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贾宝玉要拿袭人换喜鹊
贾宝玉讪讪一笑，真就把手给缩了回来。
黛玉而后向桌椅上的陆商见礼。
但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那“棠”字的燕尾收笔处。
她心头蓦地一跳！
这般雄浑笔力，竟与父亲生前珍藏的颜真卿手札有七分神似。
正当林黛玉愣神间，她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却见湘云一手拽着宝钗、一手拉着惜春风风火火闯进来。
“你们在争抢什么呢？快让我们瞧一瞧！”
惜春拍着林姐姐肩膀，让她发间金累丝蝴蝶簪的流苏扫过宣纸，惊得迎惜慌忙伸手拦下她护住字幅。
这位素日沉静的四姑娘竟脱口道：“这‘居’字的垂露竖，倒像清虚观后殿的楹联……”
宝钗最是周全，先向陆商道了万福，才缓步近前细观。
当她看清“海”字中藏着的朱砂纹路，瞳孔微微一缩。
要写出收笔形状像骨头的形体，这书法主人必然是下了十数年的苦练功夫。
就是不知道此书法是何人所写。
须臾，宝钗见探春频频望向陆商的眼神愈发明亮。
她瞳孔一缩，暗自思忖：“这海棠居三字，莫非是陆商所题？”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就是不晓得他有没有过州试府试。
他赶着年关抵京认亲，难道是要参加明年大比之年的会试？
毕竟，只有过了秋闱的举子，才有资格抵京参加会试。
如此说来，此人莫不是一位举人老爷？
思及此，宝钗芳心猛然一颤。
心口处下意识不争气地跳动起来。
当年先珠表哥也仅仅是考了一位秀才。
若是商大哥也考个进士回来。
怕是宁国府，又要多出一位进士老爷了
薛宝钗再看向陆商时的眸子愈发明亮。
自此，她在心更加不愿意相信。
这个商大哥，断然不是那位强虏她的恶贼陆商。
“好字！”湘云突然击掌，打破一室寂静，“二姐姐，你从哪里淘来的这幅墨宝，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这笔力，怕是连翰林院的酸儒都要羞煞！”
她转头扯了扯探春衣袖：“若是便宜，我倒想请教此人，替我写幅‘霁月光风’！”
“云丫头倒是会挑句子。”黛玉先是忽然轻笑，方才上前，葱管似的指甲划过“棠”字最后一捺，脑海闪过一抹荒唐，难道这字是陆商写的？
“只是这字太过刚烈，倒不像……”
话到嘴边又咽下。
她原想说“不像那登徒子能写”。
但她马上想到，纨绔子弟岂有如此耐心苦磨十年书法的心性。
林黛玉收敛心神，杏眸一转，掩嘴轻笑：“探丫头，这书法是哪里来的，莫不是江南费公子所作？”
探春急道：“自然不是！”
“那江南费公子怎配与商大哥相提并论！”
她怀中还紧抱着陆商题字的帕子，像护崽的母雀。
声落，满室寂静。
探春虽没有点出海棠居三字出自陆商，但称得上是回了林黛玉的问话。
黛玉和宝钗因在心里揣测过，此字乃陆商所题，倒也不会觉得突兀。
反倒是湘云和惜春，再次瞅向陆商的眼眸，熠熠生辉。
陆商瞥了一眼轻轻眨着长睫毛的林怼怼。
他忽然搁下青瓷碗，从餐桌起身来到书案前。
众人霎时静了下来，大眼瞪小眼地瞅着陆商近前拉起发着呆的湘云袍袖。
只见他提笔蘸墨，在湘云袖口写下“霁月光风”四字。
那“风”字的最后一勾，竟将湘云袖上绣的翠竹染成墨色。
“好！”宝玉拍案叫绝，“这字活了！”
湘云不像探春，顿时苦着脸：“商大哥，可叹我的新衣裳欸……”
陆商被湘云瘪着小嘴逗笑，没好气道：“回头我让鸳鸯替你裁一件新衣，算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谢过商大哥。”湘云连忙称谢。
话音未落。
忽见陆商在竹叶空隙补了只墨蝶，翅膀正落在“光”字的撇捺间。
众人哄笑中，唯有黛玉注意到他握笔的姿势。
这天生读书人的气质，与那日在马车瞥见的以古怪身形像瘫痪似的陆商，判若鸿沟。
雪粒子簌簌扑打着窗棂。
宝钗低头暗想：纵是同名同姓，能写出这般字迹的，定是光风霁月之人。
她与黛玉目光相触，俱在对方眼中看到释然。
陆商忽而好奇黛玉嘴里的那句江南费公子，刚想发问。
恰在此时，麝月带着吴经径直走了进来。
吴经也不怯场，进了门便拱手道：“公子，烟伯来了。”
陆商点头应下，嘱咐鸳鸯招呼宝玉他们准备午宴菜肴，便离开海棠居。
宝玉瞅准陆商离开的机会，他趁着姊妹们在议论他的字贴，忙忙靠近在拾掇碗筷的晴雯身边，小声唤道：“喜鹊，你可愿意去我院服侍我？”
旁边的金钏竖起耳朵偷听，闻言便抢着插了一嘴：“宝二爷，喜鹊已被商爷改了名字，叫晴雯。”
“啊！”宝玉闻言又变得痴呆起来，如遭雷殛。
晴雯这个名字还是他冥思苦想了许久，方才想到的典故。
怎生又被陆咬铁给抢先一步了？
这是典出“花气袭人知骤暖”下一句的“鹊声穿树喜新晴”。
宝玉痴痴回想。
蓦地他的脑子闪过一抹灵光。
莫非陆咬铁是听见袭人，逐磨出这两句诗后，方替喜鹊起名晴雯？
这么说来，怕是陆咬铁瞧上了袭人也？
有戏！
如果他拿袭人换晴雯，兴许陆咬铁会同意。
对于宝玉来说，袭人打小服侍他，哪怕袭人跑来陆咬铁身边侍奉，袭人也必然心性向他。
陆咬铁身边有八个丫鬟，怕是也不会只在意晴雯一人。
正当宝玉痴痴傻想时，晴雯啐了一口：“宝二爷，您快别打趣我了，在哪间院子侍奉谁？这些岂是我一个奴婢能够做主的。”
说罢，晴雯便扭着腰身捧着碗碟离开、
宝玉只痴痴地望着晴雯的身影，他扭头瞧了一眼诸位妹妹的方位，发现大伙的注意力都在那方字帖上面。
便连袭人这会儿也在和鸳鸯闲聊，宝玉耳根子灵敏，她们大抵是在聊陆商，二人时不时掩嘴轻笑。
见状，贾宝玉的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最后竟情不自禁跟着晴雯的身影出了正厅。
心里烦躁，他索性走上抄手廊出了院子，盘算着找茗烟替他去府办点私事。
且说陆商主仆二人刚出得海棠居。
侯在门外廊下宝玉的小厮们，都拘谨起身行礼。
茗烟瞧着吴经的身影，撇了撇嘴：“到底是乡下来的泥腿子，没个章程，就连主家内院不能轻闯的规矩都记不住。”