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灰烬日
湿，冷，疼......
不知沉寂了多久的知觉被重新唤醒，夏安努力撑开眼皮。
入眼处，是一片黑暗狭小的空间。
木桶，刷子，还有散发着异味的拖把堆成一团。
混合着空气中的浓重水汽，冲的人鼻腔里满是霉味儿。
“我这是...撸串喝多了？被人扔厕所了？”
夏安只觉得脑子一片昏沉，没有丝毫头绪。
只能勉强从地上撑起身子，循着耳边的杂音，踉踉跄跄的推开了隔间门。
顿时，耳边的杂音变成了略显失真的广播声。
【晚上好，各位听众，这里是皮城晚播，今天我们就来聊一聊大家最关心的祖安暴动事件。】
【正如之前预测的一样，我们的治安官队伍轻而易举的就将暴民们赶下了日之门大桥！】
【治安官们正两两结成一队，有条不紊的清缴着范德尔领导的残余势力，预计今晚就能完成收尾！】
【希望这则振奋人心的消息，能成为您茶余饭后的一道甜点。】
门后的房间一片狼藉。
碎成一地的家具碎片上，两名身穿笔挺蓝白制服的治安官相对而立。
其中一人手里拿着半截蓝紫色的蛙腿正在往嘴里塞，嘴里还意犹未尽道。
“打小我就可想吃这玩意了，可惜我妈说这是底城的垃圾食品，从来没让我尝过。啧，这味道，名不虚传啊！”
“是么。”
另一名稍微年长一点的治安官头也不回的敷衍了一句，手上摆弄着一个极其简陋的矿石收音机，断断续续的广播声就是由此而来。
“两位...哥们，有手机吗，借我一下。我东西全丢了，想打电话报个警。”
一道音色稚嫩但语气老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让两名治安官警觉的目光几乎同时投了过来。
当看看清出声之人是一个少年时，两人迅速对视了一眼，看向了挂在墙上的全家福。
照片上，一对笑容略显疲惫的夫妻簇拥着一名阳光帅气的黑发男孩，画面温馨暖人。
循着两人的目光，夏安看到了全家福。
同时也看到了一对横躺在地板上的男女，正是照片上的夫妻二人。
和照片上略有出入的是，这对夫妻额头上多了两个枪口，从中流出的红白两色已经斑驳...凝固......
气氛也随之凝固，只有广播声还在继续——
【当然，我们也收到了一些尖锐的声音。】
【有广大市民担忧这次镇压暴动行动是否会伤及平民？】
【我的回答是，不，完全没有必要担忧！】
【我们皮尔特沃夫的治安官都是经过层层选拔，拥有着良好的道德和行为守则的优秀人才。】
【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克制使用自己的武器，绝不会出现误伤平民的情况，还请各位市民放心！】
不是，刚才广播说什么来着？
皮城，范德尔，日之门？
这给我干哪来了？这还是地球吗？
夏安脑子一个激灵，这才从宿醉般的混沌中彻底清醒。
他立刻低头朝身上看去。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副略显瘦弱的少年之躯。
洗的褪色，小了两三号的衣服被水浸透，正紧紧的贴在身上，又湿又冷。
这根本不是自己的身体！
难道说...穿越了？
还未等他理清眼前的现实，两名治安官就已经扶着腰间的枪套围了上来，光看这架势就知道不能善了。
现在该怎么办，求助？求饶？
或者干脆和对方说是穿越来的，只想路过？
夏安脑子里闪过一串念头。
但是余光瞥见那对躺在血泊中的夫妇，一股莫名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堵的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短暂的沉默过后，年老的治安官开了口，他对着身旁的后辈责令道：
“我不是都让你去搜仔细点？怎么，还是没搜厕所？”
听到指责，年轻治安官也表现得颇为不耐烦。
“每次这种活你都让我去，里面味儿多大你知道么？而且这就一孩子，搜出来了又能怎么样，把他一枪干掉？”
“那不然呢？”
老治安官紧接的话让室内气温瞬间下降了几度。
“让这小阴沟货活着出去，到处宣扬咱们俩为了几个铜板就在一个孩子面前枪杀了他的父母？”
年轻治安官脸皮抽动了一下，没有接话。
老治安官见状，伸手按在同伙的身上，语气又变得循循善诱。
“想想吧，咱们平时在上城都干的是什么活。”
“巡街，驱逐，还有给富人看大门。”
“各种条条框框限制给你的死死的，见到议员家族的达官贵人还得像条狗一样点头哈腰。”
“但是在这儿，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机会可不常有啊......”
收音机里，适时的传出了来自皮城媒体的背书声。
【还有很多听众对参与这场暴动的祖安工人报以同情。】
【对此我则深表遗憾。】
【他们的守旧与愚昧造就了他们的贫穷，却把怒火对准了上城。】
【我们对这种不理智的想法做出了合理的反击，这完全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
【偶尔有些许过激行为，那也理应归属于正当防卫范畴。】
【所以，就在刚刚，议会签署了一份临时免责法案。】
【法案决定对于参与一线镇压的治安官给予无限防卫的豁免权！】
【以免我们值得信赖的治安官们，在武力对抗中陷入由于过高道德而带来的劣势。】
声音入耳，年轻治安官的瞳孔微微收缩。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对，别有顾虑，只要不留活口，没人会知道的。”
人心易变。
只是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年轻治安官眼底的犹豫就褪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冷。
眼见两人谈话间就要决定自己的生死，夏安心知不能再等。
好在这间小小的蜗居里面能砸的东西差不多已经砸干净了。
没有障碍物的阻拦，这里离门只有不过四五步远。
趁着两人对话分心的空档，夏安心下一横，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
可惜这副身体实在孱弱，无论是速度和力量都不足以突破两名成年人的防线。
年轻治安官只是抬腿一脚，又将他踹回了阴暗狭小的厕所内。
老治安官见状，神情淡漠的点了点头，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想怎么处置随你，就当练手了，我去外面抽根烟。”
说罢，推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