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相看两厌的何进与何苗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礼法如何可违,大哥总不能像方才那不读书的莽夫一般无礼吧?”
就在刘辩刚扶起何进之时,另一道突兀中带着几分讥讽之意的声音从殿门处传来,伴随而来的一道大步流星的身影。
“臣何苗,拜见皇后,拜见太子。”
刘辩定睛看去,却见来人身穿绯色袍服,头戴戴虎贲冠,两根白色鶡尾高高立起,顿时了然。
“二舅父,奉车都尉一职可清闲乎?”
“自然是清闲,这还得感谢太子殿下,臣这几日悠然自得,还新纳了位美人呢!”
刘辩笑着与何苗打起了招呼,甥舅关系显然要比与何进的关系要融洽多了。
虽然二人初次谋面,但何苗的奉车都尉官职却是刘辩任命的。
自从何皇后被封为皇后,何家自然也鸡犬升天,何进担任河南尹、将作大匠领侍中,何苗也当上了比二千石的越骑校尉。
然而何苗这人没什么野心,不想进取,就连军中事务都是丢给越骑校尉丞操办,自己倒是当了个悠闲的甩手掌柜。
不过何苗也并非什么事都不管,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也明白天子封他为越骑校尉便是为天子牢牢抓住兵权的。
因此平日里潇洒自在之时也会带上军中将校,逢年过节哪怕是底层的小卒也都能得到几袋粮食。
这也是刘辩当初要掌控北军五校之时带上了何皇后的重要原因。
而为了彻底执掌北军五校并提升其战力,刘辩自然也不会容许何苗继续在这个位置上混下去了。
但调整自家舅舅的职位,自然还是要和何皇后打声招呼的,何皇后也索性遣人去问何苗是想要武职还是文职,是清闲还是有实权。
何苗对于职位调整全无半分异议,并表示他早有意主动请辞,至于新岗位也无所谓文武职,只要清闲便好。
何苗如此懂事,刘辩也投桃报李,何况还是自家舅父,于是拜其为奉车都尉,比二千石,掌御乘舆车,不可谓不清闲,却又不失尊贵。
说起来,何家四兄妹的关系其实也是略有些复杂的。
何苗与何进、何皇后以及嫁给张让养子张奉的何小妹三人并非同一个爹,而是何皇后母亲舞阳君和第一任丈夫朱氏的儿子,本名朱苗。
朱氏病逝后,舞阳君改嫁何进之父何真,生下了何皇后与何小妹。
也就是说,何进与何苗没有半分血缘关系,何进与何皇后、何小妹是同父不同母的兄妹,何苗与何皇后、何小妹是同母不同父的兄妹。
朱苗是随着舞阳君的改嫁一同进入了何家,看在舞阳君的面子上,何真也接纳了这个继子,朱苗也很识相地主动改朱姓为何姓。
但何进却始终瞧不上何苗,打小便与他不睦,时常借着身份欺侮他,哪怕如今双方都已经不惑之年了,何进还是时常在公开场合羞辱何苗,以至于两人的矛盾愈演愈烈,一见面就掐了起来。
“你这个假子!”
何进面对何苗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直接以“假子”唤之。
假子是指夫的前妻之子或妻的前夫之子,但这个词不会在口头语中使用,即便真的是假子,不愿称兄道弟,也往往以表字唤之,除非是羞辱他人。
如今当着何皇后和与他的面,这两位都直接开撕了,可见他们关系究竟有多么恶劣。
“好了,在本宫和太子面前尔等也要如此争吵?再吵就滚回南阳老家去!”
何皇后柳眉微蹙,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愠怒的红色,直接摆出了皇后的身份训斥二人。
就情理上而言,何皇后与何小妹都是偏向何苗这个同母兄长的。
在何皇后入宫前,何进对何皇后与何小妹的态度也只能说一般,而母亲舞阳君向来知晓何苗在何府的艰难,因此希望兄妹三人相互帮衬,何皇后自然就在感情上偏向了何苗。
而且明明是得到了宦官的帮助才有了今日何家盛况,连已故多年的父亲何真都被刘宏追封为车骑将军、舞阳宣德侯,结果何进过河拆桥去和士人结盟了,完全背弃了刘宏重用他来制衡士人的安排。
以至于何皇后一度在宫中颇为尴尬,对此无论是何苗、何小妹,哪怕是舞阳君都颇有微词。
但情感上再偏向何苗,毕竟这一次的矛盾还是何苗挑事。
哪怕何苗说的有理,是在为他的辩儿巩固权威。
而眼见何皇后都自称本宫了,何进与何苗自然也不好再继续争斗下去了,纷纷向何皇后与刘辩告罪。
见二人熄火,何皇后也重新以何家人的身份调和二人的矛盾:“二兄,不要老是顶撞大兄,大兄你也是,都是一家人,长兄为父你也当包容一下二兄,何必与他计较呢?”
何皇后向来都是如此,知道何进好面子,所以把过错在名义上推给何苗,给足了台阶,但何进往往都只是口头答应罢了。
“行了,今日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一是让辩儿与你们这两位舅父相认,希望你们日后好好帮衬自家外甥,二来……”何皇后偏过头看向刘辩,握住刘辩的手柔声道,“我儿也当重用你两位舅父啊。”
刘辩一愣,旋即明白了何皇后的意思
给何进与何苗加官进爵呗。
而且按照两汉的外戚官爵,何进当为大将军!
呵,不考核才能,不依据功绩,就因为他是外戚所以他就能一飞冲天当上那个位在丞相、三公之上的大将军!
不过,外戚的权力来源于皇帝,实际上宦官和外戚没什么区别,都是皇帝的掌中刀,无非是挨一刀和挨千刀的区别。
两汉外戚的结局,往往都是新皇令他的新外戚踩着先皇的旧外戚的尸体上位。
从前汉开国的吕氏一直到如今的何氏,两汉多少外戚最终却几乎没有能平稳落地的,尤其是在那些个非正常继位的皇帝手里,旧外戚根本别想落个好。
何进也不是蠢人,他知道要想摆脱这样的命运,就必须让南阳何氏从外戚豪族逐渐转变为士族,因此试图从皇帝的掌中刀转变为执刀人,向汝南袁氏为首的今文学派士族靠拢。
刘宏对何皇后的厌恶,也由此加剧,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
但何进也不是太在意,反正他外甥是嫡长子,又有今文学派士族在背后撑腰。
古文学派士族即便与他们敌对也不可能去反对嫡长子继承制,因此刘宏除了立刘辩为太子以外别无选择,无非就是他们要几次请立太子才能使刘宏册立刘辩为他太子的区别。
结果你何遂高瞅见孤自个儿就成事了,不仅被册立为太子,还掌握了监国大权软禁了天子,没出力,也不纳投名状,就连态度都没有摆端正,如此还想来分一杯羹?
这犬入的南阳屠户!
刘辩没有反驳何皇后,只是低垂着眸子晃动着羽觞杯中的蒲桃酒,看着杯中旋转的如鲜血般妖艳诡异的红色酒液。
“儿知晓,血浓于水,想来两位舅父都明白该帮谁,儿也明白该重用谁的。”
见刘辩如此言语,何皇后以为他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脸上的笑容愈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