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吾未壮时,彼辈欺我,吾既壮,仍欲欺我?
再次进打更人的地牢,魏安的心情有些不一样。
不仅是他此次以协助审讯的身份,更因自身实力不可同日而语。
“也没什么,在关键时候配合我,让犯人说实话即可。”南宫倩柔道。
不知是环境影响,还是魏安看岔了,烛火映照下,南宫倩柔眼中闪过一丝凶戾、兴奋。
“大人。”
一处审讯室前,阔别数日的刘泓和另一名银锣。
“刘泓,你认识的,这是李玉春,李银锣属杨金锣麾下。”
南宫倩柔介绍道。
“刘银锣,别来无恙乎?”魏安笑地短揖道。
后者抱拳回礼,心中无限感慨。
谁能想到啊?
今时今刻,彼时彼刻,天翻地覆!
魏安又看向李玉春,此人鼻梁高挺,眼窝略深,装扮简单,一丝不苟,不似常出没地牢的审讯人员。
南宫倩柔不说,他也不问。
“有过一面之缘,不知李银锣是否记得?”魏安笑道。
李玉春只笑笑,了点头,寡言少语得真与杨砚如出一辙。
“这里要审讯的犯人是前户部主事郑新。”
往里走时,南宫倩柔介绍道。
税银案?
还没完呢?
当初案发时,皇帝老儿发了大火,结果雷声大雨点小。
连老师都知道郑新背后是周显平,皇帝老儿会不知道?
只怕是帝王心术!
叔父掌管的打更人在朝堂已成一党,户部侍郎背后难道无人?又怎会让郑新落到打更人手中?
魏安暗暗思索,甚至在想自己待会要不要及时抽身。
一如之前,他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并不多问。
南宫倩柔对此很满意。
审讯室不小,已有四名铜锣在等候。
往里,还有间小牢房。
“将人提出来。”
南宫倩柔止步一堆刑具前,立有两名铜锣上去,打开牢房,将郑新架出来。
白色囚服密布污渍,也有血痕。
郑新年纪三十左右,神色疲惫,见到南宫倩柔时,眼中难以克制的畏惧。
瞧这德行,只怕把自己孩童时期那点糗事都招了吧。
还用他来?
“南宫金锣,我已全数交代,税银案确系我与陆淐之合伙犯下。”
郑新低声下气道。
南宫倩柔没理会他,待两名铜锣将他在一张遍布砍痕的椅子上栓好,才开口冷声喝问道,“郑新,老老实实交代,税银案背后到底是何人指使!”
这都问过多少回了。
郑新无奈又不屑地摇摇头,正欲以过往口吻在糊弄过去。
却发现南宫倩柔看向一名…书生?
书生?
郑新心中咯噔一下。
又见那书生看向他,沉声道,“诚者,物之始终也。”
分明是他从未听过的话,却一字一字刻在他心间。
旋即,他心绪不受控制,‘老老实实地交代’的念头越来越盛,越来越盛…
“五品德行境?”他瞠目一句的下一息,念头占据他整个心神!
之后…
魏安听了满满一耳。
嗯…很爽!
也为自己之前的判断感到惭愧,这狗东西,真会演!
负责文书的铜锣自己上前,拿住死鱼一般郑新的手指,按红泥,按手印。
“不错,儒家五品的能力着实好用。”南宫倩柔接过供词,满意地点点头。
打更人内总传他好酷刑、好虐犯人,纯属污蔑!
所有酷刑最后不就为这张纸吗?
交代得真详细啊。
南宫倩柔心中感慨一句。
再看向魏安,眼中多了几分热诚。
“休息好了吧?”他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魏安没听明白。
什么休息好了?
“下一个。”
“诶?不是每两日一次吗?”
“你不是四品吗?才审一个便支撑不住了?行不行?”
“这倒不是,可…”
“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
“…”
半刻钟后
浩气楼
魏安面色有些阴沉。
进第二处审讯室时,他还不解,为什么说不会让他吃亏,杨砚开口一问,便一切了然。
“魏公,这是个小头目,负责谣诼不止他一伙,其后必然根深枝茂。”杨砚将供词递上。
“将供词上的人尽数监控起来。”魏渊道。
“是,魏公。”杨砚领李玉春离开。
刘泓十分有眼力见地也告退。
“冲你来的,好侄儿,你如何想?”魏渊看向魏安,语气淡淡。
越是这淡淡的语气,调侃意味越浓。
南宫倩柔也朝魏安看过去。
魏安敛起多余神色,目光坚定,声音低沉,“吾未壮时,彼辈欺我,吾既壮,仍欲欺我?”
忽而,语气一昂,“痴人做梦!”
南宫倩柔柳叶眉一挑。
这般莽撞?
果真是那个击败程学的儒家天才?
魏渊不以为意,轻笑道,“未瞧出,你竟有这般血性?”
两人的目光中,魏安缓缓吐出一口气,“我这少年意气,闷在心里可真不好受,此刻便好多了。”
说罢,他径直走到魏渊的横几前,盘坐下,自己给自己斟了一盏茶,仰头饮尽。
南宫倩柔有意上前阻止,见魏渊没半分反应,便熄了想法。
“如何是冲我来的?叔父。”魏安回首笑道。
又继续道,“今日不论书院一众师长,或长公主面前,我皆说了,我无意仕途。”
“斗辩胜了国子监,这是无数读书人有目共睹,已然不争事实,云鹿到底是否重返朝堂,在云鹿,在朝堂诸公,更在今上,欲成,非一时可成,欲毁之,也非一时可成。”
“如此,与我有干系之人只剩叔父您,那么叔父,您说彼辈冲谁而来呢?花这般代价造谣我与巫神教有瓜葛,难不成还能反转斗辩的胜败?若只针对我一人,那这幕后之人便不配在这京城为官!”
“听你这般说,确得陈儒真传。”魏渊回到横几前,边坐下,边道。
“老师擅治国,非做官。”魏安纠正道。
魏渊笑笑,给自己斟茶,道,“那你于为官之道知之甚多。”
“大明(太阳)之下,世事何新?世事无新!”
魏安这话…
南宫倩柔神色微动。
“老气的很。”魏渊评价了句,道,“那你且说说,我既已入局,该如何破局。”
“叔父说笑了,叔父与那些大人物之间的博弈,如何是我可置喙的?”魏安摇头。
魏渊没回应,慢慢将一盏茶品完,才道,“若我是那时在青州控制你的幕后之人,发现你这枚棋子忽然失去了控制,你觉得我该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