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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同生共死

“梆梆梆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孤月高悬、万籁俱寂。

王文打着哈欠,慢悠悠的走过小院,拉开院门。

“哎哟。”

门一开,一坨黑漆漆的事物就应声滚进门内,惊得王文“铿”的一声就把腰刀给拔了出来。

“大哥别拔刀,是我、是我啊!”

黑漆漆的事物也被长刀出鞘的声音吓了一跳,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拉下面巾指着自己的大脸低喊道。

听着熟悉的声音,王文疑惑的凑上去,借着暗淡月光定睛一看……脖子和脑袋一样粗的铁墩子,不是徐二狗又是谁?

再上下一打量:三尺腰刀、夜行衣、蒙面巾。

他在打量徐二狗的时候,徐二狗也在上下打量自家大哥:三尺腰刀、夜行衣、蒙面巾……

王文竖起一根大拇指:“你小子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徐二狗:“嘿嘿嘿……”

王文一脚跨过门槛:“走吧,别误了时辰。”

徐二狗按住腰刀跟上:“大哥,我都打听清楚,秦老八那群的窝子就在东水门外刘家村……”

王文:“在你狗日的眼里,老子就是这么个顾头不顾腚的蠢货?”

徐二狗:“这…哈哈哈……”

王文:“回头再收拾你!”

二人一前一后,翻墙跳出清河帮堂口,一头扎进无边的夜幕中。

不多时,干练汉子便轻手轻脚的走进了还亮着火光的大堂,冲着上方翻书的黄兴德抱拳道:“大爷,虎哥出去了,他手下的徐二狗随行。”

黄兴德翻了一页书,面带愁容的低声叹道:“这混小子都到这个年纪了,脾性还这么烈,往后该如何是好啊!”

干练汉子眉眼低垂,眼观鼻、鼻观心。

……

黑漆漆的二人捡偏僻无人的巷弄穿行,再经水路出城,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摸到刘家村内一座两进的大宅院周围。

“豁,挺阔气啊!”

王文打量着这座二进院,惊奇道:“这帮人不是污衣派吗?怎么住的比老子还好?”

徐二狗阴阳怪气道:“对啊,就是污衣派才干那些腌臜事啊,净衣派那些可都是不沾一丁点灰尘的体面儿人……”

王文懂了:“哦,我懂了,杀人放火临时工是吧?”

徐二狗:“哈?”

王文:“你读书少,听不懂我不怪你……”

二人慢慢摸到这座大宅院墙根底下,还没往里翻,就听到里边传来了一阵犬吠声,听声音,少说也有两三条狗。

徐二狗挠了挠头,低声道:“大哥,不太好整啊……”

“嗯,这简单!”

王文略一思索,迅速拿定了主意,伸手快速在地面上划出一个长方形,然后直接一点前门:“百十个数儿后,我直接从前门打进去,把里边的人都引过来。”

“你在后门等我百十个数,再摸进去找找里边,看看有没有娃娃,这地方不大,应当不难找。”

顿了顿,他加重了语气沉声道:“遇到人只管往死干,出了事儿我担着!”

徐二狗嗤笑了一声,低头看着地上的长方形,轻声说道:“大哥,要不然还是我从前门进,你走后门吧!”

王文一巴掌把他头打歪:“这么好的装逼机会,你想和大爷抢?”

徐二狗:……

“得,那大哥您自个儿悠着点!”

徐二狗站起身来:“顶不住就先退,了不起咱回去点齐人马,再回来砍死这帮臭叫花子。”

王文梗着脖子,斜眼看他:“你在教大爷做事?”

徐二狗“嘿嘿”一笑,转身按住腰刀沿着墙根快步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转角处。

王文蹲在原地,心头默数了一百五十个数后,站起来慢悠悠的走向宅院大门。

他拉上面巾,紧了紧裤腰带,而后猛地一抬腿。

只听到“嘭”的一声巨响,两扇大门飞进了院儿里,院里的犬吠声瞬间就跟疯了一样。

王文扶着腰刀,一脚跨过院门。

“嗷嗷嗷……”

三条看家犬从庭院的各个角落里窜出来,如同三只大黑耗子般冲向王文。

只听到“嘭”的一身闷响,三条一齐冲向王文的看家犬同时倒飞了回去,如同破抹布一样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王文拍了拍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大摇大摆的走进院子。

“快起来,冤家上门了……”

“好大的胆子,敢来我丐帮撒野!”

就见庭院左右的厢房里亮起烛火,一个个蓬头垢面的人影从房门里涌出来,举着棍棒将站在庭院中心的王文团团围住……扑面而来浓郁的酸臭味,就如同潲水发酵,熏得王文呼吸一窒,瞬间就熄了先说几句场面话的心思。

‘一、二、三、四、五、六、七……’

他晃眼默数,目光最后落在了人群后方一脸阴沉怒意的秦老八身上:‘八!很好,人齐了,可以发车了。’

那厢的秦老八,还在拧着眉头上上下下打量王文:“朋友,哪条道儿上,半夜来此……”

“铿。”

秦老八的话音还未落,王文腰间的钢刀已然出鞘。

只见他一刀挥洒出一道潋滟的刀光,逼退围着他一干乞丐,而后拖刀突进,如狼入羊群般冲进乞丐群中,一刀砍翻挡在他的身前的乞丐,直取秦老八!

“好胆!”

秦老八眼见王文来势汹汹,想也不想的一脚后腿,提起手中儿臂粗的熟铁棍便一棍点向王文以攻代守。

而王文见他这么勇敢,当即也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挥动劈砍,心想着一刀要么震脱这厮手里的铁棍,要么一刀压垮这厮的下盘趁机近身。

只听到“铛”的一声高亢金铁交击声,势如闪电般一刀劈砍在熟铁棍上的钢刀当场蹦断,刀头旋转着划过一道弧线自王文头顶上飞过,歪打正着的插进了他身后一名高举着棍棒朝他后背心打去的乞丐胸膛,当场洞穿。

他的想法没有大错,扬州城能与他硬碰硬角力的高手,算上他义父黄兴德都绝不超过十个。

他只是忘了,他为了不暴露身份在堂口里翻了许久才翻出的这口烂大街的寻常腰刀,经不住他的天生神力……

“我靠……”

王文看着手里的断刀,全神贯注的注意力都为之一散。

下一秒,一股凄厉的破空声将他唤醒,他慌忙抬眼一看,侧身闪避。

“呜……”

熟铁棍裹挟着一股劲风从他脸前扫过。

抽冷子的秦老八眼见一棍打空,毫不犹豫的挥棍横扫,棍头打向王文的腰子。

“嘭。”

棍头反馈回来的实心触感,令秦老八心下一喜,连忙定睛看过去……就见到一布满老茧的大手稳稳当当的抓住棍头。

‘空手夺白刃?’

秦老八的心头下意识的闪过一个念头,手头刚要变招,就感觉到一股无匹的巨力从熟铁棍另一头传来,强行拽着他往前扑。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一察觉到自个儿保不住兵刃,想也不想的就撒开了熟铁棍,同时脚下重重的一跺,试图借力向后跃……

可惜,二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近得他的下盘散架往前一倾,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没有王文的腿长了。

毕竟是一米八五的大长腿!

就见王文一招低扫腿,甩腿如鞭,带起一串残影狠狠踢在秦老八下半身。

只听到“咔”的一声清脆骨鸣声,堪堪起跳的秦老八整个人凌空翻转,一头重重砸在地面上,两条腿向自膝盖处向右弯折,已然断裂。

“啊,我的腿,我的腿啊!”

摔了个头破血流的秦老八打着滚撕心裂肺的大声嚎叫,凄惨的模样让周围那些包围着二人的乞丐喽啰们,都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两腿战战,不敢再上前一步。

王文轻轻呼出一口气,默不作声的提着熟铁棍一步步走向满地打滚的秦老八。

左右房舍里微弱的火光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淹没了他身后瑟瑟发抖的那六名乞丐。

眼见王文提着铁棍靠近,肝胆俱伤的秦老八一边向另一边滚,一边拼命哀嚎道:“虎爷饶命、虎爷饶命,小的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金镶玉,冒犯了虎爷,小人向虎爷赔罪,黄金白银,千两万两都认,虎爷饶命啊……”

王文听他叫破自己的身份,脚步不由的一滞,很下一秒就再次甩开大步走向秦老八。

“哎,你看你这事儿闹的,我都不知道是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愚蠢!”

王文叹息着,走到秦老八身前:“先前只准备打残你的,这下好了,我得打死你了……”

秦老八也登时反应过来了,目呲欲裂的怒声道:“老子就是变成鬼,也绝不放过你!”

王文闻言惊喜的一拍大腿:“一言为定、双喜临门!”

“咔吧。”

他一棍砸在秦老八的天灵盖上,秦老八登时就一歪头,没了气息,连昨夜吃的豆腐都吐出来了。

“吱……”

一声鞋底摩擦青石板的脚步响起,其他乞丐们陡然清醒过来,转身便扔了手里的棍棒,争先恐后的向着院门冲去,在狭窄的院门处挤成一团。

王文听到身后的急促脚步声,抓着铁棍转身一纵,身形如同大鸟般越过庭院,跳到院门上空,凌空抡起铁棒就是一通乱砸。

“饶命,饶命啊!”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杀人啦,杀人啦……”

乞丐们惊恐欲绝的号角声混杂着“砰砰砰”的闷响,响成一片。

但静悄悄的刘家村内,却没有亮起一盏灯火。

唯有一阵悠远的犬吠声,遥相呼应。

……

当徐二狗捂着一兜金银从后院冲到前院时,就见到自家大哥站在一地尸体中间,左看右看的寻找着什么。

他心下暗自惊骇的口呼着“大哥”慢慢凑上前,就听到自家大哥低低的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

不知道怎么的,徐二狗忽然就觉得今夜的风,有点寒。

“你找的人呢?”

在反复确认这伙好兄弟已经同生共死之后,王文心头终于是舒了一口气,斜眼看向徐二狗。

徐二狗贼眉鼠眼的拉开衣摆,将里边亮闪闪的金银给自家大哥看:“后院没有孩子,只找到这些。”

王文一皱眉,一巴掌把他头打歪:“你狗日的昨夜不会是摸错了吧?”

徐二狗一听,立马竖起三根手指赌咒发誓道:“大哥,昨晚那厮麻袋里装的要不是个孩子,就让我徐二狗天打五雷轰、死无全尸!”

“那没道理啊……”

王文挠着头思索道:“难道这伙臭叫花子还有别的窝点?”

徐二狗想了想,摇头道:“我没听说他们还有别的窝点啊……”

王文一听,反手就又一巴掌把他打歪:“这他娘的还不是全怪你,你要是早些出来告诉我一声,我也能留个活口问几句,这下好了,全整死了,我们上哪儿找那些孩子去?”

徐二狗捂着头,不动神色的后退了两步后,小心翼翼的低声道:“要不然,我再去寻人打听打听?”

王文想了想,摇着头轻叹道:“算了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遇不着我们,算那女娃命苦。”

徐二狗大点狗头:“是这个理儿,无亲无故的,您能做到这份儿上,那已经是这个了……”

他冲王文挑起一根大拇指,继续说道:“再查下去,可就真要和丐帮死磕了,犯不着!”

王文眼神古怪看了他一眼,轻叹着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看来以后是得少打你的头了,给孩子打傻了都!”

“哈?”

徐二狗懵了几秒,猛然反应过来,惊声道:“这事儿大爷不保您?”

“你大爷?”

王文嘻嘻哈哈道:“你大爷巴不得丐帮把事儿闹大,好把我撵到去衙门上班儿呢!”

徐二狗有些听不懂,但他还是大感震惊:“那您明知这里有坑,还往里跳?”

就为了那个女娃?

这可不像自家大哥的作风啊!

“你这玩意儿,估摸着还是八成新……”

王文叹着气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昨夜这死扑街都当街威胁我了,我难道还得等他们把你的尸体送上门了,再来找他们的麻烦?”

说到这里,他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徐二狗的肩膀:“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后遇事还是多动动脑子,能动手呢咱就别瞎逼逼,不能动手就按捺一下性子,等到能动手的时候再动手,你看你这事儿闹的,昨夜你要是没有当街和他们掰扯,事后谁能查到我们头上?”

“不是……”

徐二狗懵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您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