地端坐在堂屋挂有“天地君亲师”牌位的一把褐色太师椅上。

这身装扮让秀姑感到陌生,她不记得母亲有这身衣服。她心里有些紧张看向母亲,忙问道:“娘,我的孩子呢?”。听见她的问话,母亲嘴里的念叨停了下来,微低着头,斜眼看向她,半天不语,很是沉闷。斟酌了一会,才冷冷地说道:“今天上午隔壁张家湾有人来做媒,要求娶你做续弦,我同意了。可孩子是个累赘,我托人把她送还她奶奶家了,我们老杨家己做得仁至义尽了!”

“什么?孩子送还她奶奶家了!”,秀姑一听这话,瞬间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下子抽空了。她的身体像被冻住了一样,无法挪动分毫。“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的嘴唇颤抖着,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呼喊。她的心像是被挖走了一块,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彻底变得黑暗,没有了孩子,她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这种绝望如同深渊,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只有抓着帽子的手捂着胸口颓然跪在地上,恨母亲心狠,把孩子夺去送走,连念想都不给自己留。她现在才反应过来了母亲今天将她支出去的目的,也明白了路上嫂子的试探的话语。她低声呜咽着哀鸣着,丈夫的离世让她无处可诉的痛苦连同孩子被送走的悲伤像泰山压顶一般,这个弱女子再也承受不住了,发出凄厉的呼喊:“娘,娘,你好狠心啊!”一阵气血攻心,一口污血喷涌而出,人便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哥哥嫂子闻状进了屋,见此情景,一阵手脚忙乱,掐人中,连呼带叫。秀姑缓缓睁开眼睛,绝望地看了一眼又闭上眼,再次昏迷过去。接连几天,昏昏沉沉,醒一阵哭一阵,才几天功夫,人完全脱了形!

连着几天,嫂子只能勉强给她喂点稀粥。刻骨的思女之痛,让秀姑死的心都有了。她想孩子,她不知没了娘的孩子未来会怎样,她迷迷糊糊中,不停地说:“宝,不哭,有妈在。宝,不怕,有妈在”。醒了哭,哭了睡,昏昏沉沉几天几夜。

幸好,身体底子好,过了几天,慢慢又缓过劲来。这期间,张家送了聘礼过来,是母亲和哥嫂接待的。因为是二婚,聘礼也极为简单,几身粗布衣裤,一担粮,一刀肉,几块银元。大姐回来看她时,说看见孩子了,奶奶每天背着,在集市上转来转去。秀姑听了,心里慢慢好受了许多,可心里还是一阵一阵地抽着痛。

时间过得很快,快要过年了。天气愈发寒冷,秀姑的小屋更冷了,寒冷的西北风呼呼地刮着,透过墙面的裂缝,呜咽着,侵入屋来。犹如秀姑的心情如泣如诉,却又那么的不甘心。屋内冷得似冰窑,哈一口气,云状的白雾经久不散。

看来,母亲是打定主意,年前要把秀姑逼出去再嫁。秀姑不想再这样糊里糊涂地仼由母亲摆布自己,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哥哥看着病弱的秀姑,不说一句话,只是摇头,叹息妹妹命苦。嫂子看到秀姑的情景,默默地抹着眼泪,身为女子,感同身受,却又无可奈何,也只能默默地端来有蛋花的醪糟汤为她补补身体。

隔壁张家湾的亲事已订下来了,无论秀姑怎样抗拒,这一天还是来了。母亲丝毫不顾她的丧夫之痛,也不管她病弱的身体,对她尤如烫手的山芋,只想把她快快地再嫁出去。她满含悲痛,苦苦哀求着母亲:“娘,让等满三年再嫁吧”。母亲厉声骂道:“你那忘恩负义的丈夫,有什么值得为他守的!”态度决绝而又坚定,并冷冷地说:“你若不嫁,便去跳河,不能让你在家吃白食!”母亲接着又似无奈地说:“在我们乡里有个风俗,丈夫死了的女子,是不能在娘家过年的,若在娘家过年,是会给娘家带灾的!”秀姑听了,不再言语。她己承受太多苦难了,她不想娘家任何人再有灾祸的!

年跟前了,哥哥嫂子忙着去码头摆渡,看不见人影。兄弟姐妹也各过各的日子,也没时间过来。要过年了,各家都忙碌着准备着新年的到来,那个年代,谁又有力量帮得了谁呢?自己也是一窝闹心事。只有母亲每日前来絮絮叨叨说些张家湾的事。原来张家湾死了妻子的那户人家,是与娘家祖上是有生意往来的,彼此之间都比较熟悉。

出嫁的时间己确定下来了,是腊月二十八,过年前两天。看来母亲连年都不让自己在家过了。秀姑悲哀地想着,这狠心凉薄的娘家,有什么值得留恋!秀姑凄然地苦笑着。无可奈何,一个丧偶的女人在那个年代,是不吉利的。娘家不留,也是没有活路的。

那一年,秀姑二十二岁,本来风华正茂的年龄,在丧偶的打击下,再加之孩子也被送走,每日里失魂落魄犹如行尸走肉,还要承受来自母亲的翻来覆去述说,那言语只恨不得快快把她嫁出门去。嫁吧,这都是命,也没有什么可以准备的。

出嫁这天,秀姑自己把青丝挽起髻系了结红绳,头上又缠了块黑布,换了张家送来的粗布青衫,白净的粗布内衣,坐上接人的青布小轿。认命了的秀姑,擦干眼泪,坐在青布小轿上满怀心思沿途看外面的风景,也不理睬轿夫们一路调笑的吆喝声。

张家湾,风景秀丽,山势平坦,土地肥沃,到处绿油油的一片。秀姑忐忑不安的心稍稍放了下来,毕竟口粮还是要自己挣啊!经历了些许事,秀姑知道谁也靠不住,她渐渐清醒了许多。

秀姑被抬进张家湾里的一户庄户人家。这家人姓张,名叫宇生。年逾五十,刚丧妻不久,留下了三个女儿。其中,大女儿刚出嫁,二女儿八岁,小女儿才五岁。

见到素装的秀姑如此年轻俊雅,张宇生很是喜欢。新婚之夜,他温柔地对秀姑说:“秀姑,你既然嫁过来了,从此这个家所有一切都交给你了,你就是当家主母!”秀姑听了很是安慰,但想到被送出去的孩子,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秀姑比张宇生的大女儿只大六岁,他对秀姑很是爱护,如父如兄。他理解秀姑的委屈,便说道:“秀姑,我过两天去把你的孩子接回来与咱家孩子一起抚养吧”。秀姑听了满心感激,冰冷的心渐渐化开了。

不久,张宇生亲自去把孩子接回来了。孩子似乎还认得妈妈,伸手让妈妈抱,嘴里“呀,呀,呀”叫个不停,很是开心。秀姑紧紧的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亲个不停,想死娘了。才几个月的时间,孩子的头发己长得长了许多,黄黑色的,稀稀疏疏的,脸蛋还是白里透红的,看来被照顾得很好。秀姑伤痛的心渐渐平复,性情又开朗起来,渐渐恢复了活力。

为担负起养育三个孩子的责任。每天,天刚破晓,夫妻俩便开始起身忙碌。张宇生在家忙着磨豆腐,做凉粉卖,有时还要挂点粉条。秀姑则忙着到二里外的河边担水,要挑五担水才能挑满一缸,水还要省着用。幸好一双大脚,否则真吃不消,秀姑不禁暗自庆幸。同时心想:若是小脚,真是什么体力活都干不了,那才是苦不堪言啊。这个念头激发了秀姑的生活热情,她感觉自己也能同男子一样,什么活都能干。从此,不再为大脚感到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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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出来了,秀姑顶着日头在田间劳作,挥汗如雨,为抢农时不能停歇。忙完地里回到家里还有干不完的家务琐事,这一切她都甘之如饴,她很珍惜现在的生活。张宇生每天都去集市上卖豆腐,卖凉粉,也很辛苦。他虽年龄较大,却勤劳踏实,做的豆腐和凉粉,远近闻名。

经历过生活巨变的秀姑,似乎不再象从前那样单纯开朗。性格渐渐变得泼辣厉害。还在山那边,就能听见她大声地呼喊孩子们的名字,“二女,幺女”。这是秀姑给孩子们的起的昵称。孩子们每天“妈妈”,“妈妈”不停地叫着,像叽叽喳喳的小鸟,每天开开心心陪伴着她,看她在田间劳作,便给她端茶送水。

她对孩子们非常好,尤其是对两个年幼的继女,帮她们洗头,梳头,做衣服,洗衣服,做鞋子,常人根本看不出不是亲生的。张宇生也心疼体谅她的不易,卖完豆腐和凉粉,便在家逗弄着呀呀学语的孩子,很是欢喜。姐姐们也是常常背着小妹妹满山遍野地奔跑,来找妈妈,山川里传来娘仨们阵阵欢声笑语。秀姑的脸上每每都挂着满足的神情,山野里常能听见她爽朗开怀的笑声以及麻利忙碌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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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的生活,亲生女儿的失而复得,丈夫的体贴,孩子们对母亲的眷恋,她彻底活了过来。有一次,因为孩子年幼调皮不小心踩了邻居家田里的青苗,邻居女人便咒骂小孩,吓得孩子们回家找妈妈。秀姑知道了,不依不饶,直骂得邻居女人不敢出门,她常安慰孩子们的一句话:“不要怕,有妈在!”这句话不知何时己成了秀姑的口头禅。

四里八乡的人们都知道张宇生的二婚妻子,泼辣厉害,他们冷眼看着,背后谈论着:“这么厉害的后娘,那两个女孩还不等着受罪。看着吧,她现在是装着对两女子好,没多久,她就会原形毕露,没几个后娘对别人的孩子好”。秀姑听到了周围人的议论。她心想:呸,我才不在乎你们说什么呢,我偏要对两个孩子很好,好好打你们的嘴!

婆家的姑姐们偶尔也会回来,她们对这个年轻的弟媳充满了戒备,她们把两个侄女带到偏房,一边掀开侄女衣襟,前后仔细查看着,一边问道:“后娘对你们好吗?打你们吗?他们说她好厉害啊!”二女儿大点,抢着说道:“才不呢,娘对我们可好了!给我们做新衣服,梳头洗头,妹妹怕打雷,娘还搂着她和小妹妹一起睡觉呢”。

姑姑们听了,又看见侄女身上白净娇嫩的肌肤完好无损,放心了许多。

大女儿回来了,看见秀姑把两个妹妹照顾得那么好,很高兴,也是“娘”前“娘”后的叫个不停。秀姑听到耳中,喜在心里。她对两个继女更好了,与姐妹俩说话,一改泼辣的常态,轻声细语的生怕吓坏孩子。不过,秀姑的开朗豁达,泼辣能干,也让她结识了许多朴实善良命运多舛的姐妹。

她耐心地照顾着三个年幼孩子,事无巨细。常常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细粮留给孩子们和丈夫吃,自己吃糠咽菜,任劳任怨。只是偶尔也会想起早逝的前夫,心里还是会抽一下痛,可一想到他的女儿被照顾的很好,在健康的成长,心里便释然了许多。

她偶尔还会想起她的母亲。对于母亲,她内心很复杂,有怨恨,有理解,也有感恩。渐渐地也释怀了许多。她会带孩子们回去看外婆,但她己不是从前的她了。哥哥嫂子们都说她变了,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活泼开朗的秀姑,只是改变了许多。现在的她犹如打了胜仗的将军,豪迈爽朗,孩子们己成了她的千军万马!她过得很满足,有自己的田种,有可爱的孩子们,还有疼她的人,她不再是人们眼中口中的“扫把星”,“灾星”。她是个正常的女人,是个能干的女人。

她暗暗下决心要让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不再让别人任意欺侮,哪怕是生养她的母亲也不行,因为她也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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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张宇生年长她许多,可秀姑却是块肥沃的好地。接连几年又生了3个女儿,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生出男娃,可又有什么呢?有道是,有女不为绝后,她不太在乎那些繁文缛节的束缚。没有老人帮着带小孩,幸好姐姐们长大了!大的背小的,日子过得很是辛苦,却也不算艰难。

张家祖上留下的几分好田,家里农耕机具齐全。秀姑勤快麻利,里里外外粗活细活什么都能干,还会引导孩子协助家务活。孩子们都很懂事,能干家里的许多活。除了每天挖野菜,剁猪草,喂猪。还会到原野里放牛。煮饭,洗衣服也被孩子分担了。除了庄稼地,还有年幼的孩子离不开人,根本闲不下来,秀姑还是感觉轻松了许多。

张宇生虽说已年龄大了,庄稼地里使不上劲了,可他机敏手巧,会编织各种农用工具,还会经常磨豆腐做凉粉卖,补贴家用。他读过几年私塾,识文断字,常教孩子们读四书五经,练习毛笔字,给孩子定规距,讲做人的道理。孩子们调皮时,秀姑脾气有时略显急躁,他总是不紧不慢地劝诫她:“别急,孩子们还小,女大自巧,不用太严厉”,秀姑也跟着懂得许多道理。温良宽厚的张宇生让秀姑感受到了被尊重的滋味,她也无私地付出回馈着他。

孩子们渐渐地也在长大,个个聪明伶俐,人见人爱。村里人见了伸大拇指夸赞道:“这女娃们有个能干的娘,苗子不差呀”!他们感叹道,秀姑这几年真不易,丈夫年龄又大,孩子那么小,却个个看着有出息!

转眼间,又五六年过去了。二女儿也有十七八岁了,出落的容貌俊巧灵秀,庄稼地家务活样样能干。秀姑问女儿想找什么样的夫婿,二女儿羞羞答答低着头,抿嘴一笑:“全凭娘做主”。毕竟是年轻女孩子,家教又严,没经历过事,也不懂什么。

秀姑与张宇生商量女儿的婚事,张宇生说:“女儿的婚事,你在来说媒的几家人里挑一下吧,我看黑松林宋家就不错!”秀姑听了便托人去了解了一下,并征求了二女儿的意见,女儿含羞点头了。在秀姑的细心张罗下,二女儿嫁到了黑松林宋家,婆家底子殷实,女婿比女儿大二岁,大高个,身体壮实,聪明能干,女儿很是满意。毕竟丈夫人品端正,家势又好,待她极为体贴。

二女儿出嫁后,给继幺女来定亲的也是一拨一拨的。有婆家姐妹们,也有娘家姐妹们,还有四里八乡的。可秀姑不松口,她不想让女儿过早地受自己曾经受过得苦!

孩子虽然多,但家里日子过得比起旁人还是好许多。红红火火的日子,引来许多人羡慕不已。虽然日子还是辛苦,但她很满足!经历重重的苦难,秀姑终于也过上了几天舒心的日子!

岁月犹如一条川流不息的长河,波澜起伏。一声惊雷,数千年古老的红土地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苦尽甘来的秀姑及她的女儿们,命运又将如何?且听下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