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扔恶霸一家
“姐，她骂我。”
穿着灰色麻衣的少年嘴一瘪，委屈地躲到了来人身后。
正说得唾沫横飞的村中恶婆娘猛地一顿，连连后退，却快不过少女的动作。
一柄锄头挥过，恶婆娘的视线飞快升高，与半空中飞过的鸟儿来了个对视，激动之下给了无辜的过路鸟一嘴巴子。
鸟儿的惨叫和人类的尖叫同时响起。
在田里干活的人纷纷抬头，不约而同张大嘴巴。
果然是恶霸家的，连天上的鸟儿也不放过，太可恶了！
扑通！
抛物线完美落在恶霸家的田地，砸出一个人形大坑。
恶婆娘四脚朝天，睁眼吐出一根禾穗。
“嘎——”
受牵连的小鸟跟着掉下来，扇了扇翅膀，哎，好像没受伤。
感受到陌生人的目光，小鸟吓得尾椎一紧，释放了一下存货，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恶婆娘口中多了点温热，下意识尝了尝，见到飞远的鸟儿，眼眶瞪大，如垂死惊坐起般弹跳起来。
“该死的鸟……”
话没说完，一个篮子从天而降，正是起飞前手中挎着的篮子，正正砸到她脑袋上。
“啊！”
接着就是篮子里姗姗来迟的数颗大土豆。
哐哐一顿跟大脑袋的亲密接触后，恶婆娘眼冒金星，晕乎乎砰一声又摔回了坑里。
庞大的身形惊起灰尘无数。
碍于恶霸的威名，附近的人不敢过来围观，刚刚开口的少年却没有这个顾虑，哒哒哒迈着轻快的脚步跑过来，瞻仰大坑里的人。
“姐，她好惨哦~”
少年用手捂住眼睛，露出比他脑袋还要宽的手指缝。
“老弟站远点。”
始作俑者拎着坑边少年的后衣领，手动移到安全位置，接着跳下坑里捡土豆。
大坑里少女每踩一步，恶婆娘就哎哟一声，等她捡好东西爬上去，恶婆娘已经口吐白沫了。
“破皮了。”少女盯着怀里的土豆，抱着锄头一脸可惜，“算了，今晚都吃了。”
“嗯，都听姐的。”
少年拉住她垂在脑后枯黄的辫子，两人一同离开。
恶婆娘没人去管，旁人怕她家上门闹事，匆匆结束了今日的劳作一溜烟跑了。
傍晚村子里响起了骂街声，恶霸一家出来游村了。
满脸横肉的恶霸招呼八个牛高马大的儿子，抬着他“受伤”的恶婆娘从村头骂到了村尾，又从村尾骂到一间破败的茅草屋门口。
“烂蹄子、黑心肠，伤我婆娘就回房，有胆出来把事扛，害人性命白眼狼！”
恶霸捏着牙签剔了剔牙缝里的红烧肉，抬手起势。
“穷鬼两姐弟，整天来搞事，一个不注意，咱们就中计！”
恶霸大儿子抻了抻鼻涕，甩到二弟身上。
“且看，生来克双亲，命里莫有金，大的一根筋，小的没良心！”
恶霸二儿子用袖子擦了擦，蹭到三弟后背。
“我娘身体康健，偏遇两个贼贱，要是没人明辨，就问官府意见！”
恶霸三儿子摇头晃脑，让四弟帮在背后抓痒。
“都说乡里乡亲快来相助，谁知年年岁岁哪如当初，慨叹司徒悍匪一日不除，可怜年老妇人又呕又吐！”
恶霸四儿子无视三哥，给了五弟一拳。
“两野娃听好了，伤人则赔，害人则罪，两者皆垒，势不可退！”
恶霸五儿子揉了揉肩膀，手肘碰到六弟。
“哎呦我滴娘，温柔又善良，有人打了娘，偿金万万两！”
恶霸六儿子挥手抓了抓七弟脑袋。
“可叹村中良风，因这一家而终，问谁心事成空，人人心中苦痛！”
恶霸和七个儿子看向老八。
他蹲好马步，用一根红绳绑住脑门，重重敲响手中的锣，气沉丹田大吼一句——
“司！徒！小！儿！赔！钱！”
路上没有村民，倒是门窗的缝隙里长出一双双眼睛。
刘恶霸一家子唱作念打完毕，茅草屋静悄悄，没有半点动静。
刘老八肩膀被人一拍，“这是在做什么呢？”
“讹钱呢。”
他随口应道，忽然觉得不对劲。
回头一看，少女少年一人抱着一个脚板大的土豆，吭哧吭哧连皮带肉在啃，相似的脸上带着同样的疑惑。
刘老八看看茅草屋，又转脑袋看看身后的两人，哎嘛，戏白唱了，正主都不在！
恶霸他们也反应过来了，派出刘老大作为发言人，代表一家子说话。
“司徒小儿，我就跟你说吧，你让你姐站远点，男人之间的对话站个女人在算什么回事哎，哎哎，哎哎哎司徒小儿你快管管你姐……哎哎哎哎哎哎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刘老大的啊声消失在天际上。
司徒睿一脸弱小无助地站在原地，继续啃着坑坑洼洼的土豆。
刘恶霸吞了吞口水，缓慢伸手将横在眼前的锄头轻轻移开，挪动半寸后眼中泛出喜色。
只是没过一秒，那锄头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误会，误会。”
刘恶霸哭丧着脸，左移右靠后退，眼前的锄头都顽强跟随。
他哇一声将脑袋贴在锄头冰冷的铁面上，“我受不了了扔我，扔我！就现在！”
片刻后他仍在原地。
心中闪过希冀，女人就是心软。
嘴角的笑容刚勾到一半，身边的景色忽然变了。
婆娘，我追到了风的滋味。
刘恶霸一脸陶醉地闭上眼睛，安详消失在众人面前。
刘老二跟余下的弟弟刷地后退三步，远远避开司徒姐弟。
刘老八左顾右盼，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他问刘老七，刘老七问刘老六，刘老六问刘老五，刘老五问刘老四，刘老四问刘老三，刘老三问刘老二，刘老二问……
嗯？
刘老二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他那么大个亲娘呢？！
远处飘来一阵泥尘，迷了人们的眼。
尘埃散开后，刘家兄弟下巴掉到了心口，齐齐目瞪口呆看着恶婆娘矫健的身躯飞驰在村路上，惹来灰尘满天。
不知是老几起的头，其余几个跟着一起跑了。
刘老二脑袋转了一圈，终于看不见姐弟俩了，重重松了口气。
身边是兄弟们异口同声的喟叹，“还好逃得快！”
几人沉默片刻。
刘老二保持着跑路的姿势，“话说，你们觉不觉得，跑来跑去周围都一样？”
刘老三四五六七八：“……”
身边浮尘遮眼，刘老二试探性站定，用脚跺了跺。
“二哥？”
刘老三心里毛毛的叫了一声，人去哪了？
这时身边传来破风声，他回头一看，竟然是他们老娘。
“娘？你不是早就跑了吗！”
恶婆娘神情麻木，刘老三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都没有一丝变化。
他只惊讶了一秒，这手忽然晃到了老娘的脚下。
又一眨眼，恶婆娘就消失在他的头顶上。
浮尘散去时，刘老三还在思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亲娘才会在脑袋上面不见踪影。
刘老四五六七八这时突然发出尖叫声。
“别吵吵，我在思考。”刘老三皱眉呵斥弟弟们。
“三、三哥……”刘老四拍拍他肩膀，等他看过来，指了指脚底，“哥你看一眼。”
“看什么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的人多了一个刘老二。
不久后，刘恶霸家某个位置砸出了一个十人深的大坑。
司徒春技艺高超，白天送恶婆娘去她家的田地，晚上送他们回屋。
没了外人后，她才钻进屋后的林子里，掏出两只烤好的野鸡。
“老弟，一人一个。”
“好的姐。”
司徒睿把土豆叼在嘴里，帮忙拎了一只。
两人躲在屋里享用了一顿美味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