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雄关漫道真如铁
“你不想做太子？”
子婴愕然回头看着好大儿。
这不是演什么三劝三让的戏码。
那眼神真诚得让子婴都有点羞愧。
“为什么不想做太子？你比骐儿更合适啊！”
“父王如此偏爱儿臣，那骐弟心中是否会有怨恨呢？”
嬴昂一番话给子婴都问沉默了。
眼前这好大儿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难不成嬴氏宗族里，不只是有一个脑子缺了一根弦的扶苏？
现在又是一个缺了一根弦的长公子？
可转念一想，嬴骐现在守着剑门关呢。
好大儿又好像不是真傻了。
毕竟，剑门关可是现在大秦小朝廷最后的退路。
“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故意偏私？”子婴道：“只是从客观的角度来说，你有勇有谋，又愿意为了国家冒险牺牲，阿父让你做太子，是为了我们大秦将来更好。”
“自二世皇帝胡亥为了皇位杀戮亲族兄弟，连姊妹都不放过，儿臣对于这个尊位，便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了。”
嬴昂拍了拍腰间的环首刀：“父王让人铸造的宝刀锋利，儿臣愿意领兵为父王平定天下，诛灭叛乱，威服不臣，但对于和骐弟争夺储君之位，全无半点想法。”
“胡闹！”子婴怒斥了一声。
嬴昂翻身下马，跪在雪地里，知道自己说话触怒父王了。
子婴见状，又心有不舍，翻身下马，把嬴昂搀扶了起来。
他猜这小子是因为胡亥疯狂杀戮兄弟姊妹的问题，有了心理疾病了……
嗯……也对，用这个时代的话说，都还没弱冠，用自己以前那个时代的话说，那是还没成年呢！
“陪着阿父走走。”
“喏！”
子婴反手把缰绳丢给了韩谈。
韩谈领着几个宦官拉开了距离。
“莫不是你在关中多日，与阿父都生疏了？”
“怎么会？儿的骨血生命，都是阿父给的，儿臣怎么……”
嬴昂急切辩解。
“阿父受命于危难之间，生与死尚且不知，而今临阵讨贼，往大了说，是为了我大秦世世代代，祖祖辈辈筚路褴褛创建的基业，往小了说，是不想你阿母，不想你阿弟，不想你，死于乱贼之手。”
“而今大秦所拥有的，是阿父的心血，阿父只想交给最合适的孩子，你不接受，阿父的心血，都要付诸东流吗？”
“父王，骐弟也一定是好太子，将来也一定会是个好君主！”
“我觉得你才会是一个好君王。”
子婴坦然道。
别的君王和儿子肯定说不出这样的话，但是他却无所谓。
半吊子出家的君王，随时都会有身死的风险，哪来什么天威难测？说到底还不是个普通人被稀里糊涂地弄到这样崇高的位置上来硬扛罢了。
“这样的想法，不准和任何人提及，就是骐儿也不能。”
子婴踮起脚来，拍了拍好大儿的肩膀：“临阵讨贼这种事情，我去做，你坐镇好了都城……”
好大儿神色激动，想说什么，子婴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抢着道：“这是我做父亲的责任，也是我做秦王的责任。”
不管自己将来是不是真的要临阵讨贼，反正得安抚好了这有“心理疾病”的好大儿才行。
这样的人，是作王的好料子。
至于嬴骐？
去留关中的这个问题上，难以表现出可当重任的样子时，子婴就已经不太把他当作继承人培养了。
“不要再说了。”子婴盯着嬴昂的眼睛：“你要让阿父心痛不成？”
“儿臣不敢。”
嬴昂立刻低头。
看着低头都需要自己仰视的好大儿，子婴真不知道前身是怎么造出这样的儿子来的。
这身高，和郦商有得一比。
当然，前身身高也不低，用后世的计量单位来说，少算也有一米八，可这儿子是长得真高！
也不知道以后继续和王后造人，造出来的，是不是也这般雄壮魁梧呢？
“哒哒——”
韩谈牵来了战马，子婴翻身上马，看着好大儿道：“多学多看，多想几个为什么，我先前与你说的话，你记在心中，不可再胡思乱想，你和骐儿，都是我的好儿子，阿父永远以你们为荣。”
中式父母从不会说这样的话。
但子婴不一样，他会说，还说的相当露骨。
其结果就是，长公子嬴昂看着父王的卫队走后，站在雪地里幸福地大哭了一场……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迁徙往汉中的百姓们中间，多了一个大秦长公子与他们一起步行。
如此，不管天气如何恶劣，只要看一眼长公子，黔首们嘴里便说不出任何怨言。
南阳水网密布，此刻都已经冻上了。
不论是军士，还是百姓，都直接越过河面行走。
但好在，汉水没有完全冻起来。
尤其是过了武当县后，往陨关方向去的地方。
宽阔的汉水边上有浮冰顺流而下，但宽阔的河面并没有冻死。
否则的话，真等着项羽叛军到了后，人家理都不理陨关上的秦军，直接就顺着结冰的汉水走上去就尴尬了。
子婴人未到陨关的时候，扩建陨关的令就已经先一步到了。
将作少府公输安先一步到了。
陨关这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规划。
外围需要重建一堵城墙，城墙边上，还需要开挖护城河。
护城河过来，又修建高矮不一的土垒墙。
陨关依山而建，旁边临汉水，堪称雄关一座。
而且，这座关隘修建的很有意思，敌人进攻的时候，是处于仰拱的状态。
简单来说，就是上坡。
子婴看着足有两三万人的工地，耐心盘算着自己以前开短视频介绍的古代雄关。
稍一比较之后，他认定陨关有成为雄关的潜质。
公输安对着子婴汇报过，外墙能在十天之内修起来，高度有四丈——这是在调用了三万民夫，三万大军的基础上。
内墙，也就是原先的陨关城墙，除了扩宽外，高度也来到了五丈！
这已经是相当夸张的规制了。
子婴每天除了巡查城楼工地，便是和公输安讨论一些可以增加叛军进攻伤亡的“阴招”。
郦食其也在这段时间，选了一位脑子不太灵光，认死理儿的族人，托付重事，带上了封王诏书，金印，悄然踏上了自南阳走武关，入关中去找刘邦的路程。
“阿兄，不会有什么破绽吧？”
郦商看着那消失在雪原中的人，隐约有一些担忧。
“放心吧，除了你我两人知道，我们是归顺大王的之外，别的族人，都不知道。”
郦食其微笑道：“眼下陨关被修造得牢不可破，挡住项羽大军不成问题。”
郦商点了点头，转身就看到自家大王和公输安正在说另外一种阻碍敌军进攻的防御工事，他兴趣大增，直接凑了过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子婴看着越发牢固不可破的陨关，竟然有点期待项羽快些发兵来打了。
武关！
负责镇守此处的项羽亲族项它，四日前刚刚收到郦商军临阵倒戈，导致桓楚军一万人全军覆没的消息。
今日，他手底下看守武关的楚军，抓到了一个叫做郦泯的郦氏族人。
项它从这个叫做郦泯的人身上，搜到了秦王子婴册封刘邦为关中雍王的诏书，还有雍王金印！
以及一封秦王子婴感谢刘邦留下郦商配合他谋害桓楚的书信。
这封书信中，还提到了让刘邦现在暂且忍辱，居于项羽之下，等项羽领兵出武关，往南阳来与秦军交战的时候，刘邦带兵进攻项羽后方。
到了那个时候，秦军和刘邦军前后夹击，则项羽必败。
杀死项羽，秦王和刘邦共分天下的种种誓言等等的约定。
“刘邦！你好大的胆子！”项它强忍滔天怒火，看向身边的部将：“你们守好武关，此事关系重大，我亲自带上那郦泯，去咸阳亲见上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